靳祈雾坐在医院的秋千上,满心委屈急需一个出口释放。
想都没想,就打了一通越洋电话给沈透。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曾经那个受了委屈就第一时间找哥哥撒娇哭诉的小女孩,如今第一个想到的救赎已不再是哥哥,而是她的男朋友。
可很久很久以后,靳祈雾回想起这一天,才明白所谓救赎,就是拯救自己。唯有自己,才是自己永恒且唯一的出路。
此时。
听筒中传来的声音似陌生,似熟悉。
靳祈雾用了好几秒才接受沈透的手机是个女人接的事实。
脑子一时间一片空白,直到对面的女声再度响起:“你好,请问你还在吗?”
靳祈雾如鲠在喉,慢半拍问:“沈透呢?”
“他现在不在,等他……等他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可以吗?”对方说。
“不用了。”靳祈雾很快挂断电话。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沈透和陆旖在一起。
她不知道陆旖有没有听出她的声音,但她已经听出陆旖的声音了。
战帝思和陆旖这对姐妹,性格虽然南辕北辙,前者豪迈洒脱,后者活泼开朗,但她们两个的音色其实很像。
想装作没听出来都难。
过了好一会儿,她眼眶里掉下一滴泪,接着,就成串成串地不断滚落。
爷爷骂她,她没哭;爸爸打她,她也没哭。
但是知道沈透骗她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此刻却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他们还要一起挑选婚纱。
他可以跟她只是玩玩儿,他可以跟她逢场作戏,他可以有未婚妻。
可是——
为什么偏偏要骗她?
为什么一边告诉她不会和陆旖结婚,一边又陪她去法国挑婚纱。
甚至还美名其曰:见很重要的客户,谈很重要的生意。
是,说得其实也没错。
多么重要的客户——未来的老婆!
多么重要的生意——申城首富和江省首富之间的万亿联姻!
靳祈雾抬手抹了把眼泪。
真是蠢到家了。
她既已上过祁彻的当,怎么还会相信沈透的鬼话?
喜欢玩儿是吧,那就陪他玩啊,看谁先玩死谁……!
对!他们男人能玩女人,凭什么她们女人就不能玩男人?
他不是喜欢家里一个,外面一个么。
她也可以。
靳祈雾一边擦着泪,一边自言自语道:“没错,智善可以有两个男朋友,杜薇珑可以有两个男朋友,那我也可以,我还可以找十个。”
“你在嘀咕什么呢?”
祁彻的声音突然自她背后响起。
靳祈雾吓得一激灵,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让你别跟过来吗?”
祁彻道:“雾雾怎么对哥哥越来越凶了?”
靳祈雾强忍住心底涌上来的酸涩,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真想摸摸你的脸,看看你脸上到底刷了多少腻子?”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在祁彻略带疑问的目光中说道:脸皮比城墙还厚。”
祁彻没回应她的讽刺,转而道:“雾雾,我知道这些年你和家里闹僵,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我,能不能给哥哥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靳祈雾骂得很干脆:“滚。”
祁彻依旧看着她,没回应,眸底一片幽暗。
靳祈雾眼皮一跳,意味不明地眼神注视着祁彻,总觉得今天的祁彻很怪。
不止祁彻,爸爸和爷爷的行为也让她觉得奇怪。他们似乎都藏着什么秘密。
靳祈雾还坐在秋千上,祁彻在她身边蹲下。
她蹙眉,心头莫名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
祁彻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你在这里等会儿,靳叔叔会来找你说一件事情。雾雾,不管怎么样,哥只想让你知道,我们都很爱你。”
靳祈雾盯着他,“你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吗?怕我等会儿想不开?”
她突然笑了:“你们不会想告诉我,你才是爸的亲生儿子,你妈和我爸原本是一对,我妈才是那个拆散他们的第三者,所以他才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甚至不惜违背对我妈的承诺,也要把你妈娶进门?”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了靳圣昭的声音:“我才是那个第三者。”
看到靳圣昭,祁彻站起身,往后退了几米,给父女俩留下了足够的交谈空间。
靳祈雾绷着一张脸,感受到靳圣昭的气息越来越近,却始终没有回头。
靳圣昭站在她身后,缓缓开口:“我和你妈妈是青梅竹马,我暗恋她很多年。但她上大学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穷小子,他比你妈大六岁,一没钱二没势三还年纪大,你外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我就想办法把他赶出了京城。后来他去东北做生意,在那里立了足,成了东北的黑道一把。
“后来,他和你妈妈藕断丝连,你外公气坏了,为了讨好你外公,也为了满足我的私欲,我告诉你妈妈,我手里的证据足够让他入狱。为了救他,你妈妈答应了和我结婚。
“她并不爱我,婚后我们经常争吵,关系紧张。她心里始终忘不了他,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代替那个人。你妈妈她一直都很痛苦,我也很痛苦。我们甚至差点离婚。
“但在这中间,她前男友为了洗白,加入了维和部队,为阻止汽车炸弹冲入营区,牺牲了……你妈妈将这一切归咎于我,她知道他之前冷冻了精子,于是想办法拿到他的精子,做了试管婴儿,怀上了他的孩子,以此来缅怀他,同时也是对我的报复。
“她不愿意为我生孩子,也不愿意和我离婚,更不允许我另寻新欢。甚至是死,也不愿意让我再娶。她用这种方式惩罚我,让我活在无尽的痛苦和挣扎中。
“雾雾,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我发誓,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我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稍微理解一下我。我知道,我既不是完美的父亲,也不是合格的丈夫,但我愿意用余生来弥补我过去的错误。”
靳祈雾听着这么一段法外狂徒的故事,长睫颤了又颤,原本轻轻搭在秋千绳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攥住绳子,留下了两道鲜明的红痕。
靳圣昭说:“雾雾,不要恨你爷爷奶奶,如果我是他们,可能也无法原谅你妈妈。虽然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但是为人父母,哪有不偏心的呢?……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
靳祈雾整个人仿佛都快碎了,却还是强迫自己听完这一切,并在脑中不停地梳理着这段比短剧还离谱的剧情……
总觉得整件事有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被刻意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