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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姝婚礼结束后的八月中。

杨晓贝接到通知,先前接的电视剧《赫耳墨斯》要在九月初开始进组,拍摄地点在北京,后续还需前往美国的哥大和澳洲悉尼大学进行取景。

电视剧是关于一对儿从小生活在北京大院里的青梅竹马的悲剧,从门当户对到不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从一个大院到分别去了悉尼与美国,女主也从是他最好的朋友到无法再融入那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暗恋了他整整二十五年,直到男主毕业那天,女主从悉尼飞去美国祝福他,毕业趴的酒醉下,她无意识的表白了,而他却给不了她回应,只能选择默默守护陪伴她,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阻隔早已从他有很多女朋友,变成了两人是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两人像朋友一样一起旅行,他陪她度过了一生最难熬的每个阶段,谁也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到故事的结尾,女主二十七岁最后一次回北京,是她要订婚了,男主在酒店楼下与她见了面,并送她了一份新婚礼物,是她长大的地方,因为那年父亲坐牢,家中财产被没收,他便从法院拍买来了,告诉她以后回北京这里还是你的家,而她永久定居了悉尼,男主三十二岁那年也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结婚了,女主从朋友圈里看到了他们的单身泳池趴照,他的后脖颈上多了一个纹身,是赫耳墨斯,处女座的守护神,而她就是处女座,她问了他最好的朋友才知道,这个纹身是他大学毕业那年纹的。

杨晓贝看完剧本后,整个人的情绪都被带入,哭了整整一晚,导致第二天中午顶着肿眼泡睡醒。

经纪人Kris气得让小陶拿三个冰袋给她敷脸,“一会还要跟他们吃饭,你就这样见人啊,你昨晚干嘛了?”

杨晓贝套上手膜指了指桌子,“看剧本呗,还能干嘛。”

“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偷偷谈恋爱又失恋了呢。”Kris用尖锐的美甲在桌面上敲出“哒哒”声,“不过我不管你干嘛了,十二点前准时过去,有一个出品方点名要见你。”

“恋爱不可能的——”

杨晓贝挑挑眉,佛开了小陶的手,“不过后面句话什么意思,昨天怎么没说是点名我作陪?Kris你可是知道我什么脾气,一言不合就撂杯子——”

话未说完,Kris打断了她,重新把冰袋按在她眼睛上,“今儿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吧,今天来的这几个可不是普通人,小陶你监督好她,准时把人带过去。”

小陶重新接过冰袋并点点头。

“到底又是谁啊,我非去不可?”杨晓贝仍然不想去见那帮中年“高质量男”,兴致缺缺地拿过剧本掀开两页,咳嗽了两声,“我很累的啊Kris。”

Kris没好气地拿走本子,“出品方带了两个人来聊投资,但人家说了,要见过男女主再决定要不要投。”

又补了一句,“而且女二被蒋棠之顶了,所以这次后期的宣传就基本不愁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必须给我好好争气。”

作为杨晓贝的经纪人,Kris很了解她,虽然表面不在乎,总说大不了退圈这种话,其实骨子里争强好胜,很珍惜她这一路走来得到的东西。

“一顿饭而已。”杨晓贝顿了一下,扬了扬肩后的长发,“我吃。”

这个答案,在Kris的意料之内,叮嘱了几句后满意地推门离去。

直到中午抵达约定地点,杨晓贝推开包厢门,看见里面沙发上坐着的人时,愣了几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毕竟不是跟那帮中年男吃饭,心情自然好了几分。

她随即收了收下颌,深笑着弯眸,在灯光明亮的包间内,在阿谀奉承的笑声里,她的目光大胆直接地盯着他,边踩着纤细的高跟款款朝他走去。

杨晓贝主动朝坐在沙发上的人伸手,“赵总,好久不见。”

导演虚晃了下手,“贝贝来了啊。”

“你过来了。”坐在导演助理身旁的男主角的万子铭,也跟她打了个招呼。

赵墨戎闻声抬眼,看见那张风情又带几分攻击性的脸,笑了下,起身与她握手,“是挺久了。”

又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比之前更漂亮了。”

“谢谢赵总。”杨晓贝也不扭捏,直接坐在空出来的沙发上。

导演有些意外道:“赵先生和贝贝早就认识啊。”

连经纪人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杨晓贝。

赵墨戎神色闲淡地笑了下,“朋友。”

这几个月里,赵墨戎刚开始也约过这姑娘一块吃饭,但是她总有各种借口拒绝,他便也没功夫多上心。

毕竟他身边什么样的漂亮女孩都有,犯不着为了一个姿色还不错的小明星浪费时间,直到那次在碧岫园吃饭,林姝和他们提到杨晓贝过段时间要去他俩的母校哥大取景拍摄。

赵墨戎这才想起她,便顺道随人来了这里。

这顿饭杨晓贝吃得很顺,那几个老头因为赵墨戎用“朋友”称呼她,帮她省去了无聊又费神的废话环节。

结束饭局出餐厅后,杨晓贝在停车场拦住了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赵墨戎勾着车钥匙,淡嗤,“我又不是投资人。”

杨晓贝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毕竟她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这些场面上的规矩早烂熟于心。

何况在娱乐圈里,她的背景只能算洒洒水,蒋棠之这种带资千万的人大有人在,想要再往上爬,靠得不光是演技和普通的资本了。

所以这些年,她不是没吃过亏。

“谢谢您让我免掉了那些酒呗。”说完,杨晓贝忍不住捂嘴咳嗽了两声。

赵墨戎看了一眼她,“感冒了?”

杨晓贝从包里翻口罩,低着头说:“有一点吧。”

结果口罩顺着包的边角被带出来。

“之前约你怎么不出来?有点不肯给面子了啊。”赵墨戎俯身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口罩,在手心里攒成团丢到垃圾桶里,“我车里有新的。”

说完拉开副驾车门,打开储物箱取出一个递给她。

“谢谢。”杨晓贝撕开包装,戴好,“不是不给面子,是真没空赵总。”

“那你今天怎么有空了?”赵墨戎看着她,散着波浪卷头发,白皙的皮肤加上勾人的双眼,的确比那些还在读影院的学生,更美得明艳惊人,他收了收视线,“私下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赵先生。”杨晓贝隔着口罩笑起来,“您又明知故问,今天我必须来。”

赵墨戎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进组。”

“下月初。”

“在北京拍的时候,有空一块吃饭吧。”

杨晓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摘下口罩,点了根烟,“你和我被拍到的话,都很麻烦。”

赵墨戎勾唇一乐,“我不怕这些啊。”

“我怕。”杨晓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再说,你总找我吃饭干嘛,没有姑娘陪你吗?”

“有啊。”

“那你还找我。”

“追你啊。”

杨晓贝抽着烟,不回答他。

赵墨戎靠在车上,看了眼四周,漫不经心地仰了仰下巴,“在这儿拦我又抽烟的就不怕被人拍到?”

“也是,我该走了。”杨晓贝掐灭了烟,朝他挥挥手,“别追我,我害怕。”

“行。”

赵墨戎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上车离开了。

后来杨晓贝进组了,两人也没再联系,前期的拍摄地点都是在胡同里,每天早起开工晚上收工,忙得她也早就忘记了赵墨戎这一茬。

后来有一场戏是放学后她和男主从学校门口骑自行车回家时,她骑不来那种老式自行车,绊倒在石头上,摔的四仰八叉。

胳膊和手肘全擦掉一层皮,小陶给她上药时,杨晓贝疼的呲牙咧嘴,导演也来关心道:“贝贝还行吗?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杨晓贝想着穿校服看不出来,不想耽误时间,咬着牙坚持拍完了,下午早早收工后换了药和衣服,直奔林姝的四合院玩,结果刚进去就看见赵墨戎和沈砚清一行人正站在院子里聊天,闻声都朝她看过来。

“贝贝,你今天收工的这么早啊。”林姝走上来紧紧地挽过她。

碰到伤口的瞬间,疼得杨晓贝呲牙“嗷”一声,把林姝吓了一跳,连忙松手,“你怎么了?”

杨晓贝摘下墨镜挂在头顶,“拍戏破了点儿皮而已,不要紧。”

听到动静后,赵墨戎走上前,目光淡然打量了杨晓贝一番,语气里含了几分讥笑,“哎呦喂,大明星拍完戏了啊,这是哪儿负伤了?”

“好巧啊。”杨晓贝继续面不改色地笑,“你怎么也在这儿。”

赵墨戎没搭理她那个问题,继续问:“伤哪了啊。”

杨晓贝抱着胳膊冲他笑起来,“胳膊和腿,你又不是我们的投资人,还怕我耽误拍摄进度呢。”

“得,那我不关心了。”赵墨戎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说完扭头出了四合院。

晚上吃完饭散伙时,杨晓贝用帽子墨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站在胡同口准备打车回去酒店,接着看见赵墨戎的车开出来了,并停在她面前落下车窗,他从里面招招手,“去哪?”

杨晓贝有点意外,“呦,您怎么还在这儿?”

“我送你。”

她拒绝了,“我打上车了。”

赵墨戎淡淡地说道:“我顺道儿的事儿。”

“不太好。”

“杨晓贝,你做这行久了该知道一件事,矫情多了也不太好。”

杨晓贝透过墨镜看着他那双淡漠的眼睛,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听见他说:“当朋友而已,上车吧。”

“那谢谢赵总。”

上车后,两人沉默了一路,赵墨戎在看手机上的工作邮件,也没什么功夫跟她聊闲话,直到快到酒店时听见身旁的人跟司机说:“麻烦您在那边儿路口停就行了。”

赵墨戎抬头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离酒店起码还得几百米远,关了手机放在一边,“又是怕被拍到?”

“不然呢?”杨晓贝重新裹好自己,“万子铭和蒋棠之很火,所以酒店附近的代拍和私生比较多。”

赵墨戎淡淡地问道:“那你呢。”

“虽然我的热度还没他们高。”杨晓贝对着手机整理了一下头发,“不过早晚有一天比她火。”

赵墨戎听着她信心十足的语气,不禁笑起来,“比蒋棠之?”

“对。”

“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吗。”赵墨戎看着她的眼睛,北京城金碧辉煌的夜景似透过窗户揉进了她的眸色。

整个人都晶亮澄澈。

杨晓贝撩起头发扎在一侧,毫不在乎地说:“知道一点。”

赵墨戎低声笑起来,“那你准备靠谁?”

杨晓贝侧头看他,“您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车内安静如斯。

“算了,你回去吧。”赵墨戎收回视线,目光泛起乏味。

车停靠在路边,杨晓贝下了车,关门之前还是道了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小跑进了酒店,到房间洗漱好上床后,手机上收到了林姝发来的短信:赵墨戎送你回去的?

杨晓贝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没一会便通了,听见沈砚清的声音,“她去洗手了。”

“行。”

等了一会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两人的交谈声,接着就听见林姝笑盈盈地问道:“贝贝什么事?”

杨晓贝打趣道:“沈老板婚后对你简直当女儿养啊,连喝牛奶的事儿都催?”

“哎呀,我怀孕了嘛,他怕我睡不好就总逼我睡前喝一杯。”林姝低柔的嗓音不自觉地溢满幸福的笑意,还不忘问她什么事。

“真幸福。”杨晓贝翻身打了个哈欠,“是赵墨戎送我回来的,我还挺纳闷他不是走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传来声音,“他父母家就在后海这儿,你刚走我就看见他的车开过去了。”

杨晓贝仰头望着天花板,乌发散铺在床上,“是吗?我还真不知道。”

“我也挺纳闷的。”林姝顿了下,“他不会是真打算追你吧贝贝?“

杨晓贝笑得不行,“那他就是太闲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电话那头响起沈砚清催林姝睡觉的声音,杨晓贝说了声晚安就挂了电话,临睡前又看了一会剧本。

自从那一次之后,杨晓贝都在认真拍戏,偶尔和剧组的同事一起吃饭,没什么事就窝在酒店里睡觉,而赵墨戎有时会在微信上发消息问她,“在干嘛”,“收工了吗”,“吃饭了吗”,有一次中午休息时间,他突然打电话问:“喝美式吗?”

杨晓贝没多想,直接说:“我不太喜欢,我都是喝没有珍珠的珍珠奶茶。”

“女明星还有喝奶茶的呢。”赵墨戎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不都是喝一口就扔了吗。”

当时杨晓贝顺利完成一镜到底,心情很好,跟他开起玩笑,“你这么清楚啊?喝完一整杯要得空腹一整天再加运动。”

赵墨戎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倒是。”

从那以后的每天中午,剧组和外场粉丝都会收到各种下午茶或者几十杯奶茶,却只有一杯零糖无珍珠,工作人员都以为是杨晓贝粉丝送的,但是只有她知道是赵墨戎送的,但是他没有再约过她出去吃饭,也有一段时间没再出现。

十二月冬至那天,杨晓贝得知林姝产下一个男孩后让助理定了一大捧玫瑰花,下午收工就带着花直奔医院看林姝,在套间客厅的沙发上再次看见了赵墨戎,正与沈砚清和康霁舟在闲聊唠嗑,杨晓贝只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卧室,陪林姝聊了半个小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等一个小时后她再出去,外面就剩沈砚清一个人。

北京那天刚好下大雪,杨晓贝出来时已经天黑,停车场突然亮起一束车灯,黑夜里白茫茫一片,那辆车缓缓开到她面前,只见车窗降半,赵墨戎朝她勾勾手,“我送你。”

杨晓贝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那你觉得我在这儿干嘛?不明显?”

“大冬天的在这等我一个小时,你很闲啊。”

“我不闲。”赵墨戎没什么耐心,命令似的语气说:“上车。”

杨晓贝拢了拢羽绒服上车,把手心放在空调出风口上,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不要再让人送奶茶过去了,太破费了。”

赵墨戎淡淡地说:“一点吃的而已。”

杨晓贝眉眼弯笑起来,“无功不受禄,还是你对朋友都这么关心。”

赵墨戎白了她一眼,嗤笑道:“我说杨晓贝,你真挺逗啊,我在追你啊,不明显吗?”

“你以前都这么追人的吗?”

“不好意思,哥们我一般不追人。”

杨晓贝乐得不行,落下车窗,将手伸出去接落下的雪花,“也是,你们这样的人,都是手到擒来,那你要是遇到欲擒故纵的人怎么办?”

赵墨戎俯身将她的手抓进来,关上窗户,“大小姐,小心一会手撞断了。”

“你就不能说话好听点?”杨晓贝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望着这个人——、

黑色的羊绒大衣,脸廓处的阴影透着利落,挑起的眼尾带着凉薄的笑意,全身都透着一股一股散漫劲儿,打火机在手心里把玩,一明一灭,看上去的确像个情场浪子。

赵墨戎歪头笑笑,调整了下坐姿,“我对你说话已经够好听了。”

杨晓贝撩了撩妩媚的长卷发,“那你以前都是怎么追其他女明星的啊,我特好奇。”

“这有什么好奇的,反正不会像裴少淮那个缺心眼儿的一样砸钱投影片。”赵墨戎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杨晓贝眉梢一挑,“人家起码愿意花钱。”

赵墨戎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那你也想让我给你投资拍片儿?”

“那我还不如求我爹妈。”杨晓贝掀起眼皮,斜瞥他一眼,“你把钱留给那些十八线小艺人吧,人漂亮还不用花多少钱就能泡到手。”

赵墨戎也不生气,反而笑出声,“看来你挺难泡?”

“你试试喽。”

但赵墨戎没回答她,直到杨晓贝下车走出去两步,听见身后响起一记低哑的声音,“你哪天去美国拍戏。”

杨晓贝回头看见他走上前将自己的围脖摘下来挂在她在脖子上,她愣了半秒,抬眼看着他的脸,下巴轻抬,嘴角撩起一抹笑,“下个月二号就走人,谢谢你的围脖,不过很快就到酒店了,还是还你吧。”

说完,她摘下围脖挂在他脖子上,垂下眸替他绕了两圈掖好,边走边回头摆摆手,“我回去了,注意安全。”

赵墨戎看着她形如流水的动作,情不自禁地笑了下,见人进了酒店重新坐回车上。

一直到去曼哈顿的最后两天,杨晓贝都没把那晚他问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赵墨戎把奶茶换成了水果,照旧每天在微信上问候一下她,但从不现身剧组,直到有一回在学校里拍夜戏,补妆的间隙看见他和那个投资人朋友坐在折叠椅上,投资人正在和导演聊天,他裹了个黑色大衣,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恣意懒慢地环抱着胳膊含笑看她。

见她看过来,赵墨戎还朝她挑挑眉,用口型说:等你。

杨晓贝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是很意外的,因为她记得他说过,他不乐意来这些地方,真要是被拍到的话,总归是影响不好的。

收工时,赵墨戎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提前上车等她,让助理去接人。

那会儿杨晓贝对他的戒备心没那么重了,裹了件黑色长羽绒服,坐在他的车上肆无忌惮地直接卸了妆,将乌黑长发扎了个利索马尾。

赵墨戎就坐在一旁看着,见她收拾好了,不正经地上下看了她一圈,打趣起来,“你还是白金发色和穿包臀裙高跟鞋的时候好看,显得身材特好,特勾人。”

“我是演高中生,不是演夜店的失足少女,还有你今天找我干嘛?”杨晓贝“啪嗒”一声合上气垫,语气并不好。

“带你吃饭呗,我朋友小九的老婆新开的中餐厅”

“我晚上不吃饭。”

“那你陪我吃饭。”赵墨戎手指敲打在窗边,继续笑咧咧地说:“看在今儿我特意等你好几个小时的份上,赏个面儿?”

“你又不是没有姑娘陪你,非找我干嘛.....”说着说着,杨晓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其妙地脾气就上来了,连她自己回听起来也觉得有几分不耐烦。

赵墨戎嘴角勾起的笑意渐敛,沉沉地睨了她一眼,最终无声笑了下,吩咐司机靠边停车,“杨晓贝,你也知道我特烦欲擒故纵这一招,耐心也不多,所以你要是真不乐意就算了,我没你想的那么闲。”

两人一起沉默了,窗外大雪纷飞。

那会儿杨晓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陪他去吃了那顿饭,见到了赵墨戎的几个朋友,他们每人都带了女伴,全是艺院和表演学院的漂亮姑娘,屋里很多人都认出了她,有个北影的小女孩直接热情地凑上来,“哇,贝贝姐你好,没想到在这儿会见到你,我是你的粉丝哎,可以合照吗?”

杨晓贝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画着精致全妆,这么冷的天,穿着娇俏的粉色粗花呢外套,露着明晃晃的大腿,反观她,素颜,穿着剧组的黑羽绒服。

她不禁面露讽刺的表情,一眼看穿这姑娘没存什么好心思,一点也不惯着她,想不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好意思哈,这次合不了,下次一定。”

“我会帮你修图的贝贝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杨晓贝打断了她,手揣兜看着她,“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没等她再开口?下去,那姑娘就开始委屈的眼泪打转,回头喊道:“裴少淮.......”

赵墨戎坐在那边和裴少淮喝茶聊天,闻声走上前询问道:“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影响我食欲了。”杨晓贝丝毫不客气地继续讽刺,“这就哭上了?再哭睫毛掉了妹妹。”

女孩吸了吸鼻子,当即反击道:“你别以为是跟着赵先生来的就这么嚣张,你也没有多火——”

赵墨戎听着不禁皱眉,不等替她说话,就见杨晓贝抱着胳膊,一脸鄙夷的神情嗤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靠男人走南闯北啊妹妹,真不好意思,我爹妈有钱。”

一句话把女孩噎得说不出话,干瞪眼。

赵墨戎早听说杨晓贝脾气不好,见识到后反倒是觉得有趣,站在她身旁端着胳膊看戏,也不吭声,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站在杨晓贝这一头的,搞得那姑娘有点儿下不来台。

周围的人见情况不对,纷纷噤声往这看,裴少淮起身走过去缓解气氛,胳膊架在女孩脖子上,身子松松垮垮地站着,朝杨晓贝扬了扬下巴打招呼,“大明星几日不见又美了,这小姑娘不懂事,甭搭理。”

赵墨戎不着调地笑笑,“把我们家大明星惹生气了,你哄?”

那晚饭局,杨晓贝着实没胃口,只动了一次筷子,一直在喝水,却不想她疲惫的神情都被一旁的人收入眼中。

回去的路上,赵墨戎带她去了一家开到零点的野馄饨店,给她点了一份虾仁馅的,然后坐在她对面抽烟,默默地看着她吃完了一整碗,才把她送回酒店。

那之后杨晓贝都在忙,趁间隙赶了一个通告后,就马不停蹄的准备去美国的东西,完全顾不上理会手机上的消息,而赵墨戎也有工作要忙,两个人都各忙各的,没再见面。

一月份抵达美国曼哈顿,剧组安排好下榻的酒店后,导演带团队去进行场地堪景和技术布景,只给每人一天的休息时间进行调整状态,并要求演员下午拼车去看场地进行沟通,因为接下来两周要转三地拍整天,晚上还有大夜戏,杨晓贝没有随其他人去逛街,直接躺在酒店里看拍摄内容的分镜表和剧本,小陶在房间内负责收拾行李。

下午临近出发时,小陶把手机递给杨晓贝,“赵先生的电话。”

当时杨晓贝正在敷面膜,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手机,模糊不清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低浅的笑意,接着就听见赵墨戎懒意洋洋地腔调,“到美国了?”

杨晓贝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冬令时,国内才早上七点多,你起这么早?”

“想你了呗。”

“别贫。”

赵墨戎笑笑,“在酒店?”

杨晓贝淡淡嗯一声,又问:“怎么了?”

“怎么不去逛逛。”

“累。”杨晓贝揭下面膜丢在垃圾桶里,“而且没什么好逛的,拍完再说吧。”

赵墨戎悠哉地开起玩笑,“女生不都爱逛街吗,可以去第五大道,那儿有你们女生喜欢的东西,要是英语不好的话聘请个陪玩如何?”

杨晓贝扯了下嘴角,冷哼一声,“我好歹是北外毕业的,你瞧不起谁呢赵墨戎。”

“也是,忘了。”说完赵墨戎笑起来,“你也算高材生。”

杨晓贝边洗脸边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我一会还有事。”

赵墨戎笑道:“呦,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架子真够大。”

“不敢。”杨晓贝懒得搭理他,故意呛他一句,开了免提放在洗漱台上,自顾自地翻出化妆包开始拾掇自己的脸。

赵墨戎不乐意跟她计较,“昨儿我们去沈砚清家里吃饭,你猜林姝问我什么。”

“什么。”

“她特严肃的问我,你是不是真打算追杨晓贝。”

杨晓贝面无表情地接上话,“然后呢。”

“我说是啊。”赵墨戎故意拖着腔调,语气戏谑,“然后你的好姐妹就警告我,别瞎招惹你,说你是好女孩,跟平个儿我玩的女明星不一样。”

杨晓贝讽刺地笑了声,“所以你别招惹我了。”

赵墨戎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你要真是那种人我也犯不着跟你掰扯半年多。”

“你这话说着好听,但咱俩怎么能叫掰扯半年呢。”杨晓贝拍粉底的手顿了一下,笑嘻嘻道:“你敢说你这半年没睡女人?”

赵墨戎语气冷了几分,“非得这么聊天?我是不是对你脾气太好了?”

“也是,问不问都一样。”

“杨晓贝,你要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杨晓贝的心情直接被打乱,眼线笔停滞在眼角半天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棉签用力地擦拭,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她怎么会不清楚赵墨戎这种人到底是堆金叠玉的京城子弟,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如何,她何必去问那些话惹得两人都不痛快。

两人都沉默了,电话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她往脸上用力拍散粉的声音。

半晌,赵墨戎直接挂了电话。

之后的几天,杨晓贝直接将手机交给了小陶,收拾好心情,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深夜和导演编剧以及其他主演商讨可以调整的部分,白天顶着寒风穿裙子拍摄,耳边却还总是传来噩梦一般的三个字,“保一条”。

导演倒是舒舒服服地裹着羽绒服,拿着对讲机看监视器,从台阶走到教学楼前的场景,来来回回几遍,就要完美过了时,又喊道:“录音穿了!”

再录一遍后,导演好不容易满意,暂时没有杨晓贝的镜头,她披上羽绒服坐在椅子上休息,就见导演回看刚刚的画面时,副导指了几个地方后又皱起来眉头,扭头对杨晓贝说:“辛苦再补拍一下,子铭这个镜头又穿了。”

杨晓贝瞥了一眼监视器,是苹果箱高度的问题,导致万子铭和她的身高差不一样,当即不乐意了,小声吐槽了一句,“抱不动我说我胖就算了,身高还矮,怎么不让他穿矮子乐呢,回回都要踩箱子。”

嘴上虽然抱怨,她到底是配合地补妆去重拍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知这句话被蒋棠之的助理听去了。

收工已经七点,道具组在收拾灯光和线板,杨晓贝本想直接回酒店睡觉,架不住小陶反复在她耳边念叨着想去这边的一家网红餐厅吃生蚝,她不放心小陶独身去,同剧组的人打了个招呼,打车陪她去了那家餐厅。

小陶拍完打卡照后,风卷残云似的收拾起一桌子美食,杨晓贝第二天还要拍戏,怕水肿,只吃了一个,就放下叉子,双手捧着装柠檬冰水的玻璃杯,坐在小陶身旁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却没听见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温暖的餐厅里交杂着各种欢快的聊天声,还有酒杯碰撞的热闹,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似两个世界。

“纽约这几天真的太冷了。”小陶往生蚝上挤柠檬,完事递给杨晓贝,“贝贝姐,你可以再吃一口。”

杨晓贝摆摆手,“不吃了,没胃口。”

“不舒服吗贝贝姐。”小陶紧张地打量她,“要不我打包带回去——”

杨晓贝笑着打断她,“你吃吧,我就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小陶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杨晓贝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翻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她滑开解锁发现是赵墨戎的,不禁愣了好半天,点开聊天界面看了好久,缓缓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刚刚没看手机。

没一会,赵墨戎的电话直接拨过来,她接起来,“喂。”

“我都快冻死了,你才知道接电话。”电话里传来阵阵呼啸的风声。

杨晓贝一字一顿地说:“我都说了我刚刚没看手机——”

“你出来接我。”赵墨戎语气有几分生气似的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杨晓贝狐疑地看了眼手机,“我在纽约上哪接你?你喝醉了说梦话呢?”

听着她的话,赵墨戎笑着骂了她一句“毛病”,又说:“下楼来接我。”

又没耐心地补了一句,“哥们我他妈在美国呢,赶紧下来。”

杨晓贝怔了好一会,站起身往窗外的楼下看去。

四下灯光绰绰的黑夜里,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一眼认出了赵墨戎,穿着一身黑,衣服灌满风乱摆,他站在路边微低着头与她听电话,顷长的身姿背对着沿街,黑发被寒风吹起,手指夹着半截烟,零星的火光在黑暗里并不起眼,安静燃烧着,雪落在他的短发上。

杨晓贝忘记了穿外套,电话也没挂,握着手机扭头往楼下跑,全然听不见助理在她身后的喊声,推开玻璃门,就看见斜前方站着的人,仍背对着她在抽烟。

她抱着胳膊跑到他面前,拍了他一下,“赵墨戎。”

赵墨戎闻声回头,目光落下,看见杨晓贝穿了件白卫衣,波浪卷发垂在脸颊两侧,小脸儿冻得鼻尖泛红,正瑟瑟发抖地端着胳膊望着他,手上是与他未挂断的通话界面,脸上不禁泛起淡淡笑意,替她拿走手机按下挂断,顺手塞进自己口袋里,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柔了一点,“上楼拿外套去。”

“我助理还在吃饭。”

“让她自己打车回去。”

杨晓贝被冻得气息有些不稳,“我不能让她一个女孩自己回去。”

赵墨戎白了她一眼,踩灭了烟,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塞给她,指了指路对面停着的红色法拉利,“你让她开我的车回去,赶紧上去拿外套,我都搁这破地儿等你十分钟了,再墨迹你就冻死在路边得了。”

“果然你嘴里说不出好话。”

杨晓贝嘴上不满,还是跑回去拿了羽绒外套下来,小跑到他身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而且你怎么来美国了,有工作吗?”

“专程来看你啊大明星。”赵墨戎手揣着兜里,轻傲地微扬下巴,目视前方,“你跟剧组的人说你去哪了,我一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杨晓贝与他并肩走着,沉默了好一会,拉起帽子戴在头顶,半晌,侧头看着他说:“你打电话给他们,他们不就知道了。”

赵墨戎含笑反问道:“知道什么?”

“会有流言。”

“他们不敢传什么的,你用不着担心。”

杨晓贝瞥他一眼,“不传你,不代表不在背后说我什么。”

赵墨戎又想笑又挺无语,蓦然不正经地揽过她的脖子,“你跟我在一块,就没人敢传你了,怎么样?”

“你还真挺闲。”杨晓贝拂开他的胳膊。

赵墨戎垂眸看着她的侧脸笑了笑,“我闲到没事跑来美国?真没良心。”

杨晓贝停了脚步,“你追我干嘛?我们又不能在一起谈恋爱。”

他眸光中挂上微不可见的玩味笑意,“谁说不能谈恋爱?”

“你这样的人跟一个明星谈恋爱,说出去谁信呢。”杨晓贝呼出一口热气,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的丝丝白雾,恍然想起那年汪政行与他家里人打电话时,她在房间外听见的那几句话:“妈,谁说我跟她就是玩玩的,我就是谈恋爱”,“明星不是戏子......她父母离婚也不是她的错啊”。

所以那年她一声不吭地从酒店走了,回去的路上提了分手,拉黑了一切联系方式,自此不想再谈所谓的恋爱。

赵墨戎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拉过她的手往路口走,招下一辆的士,对司机报了个地址,“summit one vanderbilt.”

“这是哪里。”

“一个看景的地方。”

路上,赵墨戎在网上买了最后一班的门票,下车后走了一段距离,同众多游客一起坐电梯上了九十一楼,电梯一开,似身处盗梦空间一般,他跟在杨晓贝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拿起手机到处拍照,又陪她去了第三层的观景台。

赵墨戎手抄兜看着窗外说:“读书时我和沈砚清还有徐善同都是去帝国大厦看夜景,那会还没有这网红地儿呢,转眼都快十年了。”

玻璃外的纽约,白雪覆盖黑夜,车水马龙的金光钩织成宛如蝉翼的金纱,笼罩整座城市,似爱丽丝的仙境,一如年少的他们,在纸醉金迷中恣意风发。

杨晓贝笑着说句“那你好老”,然后光明正大地把镜头挪了方向。

“看镜头,赵墨戎。”

“干嘛?”

赵墨戎低垂的眼眸轻抬。

一双深邃的黑眸懒懒地看向镜头又落下,光线在他眼睫下投下一层淡淡阴影,凌厉的下颌线镀上金光。

她对着他的侧脸拍了几张。

末了,杨晓贝看着照片上的人,唇角淡扯着,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分明多情,眼神里却有种睥睨众生的漠然与矜傲。

在梦幻般的黑夜里,整个人被刻画进半分肆意气质。

她不禁感叹道:“你别说,这张脸还真是挺好看,像是来游戏人间的,你这样的人该是多少年轻女孩一生里最令人难忘的npc啊。”

“发给我看看。”他声音含笑,恰到好处的戏谑。

杨晓贝发了过去,接着看见他保存还换成了头像,忍不住打趣他,“哎呦,你舍得把你那个老年人头像换掉了啊。”

“为了让你眼中的我年轻点。”

“你跟漂亮姑娘说话的时候,嘴是不是都特甜。”

赵墨戎讽笑,“变着法儿说自个儿好看?真够自恋的。”

“你管我。”

“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去吧。”

“几点了你还没吃饭呢?”杨晓贝跟在他身旁往电梯口走,“那你刚刚在餐厅门口怎么不进去吃饭,非拉我来这儿。”

赵墨戎笑笑,看着她的眼睛,“杨晓贝,你刚刚站在这儿什么感觉。”

杨晓贝的手在口袋里蜷了一下,扬着下巴微眯了眯眼,略思考了几秒,“站在金字塔尖俯瞰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方,梦幻虚空。”

走出大厦时,赵墨戎仰头望着楼顶,淡淡地说:“那你想站在娱乐圈的金字塔上吗。”

“......”

“你比我清楚这个行业有多乱,洁身自好还能成功上岸,没有几个。”他顿了顿,低下头看她,“起码我现在确实挺喜欢你的杨晓贝,跟在我身边的话,我至少不会让你这样的。”

“当然,我这不是在跟你谈什么交易,恋爱总归也要现实点不是吗?”

“我只能在这儿待一周,你考虑一下。”

杨晓贝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晚她没有回答他,赵墨戎也不着急要答案,他打车送她到酒店楼下顺便取车钥匙,杨晓贝刚下车就看见小陶正站在他车旁打电话,眼神着急地四处张望。

杨晓贝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还想说一会上去给他拿车钥匙呢。”

小陶边同她往酒店大堂走边对着电话说:“Kris姐,贝贝姐来了!”

说完就把手机塞到杨晓贝手心里,又从兜里掏出红色钥匙双手递给赵墨戎,拘谨地躬身道谢,“感谢赵先生的车。”

赵墨戎微微颔首,淡然地接过钥匙站在一旁看着杨晓贝。

杨晓贝刚“喂”了一声,就听见Kris疯了一样大吼道:“杨晓贝!你手机关机干嘛,你知不知道你因为一段视频录音上热搜了!现在已经有营销号开始扒你的黑料发视频了,《赫耳墨斯》官博的评论下面已经被人冲了......”

整整五分钟,杨晓贝都靠在沙发背处安静地听电话,直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停下,她一句话也没说,打开微博,果然看见带着她名字的词条被冲到热搜榜首,气得她当场开骂嘲讽起来。

“让我知道谁偷拍,我非当场撕了他不可......我说事实就把他粉丝气成这样......他自己谎报身高还好意思买我的黑料热搜,真够牛的啊,这下电视剧的宣传费用都省去了,Kris,公关这方面你最拿手——”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Kris在电话那头尖叫一声,吵得杨晓贝皱着眉把电话塞给小陶。

赵墨戎见她一脸不悦,问道:“怎么了。”

杨晓贝坦然道:“被骂了呗,家常便饭。”

“骂你什么。”赵墨戎向她助理伸手要手机,“给我看看。”

小陶把手机递给赵墨戎,他垂眸粗略地扫了一眼后便关上了,见电话并未挂断,将手机放在耳边走到一旁,“你好......”

看着那些骂人的话,杨晓贝的心情到底还是受了几分影响,直起身子走到酒店外点了根烟抽起来,抱着胳膊望着对面马路出神,指尖的猩红明明灭灭,快速燃烧着。

赵墨戎从旋转门走出来,“别抽烟了,上楼睡觉去,站这儿不嫌冷?”

杨晓贝笑了笑,又点了根烟续上,“你跟Kris说什么了。”

看着她熟练地吞云吐雾,赵墨戎微微蹙眉,从她脸上收回了视线,“我给少淮提了一嘴,让你经纪人那边儿配合公关就行了,别想这些了。”

“谢谢,不过我不会在意的,早习惯了。”她垂下眼帘,看着他抿唇笑起来,“其实你不用管这些的,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打个电话的事。”

杨晓贝将烟蒂丢出去一个抛物线,“那就再次谢谢你喽,回去请你吃饭。”

“呦,难得。”赵墨戎勾唇笑道:“大明星总算没谱儿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我也回去了。”

回房间后,杨晓贝的公关团队连夜将声明发出去。

第二日她一觉醒来,就听见小陶说,舆论的方向已经变了,娱乐圈知名狗仔提前一周将某姓女星与顶流的恋爱大瓜提前曝出,还出现了一个小号声称某男星嫖娼,两条热搜直接将杨晓贝的事情压下去,这才没对正在拍摄的电视剧产生影响。

之后的几天里,杨晓贝每天中午时间都能看见赵墨戎和他的助理带着探班卡出现在剧组里,她拍戏,他就坐在折叠椅上和工作人员闲聊,收工后他便开车陪她在纽约街头闲逛吃喝,又带她去了哥大的图书馆和商学院。

在赵墨戎临回国那天,由于拍摄进程顺利,杨晓贝心情不错,捎上小陶在奢侈品店血拼了一下午,两人大包小包地拎了一路,刚找到一家咖啡店坐下休息,赵墨戎的电话打过来了。

“哪呢?”

杨晓贝扭头看了眼店名,“Ralph's coffee,您睡醒了?”

“嗯。”赵墨戎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散的倦意,一阵床单摩挲的窸窣声后,他又说:“我现在起床过去接你吃饭。”

“可以带上小陶吗。”

赵墨戎反问,“你觉得呢?”

电话挂断后不到半个小时,赵墨戎开过红灯路口,远远的在人群中看见了杨晓贝,整个人倦怠地靠在椅背上,下巴轻抬,墨镜掩下双眸,一袭收腰的白色羊绒大衣裹挟高挑的身姿,黑裙下的浆果紫色细高跟映的人肤若凝脂,纤细的指尖挑下打火机,烛火点燃红唇咬着的细烟。

下一秒,白烟四起,微风将发丝吹乱,凌乱地勾缠在她锁骨间的项链处,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打量。

赵墨戎在咖啡店面前的路口停下车,帮她把一堆购物袋放进前备箱,路上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收工来逛街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你不是在睡觉吗。”

赵墨戎轻笑了声,“行了吧,别跟我在这儿矫情,想吃什么。”

杨晓贝思索几秒,“中餐。”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靠在一家吃粥底火锅的餐厅,两人一前一后进店,杨晓贝摘了墨镜放在桌子上,只在菜单上勾选了一份虾和蔬菜就靠在椅背上喝茶,环视了一圈后询问道:“怎么来这家店。”

赵墨戎交付给服务生菜单,“以前上学那会儿,酒局完了没什么吃的,只有这家店开门到早上,本来沈砚清这边儿的家有俩保姆可以给我们做饭,但是那时候他因为一点事儿和家里关系不好,家都不乐意回,所以我们就只能跑来这儿。”

杨晓贝点点头,“看来这家店味道应该不错”

“嗯。”赵墨戎替她拆开筷子,“我明儿早的飞机。”

她有些意外,“早上就走吗?”

他扯唇一乐,“舍不得我?”

“你真够烦的。”杨晓贝瞪他一眼,从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推到他面前,“呐,给你的,谢谢你前两天帮我的事。”

赵墨戎瞥了一眼盒子,打开看见是块手表后又合上还给她,“一点小忙就值几十万?我干脆靠你赚钱得了,其次我不收女孩子的东西。”

“也不光是你帮我的事。”杨晓贝犹豫了一下,指尖绕了一圈发丝,“算你陪我在这儿好几天的礼物,毕竟您一天赚的钱可比这多,你不收的话,北京的饭可就没了。”

赵墨戎笑了笑,“行,那我收了。”

饭后赵墨戎结完账后,正想打电话让助理把车开回酒店然后陪她在逛会儿,低头看见她脚上的高跟鞋又收起了手机,回去的路上,杨晓贝侧头看路边的街景,忽然看到一家卖酒的店,落下车窗,扭头赵墨戎说,“你靠边停一下。”

“好。”

赵墨戎调了个头靠边停下车,陪她一起下去,抬头看见是Leivine wine & Spirits,边拉开玻璃门边侧眸问:“你是要买酒喝吗?”

“不然我来这儿干嘛。”

“不怕水肿?”

“明天上午没我的戏份。”杨晓贝浏览着一排排的酒架。

赵墨戎看了她一眼,走去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将她拉到吧台边去,“试试这个吧,白州hakushu,一百周年的纪念款,18年的。”

老板热情地倒了一shot的量放在杨晓贝面前,“你是Sean的女朋友?”

不等杨晓贝摇头否认,赵墨戎直接与老板碰了个杯,接过话,“没错。”

杨晓贝懒得去解释,抿了一口酒后夸赞地点点头,“酒不错,挺柔的。”

“喜欢的话就拿这个。”赵墨戎直接递了VISA卡过去,对老板说:“除了这个再拿一瓶YAmAZAKI。”

“买两瓶?”杨晓贝看见信用卡眨眼被刷出去的一万多刀,替他心疼了半秒。

“嗯。”赵墨戎接过老板还回来的卡放在口袋里,“另一瓶山崎是我给沈砚清带的,他对酒很挑,一般的入不了他的嘴。”

“你和沈老板关系真好。”

“三十多年的朋友,你说呢?”赵墨戎接过袋子,边往外走边说:“送你回酒店吗。”

杨晓贝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发呆了好一会,在快要到酒店时,扭头看着他说:“小陶不会让我喝酒的。”

赵墨戎挑挑眉,“那去哪?”

两人面对面坐在他的酒店套间沙发上,赵墨戎缓缓地晃着手中的玻璃杯,目光掠过窗外金碧辉煌的纽约夜景,最终落于坐在自己斜对面地毯上的人,也不说话,就那么一杯接一杯地喝,他忍不住微微蹙眉,起身拿走了桌面上的酒瓶。

“少喝点吧。”

杨晓贝趴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久久沉默。

赵墨戎夺走她手上剩下的半杯酒,倒在冰桶里,“你今儿怎么了?”

“没什么事。”

“没事你来我这儿喝酒?”他眸色暗沉下去,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怕喝醉了,我干脆把你睡了啊?你真当我是好人呢。”

杨晓贝缓缓地把脸埋在屈起的双膝间,安静了片刻后忽然肩膀颤抖,止不住地哭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又模糊不清,“我爸结婚了......我在他朋友圈背景中,看见一家四口的合照了......可是里面没有我,现在他们都结婚了,我没有家了......”

赵墨戎听着她的话,心跳顿了半拍,指尖的烟跟着微不可见地抖了下,他转手丢进酒杯中,走上前将她抱起到沙发上,替她擦干了眼泪,没有说任何话。

酒精的迷离下,两个人接了吻,但那晚却没发生别的,赵墨戎将她抱到床上后,洗了个澡去隔壁房间休息了,因为他向来没兴趣在人不清醒时去发生一段性关系。

第二日杨晓贝醒来时头疼欲裂,起身去洗漱时发现房间已经空了,知道他已经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了,看了眼手机上零散的几条消息后,裹上衣服下楼打车回了自己的酒店,那之后赵墨戎都没再找她,只是听林姝随口说起他这段时间也不在北京。

这段时间里,杨晓贝看过无数次手机,乱七八糟翻一通后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搞得总是心绪不宁,早起开工时迟迟入不了戏,而蒋棠之因此对她的冷嘲热讽,甚至也让她无动于衷。

四月中,杨晓贝打算空出档期回北京休息一段时间,林姝听说后便约她一起去俱乐部吃饭,她在那儿见到了消失两个多月的赵墨戎,背对着门口坐在牌桌前,身旁紧挨着一位打扮清纯的女孩,此刻他又是平日的情态,调情逗乐,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模样。

林姝见杨晓贝进来,跑上去挽着她的胳膊,“贝贝,你总算来了,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杨晓贝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我干儿子呢?”

“和保姆在家呢。”

“今天这是什么局。”

林姝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就是朋友一起吃饭,你都认识的。”

“你还记得去年黄亦在群里说,今年她的品牌要进驻北京的高奢购物广场这件事吗,但是现在出了点问题,等了半年多的二楼店铺被其他品牌拦截了,她父亲出面去谈都没用,所以黄老板就去找徐善同,最终又绕回来找到沈砚清和赵墨戎了。”

沈砚清见小姑娘坐回来,放下茶杯没再与身旁的人聊天,将人揽在怀中客气地同杨晓贝打了个招呼,“听姝姝说你经纪人正在帮你争取梁导年底开拍的新电影,有需要随时说。”

“沈老板你可太客气了,我给小七准备的满月礼都还来得给你们呢。”杨晓贝将外套递给服务生。

“当初婚礼讹咱俩的钱,是时候赚回来了。”林姝笑意柔柔地抬眸看了一眼沈砚清,又接过他递来的车厘子放在口中,在众人酸涩羡慕的目光中,十分自然地将核吐在他递来的纸巾上。

“的确。”

“不过不急,满月后还有一岁生日宴,慢慢来。”

沈砚清垂眸看着她,眼眸中噙着懒散的笑意,“先想想下个月你生日想要什么再说。”

杨晓贝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也忍不住嘶一声,“你俩真的够了啊。”

输了一局牌的赵墨戎没什么兴致继续打下去,搂着姑娘下了桌,刚转身就看见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杨晓贝正和几人聊得开心,他掐了一把女孩柔软的腰,含笑低语,“先去一旁,一会再过来。”

临松开手前,女孩趁赵墨戎没反应过来,羞涩地在他侧脸落下一记吻,随后走开,赵墨戎也没说什么,一脸不悦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被亲过的地方。

恰不巧,这一幕直接被杨晓贝看见。

两人四目相对了仅几秒后,她主动移开了视线,赵墨戎知道她看见了,走过去与一圈人打了个招呼,视线最后落在杨晓贝脸上,落座后,若无其事说:“今儿没听说你也过来啊,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前两天。”

“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声,不是说请我吃饭?”

“忙忘了。”杨晓贝扯了个讽刺的笑,“吃饭的话等您有空的吧。”

赵墨戎阅人无数,怎么会琢磨不透她语气里的那几分意思,垂眸看着杯中的茶面吹了吹热气,淡然地回了一个字,“行。”

声音不轻不重,全部落入林姝耳中,她细细地扫了两人几眼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压低了声音附在沈砚清耳边说:“赵墨戎和贝贝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什么问题姝姝?”

“感情问题。”林姝捏了捏他覆在她腿上的手指,“不会真的追她了吧。”

听见她的话后,沈砚清目光略带审视地睨了一眼赵墨戎,随后搂了搂怀中的人,“没事别多想,回头我单独问问他。”

随着人齐,众人纷纷开始落座,杨晓贝刚拉开椅子坐下,余光瞥见赵墨戎紧挨着自己坐下,她铺餐巾的手顿了下,并没说什么,只管侧身与林姝讲话,故意忽视他与那个女孩的互动,饭桌上黄亦与商场的招商总监还有赵墨戎他们谈正事,其余几人则侧耳旁听。

沈砚清本不愿意插手这些事,若不是徐善同主动开口提,又看在林姝面子上,他根本不会来这种局,所以全程并不怎么接话,只偶尔附和两句场面话,而赵墨戎看在徐善同面子上,浅聊了几句便点头同意将一家五星酒店一楼的店铺位置签给她,而商场招商部的人一直不肯松口,想争取利益谈条件,接着就见沈砚清打了个电话后把手机递给他,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是总部董事局的人,挂了电话后连忙殷勤地主动喝了两杯酒,当场同意与黄亦签合同。

饭吃到一半,服务生开始围着圆桌挨个端送海参虫草花鸡汤,刚轮到杨晓贝这里,赵墨戎云淡风轻地抬手打断了服务生动作,“她不吃这些,换份清淡的汤过来。”

杨晓贝闻声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捻着勺子不紧不慢地搅着碗中的汤,她垂眸收回视线,搁下筷子,“谢谢,不过你照顾好你女朋友就行。”

赵墨戎放下汤勺,身子懒散地往后靠了靠,抽了张湿巾缓缓地擦拭指尖,“跟我客气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今天也在。”

“我在也没影响你吧。”

“介意了?”

“跟我又没关系。”

赵墨戎也不戳穿,笑了笑,不再接话,转而与其他人谈笑起来。

直到饭局结束,杨晓贝和林姝道别后率先走进电梯,刚走进一楼大堂手机上弹出来赵墨戎的消息:等我。

没一会,电梯间便走出来一行人,沈砚清拥着林姝走出了玻璃门,身后跟着的赵墨戎看见了戴着墨镜坐在沙发上的杨晓贝,与其他人一一道别后走过去在她脸前挥了挥手,“你开车来的吧,送我回家。”

杨晓贝摘下墨镜抬头看他,“你的车呢?”

“司机有事先走了。”

“替你送女朋友了?”她顿了顿,“你让我等你就为了这个吗?怎么不让你朋友送你。”

“不是女朋友。”赵墨戎靠在沙发背上,一脸别有深意地打量她,“况且我送你那么多回,你就不能送我一回?”

杨晓贝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说:“行,没问题。”

赵墨戎跟在她身后,看见她环顾了一圈后又带上了墨镜,还刻意与他保持几米的距离,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看见她的座驾是一辆兰博基尼后,不禁多看了几眼车身上的蓝紫色车膜,上车系好安全带,报完地址后调侃道:“你怎么把车改装成这种颜色。”

“好看。”杨晓贝剥开口香糖纸。

赵墨戎侧首看她,“你喜欢玩车?”

“还行。”

“下次跑赛道的话有兴趣来吗?”

杨晓贝脱口而出,“那你给我找个帅哥坐我副驾。”

赵墨戎没正形地笑起来,“我坐怎么样。”

杨晓贝不想搭理他,在导航上输入目的地,随着车内一声轰鸣,调头驶出俱乐部停车场,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见转向灯与导航播报语音,她落下车窗点了根烟,望着倒数的红色数字,轻吐了口烟,变换成绿灯的瞬间脚踩下油门,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拐了弯。

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口,赵墨戎习惯性地想要揉揉她的头发,却被避开,接着就听见她说:“咱俩以后还是别联系了吧。”

赵墨戎目光一顿,收回了正要拉开车门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杨晓贝望着指间的烟出神。

“没怎么说这种话干嘛。”赵墨戎松了松领口,看着她的眼睛。

杨晓贝被他看得心烦意乱,掐灭了烟丢进烟灰盒中,侧头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车内安静了半晌后,她缓缓说:“就是觉得没必要联系了吧。”

“我又得罪你什么了大明星。”赵墨戎看透她在想什么,却不点破,“跟我交朋友就让你这么不乐意?”

杨晓贝环抱着胳膊,风进车内,指尖抖了下,“怎么敢,别人都巴不得跟您交朋友呢。”

赵墨戎微微皱眉,“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别阴阳怪气。”

车内安静下来,赵墨戎心情有些不悦,平日里没人敢这么跟他着呛话,此刻心里压着火却不想跟她发脾气,见她迟迟不说话,瞥了她一眼后反手去拉开车门,就在他的腿迈出车门的前一秒,听见她轻飘颤抖的声音,“我都说了别来招惹我。”

纽约那晚,她并非意识不清醒,久久缠绵的吻下,他甚至没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便直接离开了,但是那时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内心的平静,是失望还是庆幸,还是成年人短暂暧昧后的无动于衷。

赵墨戎挑挑眉,笑了下,“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只有你一个女朋友。”

“你不适合谈恋爱。”她顿了半秒,“你也不喜欢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适合。”赵墨戎注视着她,腔调慢悠下来,似字字含笑,“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杨晓贝听着他不走心的话,终究是忍不住嗤笑道:“真的会有人不主动和喜欢的人联系吗?还一消失就是几个月。”

赵墨戎嘴角淡扯着,“你不是也没联系我吗。”

杨晓贝愣了下,“你是在和我赌吗。”

“我没兴趣干这么幼稚的事。”他微微笑了笑,“我在等你的答案而已,追人也是双向选择的,我总不会去逼迫你点头答应的,而你也不能要求我跟年轻男孩一样把爱情看那么重。”

杨晓贝扭头看他,“可你身边的女孩太多了不是吗。”

“是吗。”赵墨戎若有所思地含笑反问,“我不是说了吗,可以只有你。”

“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呢。”赵墨戎迎上她的目光与之对视,玩世不恭的面容上盛满兴味儿,深邃平和的眼神中又似是有半分真心。

“不妨和我试试。”

“跟我在一起,不会比别人差,我确实喜欢你的杨晓贝。”他微拢了下外套端起胳膊,“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愿意的话咱们就当朋友,现在就看你想在哪个位置了。”

杨晓贝垂下眼睫,侧眸看他的手指,“可我想要正常的恋爱,你能吗。”

“怎么算正常的恋爱。”

“能一起吃饭看电影逛街生活......”

赵墨戎默默地听着她说话,直到车内安静下来,他点点头,“行,只要我有空就陪你。”

杨晓贝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愣神间,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脖颈,赵墨戎一手将她身子揽过向前,一手捏住她的下颌骨,下一秒,热烈而灼热的吻落于唇齿间,她僵了片刻,缓缓闭上双眼回应他,加深了这个吻。

彼时的心跳,永恒的热烈。

一吻结束后,杨晓贝顺其自然地随赵墨戎下车上了楼,置身于他家时,杨晓贝站在玄关处心里还有点抵触,她脱下外套,换上拖鞋跟在他身后走进昏暗的客厅,站在沙发旁打量着四周,冷调的装修似乎找不出生活气息。

赵墨戎从冰箱取了瓶苏打水递给她,“想什么呢。”

杨晓贝看向落地窗,“你平时住这里吗?”

“算是吧,离工作的地方近。”赵墨戎扯下领带丢在沙发背上,望着她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拆下袖口置于手心,又一点一点地解开衬衫扣。

“夜景不错。”

“喜欢的话你以后就住这儿吧。”

杨晓贝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不对,转过身刚要开口,男人灼热的气息贴面而来,高大的身影将她覆盖住,她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想逃,却被他勾着腰肢拽回来,整个人被压在沙发背上,赵墨戎将下巴抵在她肩头,轻哑的声音从她耳边压下,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去洗个澡吗。”

“啊。”她抿紧了唇,略有些紧张,“什么——”

“你说呢贝贝。”说这话的同时,他带着她的手向下挪,嗓音低缓。

“我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什么,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赵墨戎低着头,目光落在她睫毛上,喉结滚动了下,眼底眸色渐沉,他摁着她的后脖颈,亲吻着她的耳垂,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唇贴在她的锁骨上时,发出邀请似的轻咬了下。

杨晓贝的呼吸有些沉,“我不是说这个——”

下一刻,他再度吻上她的唇,低喘的语气略带调情,又显得含糊不清,“我喜欢你贝贝,别多想了。”

即便屋内一片黑暗,也能看见他眼里的灼热。

这话像是引诱,她不受控制地嗯了一声,眼神流转间,赵墨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笑,下一秒便将人拦腰抱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两人辗转到床上,衣衫尽褪,他温热的指尖摩挲着肌肤一寸寸下滑,亲过鼻尖,下巴,再滑至洁白圆润的胸脯,密密麻麻的细吻伴随着她颤动的尾音,意乱情迷迭起,理智在交融下逐渐坍塌,她原本脑子里的那一堆问题,全被抛诸脑后。

之后所有的记忆,只剩满室旖旎。

一番餍足,赵墨戎从浴室出来,他随意披了件浴袍,松松垮垮的,浑身透着股散漫不羁的劲。

杨晓贝指尖夹烟,环抱着胳膊,听到身后浴室门关上的声音,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扭头,一晃入眼的是他劲瘦的窄腰,下颌上的水珠顺着脖颈一路延伸,领口处,胸肌若隐若现。

赵墨戎轻傲地微扬下巴,眯着双眸看站在远处的人,真空穿着他的白衬衫,窗外灯光透过衣服,身材尽显,他丢了擦头发的毛巾在一旁,走到落地窗前,从背后搂过她,又亲了亲她的耳垂,尾梢轻挑的眸中端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又在想什么呢。”

杨晓贝微抬眸,继续看窗外,“想你这张床上睡过多少人。”

“想这个干嘛。”他扬了下眉,松开她,捏过她手中的烟吸了最后一口,丢进水杯,姿态闲散地靠在沙发上,“以后这儿只有你来。”

“算了,我不喜欢睡别人睡过的床。”

“那就换个地方。”

杨晓贝淡淡瞥他一眼,“不用了,我有住的地方。”

“之前你不是想在北京买房吗。”赵墨戎抬头看她,“喜欢哪里跟我说,我给你买。”

杨晓贝没接他的话,换了个话题,“我休两周假,这期间都在北京。”

“你想我这段时间陪你?”

“不可以吗。”

赵墨戎低头看着窗外沉默下来,客厅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他起身出去接了一会儿电话,回来后,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面色平静地笑道:“我尽量陪你,但我工作有点忙,理解我宝宝。”

杨晓贝听着他诚恳的语气,也不再试探下去,裹了裹身上的衬衫往浴室走,“那记得陪我吃晚饭就行。”

那之后的两周里,赵墨戎除了推不掉的应酬,几乎每天都会准时下班带杨晓贝去各种餐厅吃饭,有一回他在公司加班到七点半点又有临时会议要召开,便只能发消息让她先吃饭,见她没回消息,也没空去顾虑,结果九点半从公司出来时,他在地下车场看见了她的车,就停在他的车旁,杨晓贝已经靠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副驾上放着一份打包的晚餐,包装袋上的店名是他原本预约了今晚要带她去吃的那家餐厅,他知道她自己去吃了,却不知道她在这等了他多久,只是她也不生气,醒来后只问他一句,“你吃饭了吗。”

赵墨戎其实早和员工们一同吃了工作餐,听见她的话却还是说“没吃”,那会儿他确实挺感动,不想让她失望,摸了摸她的脸,喝下了半杯橙汁。

“怎么不上去等我。”

“不方便,那儿是你工作的地方。”

赵墨戎笑笑,“我给他们打个招呼,下回你直接过来就行。”

杨晓贝扎起头发,朝他挑了下眼尾,全落下车窗启动了车,“我是公众人物,我也不方便。”

赵墨戎看了她一眼,放下杯子,“那下次至少和我说一声,让我们大明星在这儿等我算什么事。”

“那你下次别加班了。”

他笑道:“我尽量。”

结果第二日赵墨戎又临时有工作,杨晓贝像司机似的又等他到九点,回去的路上,车内忽然响起电话铃声,瞥了一眼手机屏,看见是小陶,对赵墨戎说:“我助理的电话,你帮我连一下蓝牙。”

“好。”赵墨戎放下自己的手机帮她连上,杨晓贝随意掏了一下卫衣口袋没找到耳机,便也没多想,直接按下屏幕上的接听。

“贝贝姐你在哪呢?”小陶询问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杨晓贝淡淡地回答:“在开车。”

“小安刚刚打电话找我,让咱们现在去找Kris姐一趟。”

杨晓贝迟疑了一下,“什么事?”

“没跟我说什么事,但是好像和梁导的新电影有关。”

“她在哪?”她降下车速,“Kris呢?”

小陶连忙报了地址,并说:“Kris姐好像喝多了,小安说你到了后门直接打他电话,他出来接你,我很快也到了。”

“那我到了再说吧。”杨晓贝在导航上搜索了下地址,看到是家饭店后放下心,打下转向灯变换到直行车道,挂断了电话,对赵墨戎说:“你也听见了,我有点事所以今晚你不能去我家了,刚好你家离这儿比较近,我先把你送回去。”

话落,赵墨戎看了眼屏幕上时间,微皱起眉头,“这都几点了?什么大事非得把你喊过去?”

杨晓贝以为他是犯少爷脾气了,笑着哄了句,“还好啦,不到十点,估计是Kris为了帮我拿下电影喝多了,我过去接她理所应当嘛。”

“这还不晚?这个点饭局都结束了叫你去干嘛?她没司机还是没助理?”赵墨戎见多了那些应酬后的勾当与破事,自认为杨晓贝不会不明白,现在看着她无所谓的态度,脸色跟着沉下去,态度也好不到哪去,语气略带几分冷沉,“我累了,陪我回去睡觉。”

杨晓贝笑起来,“你自己不能睡啊,还得我伺候你?”

赵墨戎压下脾气,侧眸看她,“杨晓贝,你是蠢还是刚进入这个圈子?”

“我知道叫我过去是干嘛,几杯酒而已,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再者说,Kris为我喝进医院两次了,她对我怎么样我就得对她怎么样啊。”杨晓贝知道他生气了,腾出一只手摸到烟盒,指尖滑出两根细烟,唇瓣叼出一根,又递给他。

“真生气了?”

“这两次你都让我等那么久,扯平了嘛。”说完,杨晓贝按下敞篷键。

赵墨戎一手捏扁烟盒丢在置物筐中,“我是你男朋友,你想要什么资源不会和我说?”

又勾起唇角扯了个淡讽的笑意,“还有,杨晓贝,你觉得是你谁啊,他们凭什么不敢对你怎么样?只要你上了那个饭桌喝酒,人家只把你当成陪酒的,还几杯酒而已?”

杨晓贝被他说的有些恼火,将车速飙至导航不断提醒超速行驶,直至看见他的小区门口,在路边猛踩下刹车,“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下车。”

赵墨戎紧抿着唇,咬牙道:“你是真行啊。”

杨晓贝正在气头上,不肯退让半步。

气氛僵持不下,车内静如斯。

赵墨戎见她如此,无声地讽刺一笑,直接下了车,反手用力摔下车门,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跟着抖了下,从后视镜内看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影,缓了缓情绪,重新踩下油门调头。

走至小区大门,赵墨戎听见马路上疾驶而过的跑车声浪,气得他一脚踢在刷卡机上,将手中的钥匙砸出去,嘴上骂着,“真他妈有病一样。”

这一动作看得门口保安愣了一下,走上前替他捡起来刷了门禁卡,小心翼翼地问好,“赵先生回来了。”

赵墨戎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下火气,点头谢过后接过钥匙,进了小区,掏出手机翻通讯列表,一手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边垂眸拨下电话。

微风吹乱他的黑发,漆黑如墨的双眸,看着街尾的路灯,眼底一片乌沉。

电话接通,他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腔调,笑得一派从容,“贺老板,一会儿有辆京L7667p的车过去你们那儿,帮我照顾着点儿。”

“这种小事自然没问题。”

“帮我盯紧点儿,有问题随时联系我。”赵墨戎走进电梯,看着楼层键,目光顿了许,默然半晌,没好气地啪一声按下负一层,语气仍很平淡,“我到之前你帮我把她的车拦下。”

由于车身底盘太低,杨晓贝缓慢拐上饭店外的停车场滑坡,却不见杆子升起,反而看见保安走来朝她抱歉一笑,“实在不好意思啊,里面没有车位了,你要不去对面地下停车场吧。”

“那里面空着的是什么?”杨晓贝伸手指了指。

“那是给有预约的客人的。”

“这个点给预约的客人?”她显然不信,拿过车钥匙直接下车。

保安见她准备把车横在门口,有些急了,连忙拿对讲机汇报完情况后上前拦人,“这位小姐,咱不能这么停车,您这让其他客人怎么进啊。”

杨晓贝打量了他一眼,勾着车钥匙转圈,“你的意思是其他客人可以进来停,我就不行?”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保安咽了咽口水,面露难色,“您别让我为难啊。”

杨晓贝懒得管这其中的原因,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他,“谁说我要为难你了,你把钥匙给负责泊车的人,我先进去了。”

“这不好——”

“麻烦你了。”杨晓贝微微一笑着打断他的话,扭头带上墨镜往里走,见保安欲追上来继续阻拦,边走边打电话,全然无视保安的声音。

电话刚通几秒,杨晓贝还没来及说话,迎面走上来两位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与她打招呼,“杨小姐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

杨晓贝抬眸,“怎么了?”

“是这样的,您朋友有联系我,让我过来带你去包间。”

结果话音刚落,杨晓贝就听见远处Kris助理小安喊她的声音,“贝贝姐,这儿!”

“既然我朋友来接我了,就不必麻烦你们了。”杨晓贝挂了电话,朝工作人员浅浅一笑,而后朝小安走过去,紧张地询问道:“Kris怎么样了?”

小安显然也喝了不少,走路都不稳,说话也跟着喘粗气,“一桌人造了五瓶白的,对面儿还是不肯松口,只点头给个试镜机会,Kris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决心的事拼了命也得拿下,那梁导带的三个投资人非要点名今儿就要看到你,Kris不肯,我怕她再喝到胃出血,只能喊你来救场。”

“行,我知道了。”杨晓贝越想越来气,直接毫无顾忌地爆粗嘴。

赵墨戎这几日加班到乏累,又摊上杨晓贝这破脾气,本想随她去,可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酒桌前迎笑的模样,心底莫名地烦躁,一路开车都在克制情绪,结果刚下车就看见经理跑过来跟他道歉,听到杨晓贝已经进包间十几分钟了,脸色瞬间变了,眸色随之阴沉下去,一言不发地迈着大步往饭店正门走。

经理也不敢多说话,小跑上前按电梯。

包厢门一推开,赵墨戎就瞥见站在沙发前的杨晓贝,昂首低眸,手里握着空了的白酒杯,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满脸酒渍,仅几秒,表情由愣怔转愤怒,立马破口大骂起来。

杨晓贝更是不肯吃亏,一句接一句地怼回去。

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那两人身上,浑然不知套间外又进来一个人。

赵墨戎双手抄兜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场面,轻挑了下眉,显然事情跟他预料中的不一样,心情好了不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敢拿酒泼人,还真是胆大不怕事。

直到场面不可控时,身后的门再次打开,进来的人看见里面骂声冲天,懵了一会,以为出了大事,回过神后慌忙走到赵墨戎跟前道歉,“我过来迟了,工作人员跟我说没拦住,实在抱歉——”

“没事,贺老板来的正好,替我拿四瓶白酒过来。”

赵墨戎姿态散漫地走上前拿走杨晓贝手中的酒杯,俯身放在桌子上,淡漠地看了眼骂她的人,转而看向另外两人时,眼神中挂上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不咸不淡地开腔:“孙董,好巧啊,您也在,前些日子孙权还说是要约我谈事儿来着。”

又扫了一眼旁边的人说:“王局,好久不见。”

杨晓贝没想到他会过来,刚准备解释就被赵墨戎侧头瞪了一眼,无声示意了四个字:给我闭嘴。

王平生愣了下,“赵先生。”

“好久没见了,上回见还是香港了吧。”赵墨戎轻扬着下巴,眼神透着一丝轻蔑。

反应过来的孙董,立马言笑晏晏地亲切套近乎,“墨戎过来了啊,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代我向书记问好。”

赵墨戎掀了掀眼皮,“没问题。”

被泼酒的导演抹了一把脸,一时没认出赵墨戎是谁,抬头看见服务生拿进来白酒,有些不解道:“这什么意思。”

赵墨戎看都不看他,漫不经心地含笑看向众人,“贝贝不懂事,扰了各位的兴致,我在这儿替她道个歉,那今天这顿饭算我请的,酒也是,那就不知道各位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让我喝酒赔罪了。”

说完他侧身往四瓶白酒方向看去,“孙董,这一段时间不见,您都进军影视行业了啊,什么电影啊,能给我看看吗。”

暗示的话不言而喻,在场都是明眼人,即便不认识赵墨戎,也察觉到气氛中微妙的变化。

杨晓贝拉住了他,低声问:“你要干嘛?”

赵墨戎并不理会她,朝小陶和自己助理招招手,“把带她下去。”

接着,杨晓贝硬是被拉出了房间,门口还站了安保人员拒绝她们再次入内,赵墨戎的助理叮嘱了几句便重新返回包厢,Kris被小安搀扶到车上送回家。

杨晓贝闻着自己身上的酒气皱了皱眉,去洗手间胡乱洗了把脸后和小陶坐在一楼沙发上,她看着楼梯出神,想不明白赵墨戎怎么就来了。

半个小时不到,赵墨戎不紧不慢地挽下袖子随助理下了楼。

杨晓贝急忙起身走过去,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你们刚刚在里面干嘛了?”

“我有没有事你看不出来啊?”赵墨戎语气差到极点,“为了个破电影过来丢人现眼。”

杨晓贝看见他来那一刻,就消了气,凑近没闻到酒味,佯装不在意地挽过他的胳膊,“赵公子还能骂人,看样子是没事。”

赵墨戎撇开她的手,边往外走边毫不留情地讽刺道:“杨晓贝你还真是仗着那点资本就什么事儿都敢干啊,这儿是北京,你爹还没那本事管到这儿来呢,泼酒骂人,不想混了还是怎么着?我今儿要是不过来,是不是就得去派出所捞你了?”

“我本来很尊着这帮人的,谁让他们得寸进尺的——”

“你尊他们有用?对他们笑就能比蒋棠之还火?”赵墨戎不耐烦地打岔,顿下脚步,手指捏过她的下巴抬起,垂眸看她。

“那您支个招?”杨晓贝深笑着勾起唇角,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他的手腕

眼前这明亮的眸子坦荡荡地与他对视,顾盼间潋滟生辉,微挑的眉眼使得媚意更重,她这双眼睛,于他简直是蛊惑勾魂的利器。

赵墨戎松开手,凝眉嗤了声,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杨晓贝,给你个建议,以后把你的好态度用在我身上,不仅要什么有什么,还省得到时候我出面替你处理这些破事。”

“你不是我男朋友吗,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吗。”

“愿意——”

“就是太丢我人。”

那晚的事意料之内的被赵墨戎平息下来,一切风平浪静,而Kris知道那晚的事后,秉持着人穷志不短的原则,忍痛替她拒绝了那部电影的试镜,杨晓贝也复工,开始周转于各个城市忙工作,接下了好几个代言,年中接恋综时,赵墨戎还因此跟她不乐意,警告她不允许和别的男人有过多身体接触,否则到时候别想轻易过审,随时让人把她和那个男艺人的镜头剪一半。

杨晓贝不跟他计较,在芜湖时,每天忙着在录制节目,手机由基本由小陶保管,导致赵墨戎总找不到她人,他本就不满她上这种节目,后来因为联系不上她,他没事就找茬,杨晓贝也习惯了他看不惯就呛人的说话方式,不仅不气他没事找事的行为,还乐在其中,回回都在电话里哄他开心

她录制完成可以休假时刚好十二月了,她不想回上海便留在了北京,他反倒因为工作要在上海待段时间,但两人还跟之前一样。

元旦前夕,赵墨戎回京一趟,两人在温存一番后,他累得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傍晚,他看见杨晓贝靠在床边看东西,翻了个身将人扯在怀里亲了亲,“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剧本。”

“又接工作了?”

“还不确定,Kris让我看看再决定。”她窝在他身侧,抽出手搭在他胸前,“你替我看看怎么样。”

赵墨戎瞥了一眼本子,起身打开台灯,翻开后粗略地看过大概介绍,“你经纪人对你挺不错啊,还允许你自己挑剧本。”

她点点头,“她一向对我不错。”

“那喜欢就接呗,这个编剧的本子向来不错。”说完,他放下本子。

杨晓贝哼笑了声,“喜欢倒算不上,但是蒋棠之接了个与这个同类的,我就有兴趣了。”

“这样啊。”

赵墨戎环抱着她,收紧了腰间的手,倾身将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与肩头,末了,凑在耳畔低笑道:“那就接,不过这种剧的有些角色要实力派的演员才行,回头我给你问问。”

“你还挺懂的。”

“你做这行,我自然要懂。”

第二年开春,这部讲述“不同的父母爱情对孩子的不同影响”的剧正式开机,初期定下角色时,网络话题不断,男主是圈内的爆剧演员,剩下一票实力演员和流量明星作为配角,不少人都谣传这种阵容的女主是杨晓贝,多半是靠金主拿资源,也有粉丝辟谣称她本身就是富二代出身,但是仍有争议。

杨晓贝并不理会这些,春节期间一直在啃剧本,进组第一天便和几个老戏骨磨戏,好在这些年她一直苦练演技,正式开拍后基本都能接得上戏,除了到需要演绎出隐忍的情绪时,眼神中的情感一直不到位,导致导演一直喊咔,直到眼睛都哭肿了才过,其余戏份都很顺利。

这期间赵墨戎都不在北京,杨晓贝也沉心在剧组,两人各忙各的,晚上偶尔通电话,直到临近结束,那晚她下戏,正与两位同事边聊天边往房车处走,抬头时,忽然看见赵墨戎好整以暇地靠在他车前,见她出来直接喊道:“杨晓贝。”

这一声吸引到了不少人往这看。

杨晓贝跟同行的人道别后,站在与他两米开外的距离,“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想你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赵墨戎走上前欲拉过她,“上车说。”

“不行。”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拉下帽檐,“这附近到处都是镜头,搞不好就会被拍到。”

赵墨戎有些不悦,上前拽住她的手腕,拉开车门将她按进去,“让他们拍,我这张脸不比这个男主好看?”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难怪亲完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啊。”

杨晓贝趁他不注意,扑在他怀中亲了他的嘴唇,笑得不行,“合着你等我一个小时了啊。”

赵墨戎嫌恶地抽了张纸擦嘴,“什么时候拍完?”

“七月中吧,差不多还有半个月。”

“那刚好下个月陪我去出差。”

杨晓贝靠回椅背上,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下个月要进新剧组,今年没假期了。”

“又有工作。”赵墨戎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吩咐开车,扭头她说:“一天天的比我还忙,今天你生日,想去哪过。”

“去哪都可以啊。”杨晓贝原本忙得忘了生日这件事,还是早上起床后陆续收到朋友的生日祝福消息才记得,现在倒有些意外他居然记得,笑道:“哪有你忙,我过年好歹还休假了,你不是在上海过的吗。”

赵墨戎笑了笑,沉默下去,没接话。

那晚杨晓贝与赵墨戎拉扯的画面被狗仔拍到照片卖给了营销号,好在凌晨发出后还未来得及上热搜,新闻就被拦截删掉了,几乎没有一丝风声。

公司知道后,杨晓贝当晚就被Kris教育了一番,“赵先生那样的人,你可以谈,但是不要被人拍到,否则你就别想做这行了。”

杨晓贝知道Kris说这些话的意思。

关于赵墨戎的家庭,她很清楚,这些事并非从他口中得知的,而是林姝告知的,他们在一起后,几人的聚会上,沈砚清并不掺合这些事,仍只是把她当林姝的朋友看待,反倒林姝总不放心她,私下有意无意地说过好多次,“赵墨戎是不婚主义,正好你也不想结婚,只是谈谈恋爱就行”。

虽然他工作上的事从来不避讳她,但并不主动提及父母,起码两人在一起时,他连父母的电话都不会接,电话不是静音就是免打扰。

而她从未要求查看他的手机,赵墨戎也不会碰她的手机,两人彼此都给对方留够了隐私空间。

八月赵墨戎从南京回来时,杨晓贝已经进组,他本想抽空飞甘肃去看她,但公司和家里的事脱不开身,到她的电影拍摄结束,两个人有近三个半月未见。

再见时北京已经温度零下,他四点提前下班回家,发现客厅中央摆着两个摊开的行李箱。

赵墨戎脱了外套丢在沙发上,见卧室门虚掩,走过去推开,窗帘笼罩光线,漆黑的屋内,杨晓贝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睡着了,一旁的手机还亮着光线,他走过去拿起看了一眼,是工作群消息,制片公司发给她团队部分剪好的片子后,提出了几点问题。

他关上手机放在一旁,又替她盖好被子,重新出了房间。

这间公寓本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但是她拒绝了,只拿走了钥匙,她把东西搬进来一部分后,他也习惯性地下班回这儿住,起码清净。

杨晓贝醒来后,起床走去客厅看见赵墨戎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蹑手蹑脚地从背后搂住他,开心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也不叫醒我。”

“倒是你回北京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赵墨戎关了手机丢在一旁,抬头亲了她一下。

杨晓贝轻哼一声,“手机一直在小陶那儿,回来我就睡着了。”

赵墨戎也不生气,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手伸进她衣服里在腰间掐了一下,“吃饭了没。”

她摇摇头,“不太饿。”

“我饿了。”

“那我陪你出去吃?”

赵墨戎斜瞥她一眼,“我不想出门吃饭。”

杨晓贝想了想,“那点外卖?”

赵墨戎沉了沉目光,“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外卖?”

“你能别事儿这么多吗?都饿了还有要求?”杨晓贝摸起桌上的烟盒走去打开窗户,懒绻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点了根烟抽起来。

赵墨戎十分自然地吩咐起来,“你下楼去买菜。”

杨晓贝吐了口烟,皱眉道:“有病吧,我不去,我也不会做饭。”

“谁说让你做饭了?”赵墨戎拿起烟灰缸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我做。”

杨晓贝揶揄道:“呦,您还会做饭啊。”

赵墨戎没耐心地怼回去,“不让你做饭还废话这么多。”

“那你陪我一块去买菜。”

“我不去。“赵墨戎从钱包抽出一张卡拍在桌子上,“赶紧,我要饿死了。”

上次他去片场被拍到,照片上车牌号被打码,脸也很糊,可他司机的脸却十分清晰,因此被家里警告过一次,玩归玩,不要搞出乱七八糟的新闻丢人现眼,赵墨戎即便不愿听,也没办法,只能格外注意。

杨晓贝玩笑道:“让你去超市是屈尊降贵了?”

赵墨戎面无表情地抬手点了点桌面,“你去不去?”

杨晓贝手指夹着烟,笑得乐个不停,却还是按灭烟,换好衣服带上口罩帽子出了门,闲情逸致地在超市里闲逛起来,最后拎了两大袋东西回去。

“沉死我了,下次别想着再吩咐我。”

“回来还挺快。”

“我怕你饿死在家里。”

赵墨戎不怒反笑,挑挑眉,接过袋子拿进厨房,挽起衬衫袖子,一样一样地拆开,“想吃什么?”

“我吃不多,也不挑。”她拆开一盒牛奶喝了一口,笑着讽刺道:“低估你了,居然还会做饭,姝姝跟我说沈老板可是半点饭都不会做。”

又补了句,“不过脾气倒是比你好。”

赵墨戎拉开橱柜拿出盘子,“沈砚清能和我们一样吗?你别看他现在脾气好,那只是对林姝而已,在外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尤其是读书时,有一回我们的酒局上有人吸食白粉和飞叶子被在场的人举报抓进去了,还被投稿到北美吃瓜群里,你要知道那会儿能来的都是什么人,出这种事很麻烦的,沈砚清直接火了,差点要拿枪搞死人家,最后是老徐俱乐部的人开车把投稿的混圈女围了,逼得人家转学了——”

“老沈可不是两句好话就能哄好的人,从小都有保姆保镖伺候着,可没那功夫弄这些,倒是结婚后都不怎么出来聚了,而我闲下来基本都是自己做饭。”

“看出来了,沈老板的确是只对姝姝好,那不对外出售的四合院说送就送。”她晃着牛奶盒,百无聊赖,“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会做饭这件事挺稀奇的。”

他低头系围裙,闻声扯了个谑笑,“沈砚清对她的好,那不是用钱来形容的,是那份心,你懂什么。”

“再说我会做饭有什么好稀奇的,真以为我们出门脚不沾地,手不沾水靠空气活啊?”赵墨戎侧眸看她一眼,“又不是神仙,倒是你,跟个大小姐似的。”

“你管我。”

“得,正好我也不乐意管。”

杨晓贝靠在厨房的备菜台看着他熟练地洗菜切菜,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不真实到她从未敢想象过。

从前的恋爱不过是长久异地后的酒店情爱,那时候杨晓贝只贪图爱情的滋润与温暖,成名后的这些年,她见过太多虚假的感情,结婚的演员因戏生情,熬不出头的十八线演员半夜敲房门......

如今,她倒没想过会在赵墨戎这种不沾染尘埃的人身上,看到久违的烟火气。

她同样很喜欢他的眼睛,笑起来时眼尾上扬,看起来天生多情又好像缱绻着深情,她总觉得他像一捧沙,只归于海不属于任何人,而她偏偏喜欢赵墨戎身上那股自由放纵的劲儿。

在这片喧嚣的城市里,白璧买歌笑,一醉轻王侯,不会自贬身价去参透世俗男女的情感。

她渴望情感的治愈,又沉迷于这样的赵墨戎。

半个小时后,赵墨戎端着两份海鲜面从厨房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吃火龙果的杨晓贝,走过去拿走她手中的果盘,“给你惯的真当我伺候你呢,赶紧洗手吃饭去。”

杨晓贝不情愿地起身,洗完手后走去餐厅看了一眼盘子里上的东西,尝了一口后忍不住惊叹,“新东方出来的吧,有点手艺啊赵墨戎。”

“所以你就偷着乐吧,我下班还得给你做饭。”

“那你给多少女孩做过饭啊。”杨晓贝夹了一块藕片细嚼慢咽起来。

赵墨戎抬眸,“吃个饭还这么多废话。”

十二月底,广电迟迟过审,已经不可能排上寒假档,但是蒋棠之同期拍摄完成的电视剧却官宣在二月初上映水果台,这一操作把杨晓贝气得拍广告片都没好心情。

在这种事上,Kris也只能劝她看开,毕竟面对强资本运作,自然的市场规律只能靠边儿站。

最终她的电视剧只能排在第二年四月。

年底赵墨戎都在忙公司的事,被勒令每天回家里住,并不清楚杨晓贝工作上的事,后来还是春节期间去沈家拜年时,听林姝提起才知道这档子事,但是那会杨晓贝回上海外婆家了,而他也要陪父亲去吃饭应酬。

赵墨戎本想等杨晓贝回北京后,腾出时间让裴少淮约人一起吃饭,给她走动关系,但她一直不提这件事,他也不再乐意主动凑上去管她。

自年后三月,他就被父亲逼着去和崔家人互动,他本想过去吃饭敷衍一下就走人,却没想到在餐厅走廊里撞见了杨晓贝,正和她的经纪人还有几个影视投资人往包厢走。

Kris一眼认出了赵墨戎,主动打招呼,“赵先生。”

赵墨戎直接忽略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杨晓贝,“你从上海回来怎么不和我说?”

“我是临时有事被喊回来的啊。”杨晓贝手揣兜,扬眉一笑,“本想晚上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儿,来在谈事吗?”

赵墨戎淡淡地说:“不是,陪家里人吃饭。”

几个先走进去的投资人听见门外的动静,走出来看见是赵墨戎,立马脸上挂笑,“赵先生也在啊。”

赵墨戎客套地点头回应,抬头看见自己母亲走出来找他,主动与其中一人握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杨晓贝,却不好再说什么,客气地与一行人道别后,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往回走。

见自己母亲往刚刚的方向看,他走上前挡住视线,“遇到几个朋友打了个招呼,进去吧妈。”

杨晓贝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在Kris的催促下收回视线走进包间。

落座后,一位年龄四十前后的投资人很客气地朝她浅笑点头,“沈太太工作忙,今天没空和我们几位一起过来,所以特意托我过来跟你经纪人谈一下细节。”

杨晓贝礼貌回笑,“她有和我说,今天有重要会议脱不开身。”

饭局上,Kris全程谈笑风生,杨晓贝听得三心二意,直到听见林姝准备给这部电影投资六百万,另一位投资人也愿借光献佛时,她回过神来,虽然这些金额对于这种耗资上亿的大制作电影只能算杯水车薪,却足以她拿下女主角,原本她并不想接这个电影,因为拍摄前后到上映起码要一年多,而且她现在拍电视剧居多,但是由于演员阵容和导演的影响力,各家都在争,公司也在力荐自己的人。

除了头部顶流就是她,林姝听说这件事后,直接给她兑现了当年三亚放下的豪言。

杨晓贝应付完这帮人后,吃了两口饭去洗手间,路过赵墨戎所在包间时忍不住放慢脚步,可惜隔音效果太好,走廊内安静到只能听到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正在她推开门时,身后传来声响,她闻声回头,看见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赵墨戎也随之跟出来,余光之下,两人目光相撞,他顿了半秒,神情冷淡地低声与身旁的人说了句后,那个女孩点点头便先行走开。

杨晓贝站在原地看着,见他走过来,撩了撩头发,微微一笑,“和家里人吃饭?”

“你呢?”赵墨戎拉过她的手腕往拐角处走,“来谈工作?”

杨晓贝倚靠着墙,撩眼皮看他,“是啊,林姝准备给我投电影,借沈老板的光,其他人也愿意追投。”

“什么电影?”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赵墨戎眉眼含笑,手撑着墙面将人抵在怀中,“什么问题?”

“你明知故问。”杨晓贝胳膊搭在他肩上,唇瓣凑近他的下巴,低声调侃道:“真的是和家里人吃饭吗?”

赵墨戎握住她的手放下,勾了勾唇,“你那会儿不是看到我妈了吗。”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垂眸,“那我能和你妈妈打个招呼吗?”

赵墨戎笑意一顿,“怎么这么突然?”

杨晓贝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说:“我们也在一起快三年了,打个招呼都不可以吗。”

“你这么一说,都三年了。”赵墨戎低头亲了亲她,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绕开话题,“林姝投了多少钱,谁的,拿给我看看,他们还在找投资人的话,我给你投,就当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那个女生是谁。”杨晓贝凭直觉,最终还是问出口了。

赵墨戎看了她一眼,垂下胳膊,直起身,双手抄兜站在原地,“我妈朋友的孩子。”

杨晓贝笑了笑,见他面色平静,“嗯”了一声,扭头就要往回走。

赵墨戎有些着急地扣住她的手腕,眉色不悦道:“你闹什么?非要跟我妈打招呼才乐意是吧?”

“没有闹,我该回去了。”杨晓贝试图挣开他的手,却不想被握的更紧,看着走廊里出现的身影,缓缓地说:“你朋友来了,或许你也该回去了。”

赵墨戎瞥见崔少怡,并不为所动,眼尾挑起凉薄笑意,“你在介意她?”

杨晓贝没说话,看见那个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女孩,在看见他们后愣在原地,目光在空中相汇,最终双眸垂落,紧紧地盯着赵墨戎握着她的手。

她似乎是懂了什么,勾唇浅笑,身子靠近赵墨戎,在他唇间落下一个吻。

显然这一动作让赵墨戎也没反应过来,他低下头,双眸微眯,带着一丝探究打量面前一脸无辜表情的人,声音含着一丝隐约不明的笑意,“这样满意了?”

“难不成不满意还可以继续?”

“当然可以。”

他捏住她的下颌,指腹摁在她的下唇,呼吸沉沉地落下,不由分说地重新堵住她的唇,吻的更重,吮咬出一丝血腥之意才缓缓放开,“这样满意了吧。”

杨晓贝理了理裙摆,轻扬下巴,“沾上口红了,你最好回去之前擦干净。”

他食指擦过下唇,缓慢地掀起眼皮,看着远处呆在原地的崔少怡,神色覆上一层寡淡,“满意就行。”

说完,赵墨戎摸了摸她的脸,径直朝包间方向走去,见崔少怡还站在原地,推门而入前顿了一下脚步,丢下一句话,“你最好守好嘴。”

崔少怡一把拦住他,趾高气扬地瞪他,“我凭什么?”

赵墨戎眸色淡漠下去,厌恶地甩掉她的手,“凭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朋友的地界儿带人回家,以为别人不知道?要不要我告诉你妈?”

崔少怡讽刺地哼笑出声,走上前挡在他面前,“咱俩彼此彼此,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

“你想多了,你和谁睡都和我没关系,但是你要是敢多一句不该说的,到时就别嫌沾一身鱼腥。”赵墨戎一脸淡然,随手推开她走进屋。

结束饭局后,杨晓贝再次路过那个包间门口,看见里面只剩服务生在打扫卫生,便跟上Kris几人的脚步出了饭店,却还是在停车场出口处,一眼看见了赵墨戎的那辆黑色奥迪,正随着前面的三辆车一同驶离。

他那辆车牌号太好记,是他自己的生日。

那天之后,两人谁都没主动提这件事,赵墨戎兑现承诺,让助理联系导演商量投资电影的事情。

裴少淮知道后惊讶地感叹道:“投电影?你以前不是不搞这方面的投资吗?这次上来就投这么多,不怕到时候票房不行啊,咱们国内这种类型的电影还不成熟,每帧的特效和吞金兽差不多,成片却烂的好像不给工资一样。”

那会儿,赵墨戎并没想砸这笔钱有回报,只说:“她值这个价。”

裴少淮不屑地撇嘴,“这杨晓贝行啊,有水平,不收房子不收礼物,原来在这儿惦记着你呢。”

“给我滚蛋。”赵墨戎并不乐意听这话,当即就骂回去,“比你投的那些烂片强就行。”

五月中,林姝在网上又火了一把后,朱珠借此机会在群里号召一伙人去碧岫园聚餐,时间定在大家都有空的周六下午。

那会儿沈小七已经快三岁,康霁舟的儿子带着小七满院子溜,陆怀琛笑着喊道:“康司衍沈庭桉,你俩比赛,谁先跑过来,我就带谁去日本迪士尼玩。”

奈何三岁的沈小七怎么跑得明白,没几步,直接绊倒在台阶上,狠狠地摔了个跟头,膝盖手掌擦破一层皮,反应过来时哇地一下大哭出来,吓得在场人都站起身查看。

林姝心疼地跑过去蹲下身扶起儿子,轻轻握起他的小手吹了下,耐心地哄慰,“很疼吧,妈妈给你吹一下,但是男子汉不可以随便哭哦小七。”

陆怀琛从椅子上弹起来,“我靠,这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就围着下面的山跑两圈。”沈砚清眸光阴恻地扫他一眼,走上前从老婆手里抱起儿子查看伤势。

见林姝满眼心疼,他目光柔下来,“朱珠姐拿碘伏过来了,我去给他涂一下,没事,不会留疤。”

林姝脚步轻快地跟上去,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我知道,男孩子小时候都会这样。”

赵墨戎从盘里抓起核桃砸向陆怀琛,“我干儿子要是有啥事,我让你把迪士尼搬过来。”

康霁舟拎过儿子的衣领教训道:“弟弟才多大你就带着他乱跑?万一嗑到脸怎么办?”

“霁舟哥,不怪他,小孩子调皮,磕磕碰碰是难免的。”沈砚清把小七放在竹椅上,蹲下身拆开碘伏棉签,按住儿子的腿,小心翼翼地往伤口涂抹,不忘抬头瞥他一眼,“知道疼下次就少给我乱跑,不然腿磕断了我也不管你。”

沈小七嘴一撇,委屈地泪眼汪汪,抬起头,“妈妈,爸爸坏死了。”

一旁的几人听见后哈哈大笑,纷纷对沈砚清说:“一看平时就没少揍人。”

这件事就像一个插曲似的,沈小七上完药继续活蹦乱跳地去找康司衍玩。

北京温度最适宜的季节,微风轻拂,院内竹叶梢动,饭后沈砚清一行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朱珠泡了一壶茶拿给他们,回屋和林姝还有小九的太太聊天。

赵墨戎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肉桂岩茶?”

康霁舟笑着点点头,“上个月回家里,我爸拿给我们的,味道怎么样,比起饭前那杯大红袍。”

“和足焙火后的熟香型大红袍有点异曲同工之妙,有股奶香,但又有果香,也就这桂皮香不一样。”赵墨戎放下空了的杯子,“几个老爷子就喜欢没事品茶,说实话,也就这些特供茶还有点意思,现在好的茶买不着,买得到的都是炒出来的高价商业产物。”

沈砚清闻声看了一眼茶,手指捻起杯盖轻拂了拂茶面,吹散热气抿了一口,“这要是不让炒价,大家还做什么生意。”

赵墨戎扬扬眉,“话倒是没错,现在互联网总针对各行各业抨击这种问题,有什么用,那些人不照样趋之若鹜,在他们心里越贵的东西越好,没钱也要学别人去吃一顿几千块的饭,还有那些省吃俭用也要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的人,真挺可笑也挺逗。”

沈砚清瞥他一眼,闲闲地靠在椅背上,“你现在还挺有闲心,没事就上网研究人家干嘛,大环境不就如此,歪风邪气要是管得了,靠互联网这个红利发财的路也可以走到尽头了。”

“赵墨戎就是典型的瞧不起这种人,还乐此不疲地赚这帮人的钱。”裴少淮点了根烟,把火机往桌上一丢。

沈砚清没兴趣和赵墨戎聊这些没意义的话题,转而与康霁舟谈起最近上面的动静。

赵墨戎顺手摸起火机把玩,笑地悠然自得,“你看现在电影票房不也炒,再说,我可没瞧不起人家。”

说完看向裴少淮,“对了,我听说今年的电视剧评奖已经开始筹划了吧。”

裴少淮弹了弹烟灰,“你关心这个干嘛,给杨晓贝问的?”

赵墨戎冷笑了声,“你那不废话。”

“说吧,求我什么事。”裴少淮带着了然于心地眼神侧头看他。

赵墨戎看着他怏然得意的表情,扯下嘴角,给他一拳,“少给我摆姿态,蒋棠之你知道吧......”

听完他的话,裴少淮皱起眉,“管不了,蒋棠之上面是谁你不知道?你觉得我的面子和蒋聿之的谁更大?再者说,她爹也就沈砚清他爸能压一头,这忙真帮不了。”

坐在一旁的沈砚清,听见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侧眸睨了一眼裴少淮,“什么事?”

赵墨戎见此直言,意在托沈砚清从中走动一下。

沈砚清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换了个话题,“你和崔家的事到底什么情况了?”

赵墨戎无所谓地耸耸肩,“就那样呗。”

沈砚清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他,“你和杨晓贝的事我插不了手,但是你最好不要等到最后才想着撇干净,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放心,杨晓贝不是那种人。”

裴少淮一脸玩味地插话道:“哪种人?”

赵墨戎抽出一根烟,咬下爆珠,含糊不清道:“她不会和我纠缠不清的。”

沈砚清放下茶杯,慢津津地从他身上收回视线,“那你未必跟她当面讲过你不会和她结婚的事吧?”

赵墨戎沉默了会,“林姝不是跟她提过,我是不婚主义吗?”

沈砚清抬手扫开烟雾,嘴角扯了个讽刺的笑,“不婚主义的人要是哪天突然结婚了,才更有意思了。”

久久不出声的康霁舟也赞同地笑笑,“这话,确实。”

赵墨戎叼着烟,给几人倒茶,“暂时还没要结婚,到时再说。”

沈砚清云淡风轻地拿起杯盖扣在茶杯上,“如果她不是林姝的朋友,我也不会来管你这些感情上的烂事。”

“这我知道。”赵墨戎懒洋洋地抻了下胳膊,“过两天我帮她请吃饭,你一块过来呗?就当看到林姝的面子上,蒋棠之是蒋家的人,从她手里抢奖项,还得你来。”

见此,裴少淮阴阳怪气地“哎呦喂”一声,拍了拍他的肩,一派语重心长地揶揄道:“真是披着羊皮的狼,打算装深情装到底?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滚。”赵墨戎打掉他的手,“你他妈才披着羊皮的狼。”

沈砚清本不愿意掺合娱乐圈这种惹人注目的浑水,但这次却没拒绝,淡然应下,不忘给了一记眼神警告,“但是我提醒你,适可而止,早点说清楚。”

赵墨戎抿唇一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表示感谢,“放心。”

月底杨晓贝结束杭州的拍摄行程,刚落地北京就收到赵墨戎的短信,让她晚上空出时间一起吃饭。

她看向小陶问道:“今晚有安排吗?”

小陶点点头,“下午六点半要回公司开复盘会,估计要二个小时以上吧。”

杨晓贝敲键盘打了几个字发出去:我晚上有工作,晚点陪你吃夜宵?

消息发出去十几分钟不见回复,她便关了手机打算阖眼休息,车内安静不到五分钟,赵墨戎直接打来电话。

接通后,赵墨戎言简意赅道:“你把工作推了,晚上过来吃饭。”

杨晓贝开了免提,声音略带一丝倦意,“我要跟复盘会,晚点陪你吃吧。”

“复盘会又不是什么工作,改天一样开,正好让你团队的人休息一下。”他顿了一下,腔调懒洋洋地笑道:“我请评委会的人吃饭,主角不到场不好吧?沈砚清可是特意抽空来做副陪——”

“要不我亲自跟Kris请示让她放人?”他拖长了漫不经心的尾音。

听完他的话,杨晓贝提起精神,睁开眼,“我替Kris举双手赞成这件事。”

这一年,三十多岁的杨晓贝,广告牌挂满国内各大商场地铁的大屏,以某台创新高的收视率拿下了第一个重要的电视剧奖项,挤走了原本属于蒋棠之的位置,从此网络热议不断,关于她的背景,众说纷纭,又因一档现场活动照中,她身坐的位置比一些知名投资人士更靠前,导致人人都猜测她背后的金主是谁,可无论网友称之是资源咖还是如何,没有任何娱乐新闻报道她的负面新闻。

而后她的档期排满,奔赴全国各地,休息的时间甚少,和赵墨戎也很少能见上面,就连回北京也只是匆匆待几夜便飞走,有时凑巧,他出差的城市刚好她也在,晚上她便素颜戴上帽子口罩,偷偷溜出剧组去陪他。

有一次刚好是在上海,见面时赵墨戎刚开完会,西装革履,一脸倦容,没让司机跟行,亲自开车去接酒店接人。

路上,杨晓贝非要拉着他去电影院,他也刚好懒得计较,便随她。

赵墨戎停好车刚拉开门,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笑声,“咱们是去看电影,又不是去参加商务活动,你能别穿这么正式吗?”

又说:“我穿的和高中生一样,搞得你像我叔叔。”

赵墨戎低眸看了自己一眼,又瞥她,唇角勾了个戏谑的笑,“你发育得不像高中生,用不着担心。”

“我就当你夸我身材好。”杨晓贝不理睬他的讽刺,戴上帽子推开车门下去,“不过,你每回穿成这样,我都觉得你像个衣冠禽兽。”

他笑笑,“有长这么好看的禽兽?”

说完,脱下西装外套丢在车后排,勾转车钥匙,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至车前,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低头看眼下呼之欲出的圆润胸脯,喉咙滚动了一下,“和你在床上,不禽兽都很难。”

杨晓贝抬起胳膊搭在他肩上,手指不怀好意地抚摸过他的喉结,轻笑一声,“这里是外面,注意点形象赵总。”

“是吗,我又不是公众人物,倒是你——”

“女明星,麻烦注意点形象。”

他伸手扯过她胸前宽敞的领口,往上提了提,勾钥匙的手指了指远处的广告牌,“现在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你的照片,我可不想上新闻。”

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等候间,不少情侣和一家三口都在欢声笑语的聊着天,还有年轻女孩正站在广告牌下合照,全然不知自己的偶像就站在一旁。

杨晓贝丝毫不在意地歪头靠在他胸前,笑嘻嘻地小声说:“有你在,我就不担心。”

赵墨戎没说话,替她拢过长发挡在胸前,看着怀里的人,眼中的笑意难得多了分柔情。

她说没错,只要有他在,的确不需要再担忧乱七八糟的八卦新闻,他也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她不好的话。

起码现在是这样。

两人坐在影院最后一排,他替她抱着爆米花,时不时递给她一颗,看到一半就小声吐槽,“这种破电影你也看得进去?十年前的套路剧情,简直就是冷饭再炒。”

杨晓贝抿唇一笑,“这可是评分最高的了,之前我拍的那部也是这样的啊,你没看剧本?”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赵墨戎瞪她一眼,看着荧屏说:“我投钱了,不好看也得好看。”

杨晓贝被他一句话噎住,没好气地夺走爆米花桶。

看到一半时,赵墨戎的手机开始震动,他只看了一眼便挂掉了,对方却不停地打回来,屏幕光频频亮起又关灭,引得杨晓贝也忍不住看过去,好奇地问道:“谁啊?你不出去接电话吗?”

他拿过扶手处的手机放回口袋中,“不太重要的电话,一会儿再回过去。”

杨晓贝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脑海中的思绪乱飘,剧情看的三心二意,直到结束,回去的路上,也没见他再拿出手机。

她看着窗外,“你不回刚刚的电话吗?”

正在看后视镜的赵墨戎愣了一下,踩下油门变车道,懒懒地笑道:“怎么了?你现在还关心我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不急吗?”

“不急,我回去再解决。”

杨晓贝垂眸,静默了片刻,扭头看向他,“是私事吧,以前你工作的上的事,不都在我面前就解决了吗?没见你避开过我。”

赵墨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下,“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看着路两侧的广告牌有些出神。

见他沉默,杨晓贝慢慢地说道:“成名前我羡慕站在颁奖台上的闪闪发光的前辈,好像拥有这些我就会成功,可这个行业,不缺新人,早晚有一天会被取代,谈恋爱时我觉得平等地索取爱,就会被爱,可爱却维持不了幸福,就像我妈妈,没有她,我父亲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可到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其实谁都知道,努力很难匹配上回报,大家却还在为不同的人生努力,你说为什么呢?”

话落,刚好红灯,车停下,左侧亮起硕大的屏幕,刚好是杨晓贝前段时间拍摄的奢侈品广告。

华灯初上的上海,大楼亮起的昏黄的灯光散落在来往的人群中,如影绰绰。

大屏上的杨晓贝,一袭深v黑西装,瓷白纤细的手腕佩戴着代言的蓝宝石腕表,下巴微扬,上挑的眼尾美得动人心魄,眼中透过的璀璨,似在俯视沿途每个为她而驻足的人。

赵墨戎落下车窗,看过去,良久,声音淡淡地说:“拥有过就好,一直拥有对其他人来说也不公平,有轮回,所以他们才努力想要代替站在自己上面的人。”

杨晓贝说:“你说的是事业,那爱情也这样吗?”

话音刚落,绿灯亮起。

赵墨戎笑了下,升起车窗,收回视线,只说了八个字,“事事如此,世事难料。”

杨晓贝没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反驳又自知他说的没错。

那之后两人都在忙,没再见,第三天赵墨戎忙完上海的工作便匆忙返京了。

六月底的周末时间,一行人在沈砚清家里聚会,赵墨戎刚走进客厅,就看见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杨晓贝之前的剧《赫耳墨斯》,屏幕上那张明媚的笑脸儿,灵动活泼,她正抱着一摞书,穿梭在哥大的校园里,阳光绿荫下,一身白裙,奔赴向那个远远看着她笑的男孩。

他看入神了几秒,记忆好像一瞬间回到了纽约的冬夜。

其实那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找她,明明自己不是个冲动的人,可能就是纯粹的想见她,至于其它答案,他也给不出。

林姝见赵墨戎过来,倒了杯茶递给他,“贝贝现在可火了,明年全是她的剧,商务也是多到排不开,连黄亦都在找她团队谈代言的事了,这要是成了,赵墨戎你的酒店也受益了。”

朱珠也笑着跟话,“我朋友的品牌也想请她来着,可惜有同行品牌冲突,我听说现在跟她挂钩的几家品牌,月销量的百分比都直线上升,赵墨戎这叫入股不亏,女朋友的知名度和赚钱能力比他还强。”

赵墨戎听到这些,浅笑了一下,垂眸抿了口茶,“那倒是,之后的票房也不用愁了。”

“你真行哦,这都能第一时间想到票房,思想可以赶超沈砚清了。”林姝放下遥控器,拿起桌子上的发圈,拢起栗棕的长卷发,顺手编了个松散的麻花辫,搭在白棉吊带长裙上,整个人散发着缱绻的温柔。

接着靠在沙发上又说:“上次他又去美国开听证会,外交部那篇支持立场的稿子是我专门给他写的,回来后他就跟他妈天天提这件事,说这就叫有投资有回报。”

赵墨戎撇撇嘴,长叹一口气摆摆手,“可别,你俩联手哪是我们这些人能比得上的啊,再说,谁投资不求回报啊,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朱珠抱着儿子,意味深长地哦一声,“那以前也不见你投资这些的哈。”

康霁舟听见老婆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他这叫欲盖弥彰。”

领着儿子从书房走出来的沈砚清,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赵墨戎,淡然地丢了句,“确实,他这装听不懂的本事倒是有长进。”

赵墨戎又跟没听见似的,笑着朝沈小七招手,“哎呦,小七做完作业了啊。”

沈小七小跑过去趴在他腿上,委屈撅撅嘴,“你带我出去玩吧,明明放暑假了,爸爸还让我学习,明天要带我去学游泳,可我不想去。”

一屋子人见此,纷纷哄笑,连林姝都一脸无语地跟着乐。

赵墨戎拍拍他的屁股,抱起放在怀里,逗乐道:“哎呦喂,你爸那么凶,要不跟我回家,干爹带你去香港玩怎么样?”

“好!”沈小七本来灰淡无神的双眼瞬间亮了,“和干妈一起吗?”

赵墨戎指了指电视,“你干妈在电视上呢,没空跟咱们玩。”

“那你带我——”

没等沈小七说完,沈砚清直接打断,“下个月再说,这个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北京待着。”

赵墨戎挑挑眉,仰头看他,“他才上幼儿园呢,沈老板你把你儿子当员工呢,这么压榨。“

林姝摸了摸儿子的头,解释道:“那倒也不是,从南池子开始重装后,沈砚清的姥姥姥爷就回北戴河那边儿了,过两天回来,就想接小七去万寿路那儿住一段时间,刚好教他练字。”

一听到”练字”,沈小七瞄到沈砚清漠然的眼神,笑容直接没了,使劲往赵墨戎怀里躲,“干爹,我想出去玩。”

赵墨戎抿唇点点头,将他从怀中扒拉出来后,抱起放在一旁,郑重地说:“你亲爹亲妈同意才行,不然我怕他们告我拐卖儿童。”

正在倒水的沈砚清,闻声抬眸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上周末你爸妈就在我跟前说你这个月都没怎么见着人。”

“忙呗。”

“忙?”

沈砚清太了解彼此,这两年,身边这些人的父辈都稳定下来,相比以前,反而悠闲了不少,所以并不信这种解释。

赵墨戎耸耸肩,转移了话题,“和秦家关系一向好的张老,昨天凌晨心梗去世了,上面说要延迟发丧的事你听说了没?秦老为此都不愿意了。”

林姝知道他们说的人是谁,工作缘由见过一面,听到后问道:“这意思是要延迟公布消息吗。”

沈砚清淡然地点点头。

“嗯,去世当晚就封锁消息了,这个霁舟哥应该知道的比我们还早,毕竟以前是康叔父亲的部下。”

他抬手示意儿子和康司衍去一旁玩,坐在单人沙发上,懒懒地向后靠下,“说是追悼会推迟,不过外面已经开始传了,现在就等新闻上报了。”

康霁舟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张老的小儿子在国外都不敢回来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好在女儿从贵州回北京了,人走到这一步,真是谁能料到呢。”

赵墨戎看着电视机,一脸怅然地笑了下,“这能怪谁呢,官场上怎么可能长盛不衰,要不是他大女儿是前妻生的,关系撇得干净,也回不来,秦老毕竟退了,说话不管用了,所以我都能看得到未来周轶来的下场了。”

话落,几人都看向沈砚清,只见他掀起眼皮,云淡风轻地喝了口水,“看我干嘛?周家的事跟我有关系吗,我只是替人民发声罢了。”

几人哑口无言,只能异口同声地咂舌。

后来杨晓贝从巴黎回京约见赵墨戎时,当天凑巧赶上他们几家一同参加追悼会,而她也在新闻上听闻了这件事,便没多问,直接回到两人住的地方,照着视频下厨做了几样他爱吃的菜。

从下午四点忙到晚上七点半,才勉强把菜做的差不多,却迟迟不见他回来,她欣赏完成品后,拍了张照片发微博,标题“休假亲自下厨加一颗爱心”,然后心情愉悦地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给他打电话。

赵墨戎接到杨晓贝电话时,正在陪同父母和崔家人一同吃饭,他从早到下午忙了一整天,浑身疲乏,饭桌上几乎没动筷子,看到手机才想起她回北京这件事,抬眼环视了一圈人后,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起身去拿外套,告知父亲公司有事,欲要直接离席。

赵母搁下筷子发话,“马上结束了,和我们一块走吧。”

“公司和你们那儿不顺道,正好我又开车了,明天过来取也不方便。”赵墨戎垂眸穿上外套,不打算与他们同行。

坐在一旁的崔少怡见此直接起身,“你和我顺道,送我一程怎么样。”

赵墨戎抬头见几人都在看自己,只好淡漠地表态,“嗯。”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包间,门都不留,崔少怡也毫不在乎,自然地跟上他的脚步,直接打开副驾门坐进去,系完安全带,只见一道冷光迎视扫过来。

他握着方向盘,压着火没发出来,“你不觉得你挺让人烦的吗?”

“我烦?没有我,你也走不了吧?”她嗤之以鼻地笑了下,打开手机放在他脸前,“着急回去吃饭吧,我没记错的话,照片里那个餐桌可是我陪你母亲一起挑的。”

赵墨戎看见她打开的是杨晓贝的微博,火气瞬间抑不住了,一把夺走她的手机扔在后座,“我警告过你的话,你最好记得,不然咱俩谁也别想好过!”

崔少怡不怒反笑,“说两句就这么生气?有本事你就娶她啊。”

他一顿一顿地说:“你是不是看不清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没有你姥爷,就凭你?也配和我在这儿说话?还是你忘了刚刚你爸求我爹办事的态度了?掂量掂量自己什么份量再张嘴吧。”

“你以为我想嫁给你啊。”崔少怡被说的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尽可能地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谁让你爷爷以前是我姥爷下属呢,赵墨戎,你别把自己看太高,大家都是利益需求,我也不差你的。”

赵墨戎反倒坦然了,启动车,讽刺地笑道:“不想嫁就去死啊,要不就让你姥爷把你那个待在一个位置八年的爹动一动,何必求我爹呢?以前为了攀上沈砚清,不是挺能下功夫吗?”

“——可惜当年不仅比不过周君瑶,就连最后人家到结婚也看不上你一眼。”他直接戳她痛点。

崔少怡被他的话气得假意拉车门,不忘大吼道:“开车门!”

赵墨戎挑挑眉,毫不顾忌正行驶在主干路上,直接停车按下开锁键,“请便。”

崔少怡没想到他真的会停车,看了眼后视镜来往的车辆,不想丢脸,一咬牙拉开门下了车,门关上的一瞬,身后一阵风,黑车如影般绝尘而去,再扭头看过去,只剩一抹微弱的红色尾灯。

赵墨戎回到公寓时,屋内冷得他皱了下眉,走进客厅看见中央空调被开到二十度,又看见沙发上裹着毛毯看电视的人,边脱外套边调高温度,“你当家里是冰箱呢,开这么冷想冻死我啊?”

听见动静,杨晓贝扭头看见是他回来了,撒开毯子,开心地起身站在沙发上,等着他走过来后,扑跳进他怀中,语气娇嗔道:“你身上好重的烟味,想我吗?”

“很想。”赵墨戎将她用力地搂进怀中,认真地从眼角亲至柔软的唇瓣,嗓音低哑地说:“那我去洗个澡,你卧室没开空调吧?”

杨晓贝顺势坐在沙发背上,翘着脚,“没开,怎么了。”

赵墨戎捏了捏她的脸,又拍了下她晃荡的长腿,“我怕洗完出来冷死。”

她笑盈盈地抬腿轻轻踢了他一下,“哎呦,真矫情啊,至于吗。”

“至于。”赵墨戎抓住她的脚腕往前一拉,将人扯到怀中,一副不正经地腔调笑起来,“要不一块洗个澡?”

杨晓贝连忙躲开,重新坐回沙发上,“你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一下。”

赵墨戎点点头,手伸进裤兜里时,意识到忘记拿手机,自然地回头说道:“我手机在车里,你去帮我拿一下,车钥匙在门口柜子上。”

“吩咐的真是顺手。”杨晓贝嘴上不情愿,仍然赤脚跳下沙发,“哪辆车?”

“那辆。”

杨晓贝在楼下找到他的车,一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烟草味,看见驾驶座外的地面上散落了一圈的烟头,抬脚扫开,数了数,沉默了下,找到手机后便上了楼。

回去时,赵墨戎已经洗完澡,杨晓贝看见他穿着墨绿睡袍,正抱着胳膊靠在厨房的备菜台前,对面的微波炉亮着灯,原本被她摆在桌面上的餐碟都被端过去了,看起来是在热饭。

她走过去从背后搂过他,深深地嗅了一下,“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很累啊。”

赵墨戎侧了侧头,“怎么了?”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他愣了下,笑道:“你自个儿都抽不停,还管上我了?”

“我这好意关心你,还不领情。”她撇撇嘴,准备走去拿筷子。

赵墨戎看着她赌气的表情,心情愉悦起来,起身拉过她的手腕,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吧,还是你少抽点吧,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在外稍微注意点形象,要不是我在,你这在片场抽烟的照片早被人逮准了发出去。”

“那这不是有你吗,再者说,我怕过吗?”她扬了扬头,满不在意地挑了下指甲,“抽烟怎么了,我又不是年轻艺人,他们要是拿这个说事,那可就是没意思了。”

赵墨戎扯了下嘴角,又瞥她一眼,“是,有我,你就可劲儿作吧。”

厨房传来微波炉“叮”的一声,杨晓贝哼着曲儿走去端盘子,一脸得意地捧在他面前炫耀道:“第一次正式下厨,卖相不错吧?”

赵墨戎看了一眼盘子,直接从她手中拿走,敷衍地夸了句,“真不错,一看就知道炒熟了,简直米其林大厨的水准,退休后当厨子去吧,我一准儿带人给你捧场。”

杨晓贝抿了抿唇,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骂道:“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说什么?”他放下盘子,回头看她。

她一脸无辜,“没说什么啊。”

他眉梢一扬,“我都听见了。”

“听见了还问。”杨晓贝转身去拿筷子。

赵墨戎哂笑地嘶一声,堵在厨房门口逮住她,“也就是你啊,敢天天当面骂我。”

“你不也没事就吩咐我吗?所以你有意见也没用。”杨晓贝毫不犹豫地抬脚踩他,趁机弯腰从他胳膊下溜走。

赵墨戎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得,我活该,供一老佛爷找罪受呗。”

杨晓贝六点以后不进食,就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吃饭,被她盯到受不了的赵墨戎不悦地放下筷子,手指敲了敲桌面,“不吃饭就一边儿待着去,别在这儿晃眼。”

她靠回椅背上,落下视线,“味道怎么样?”

他毫不犹豫地泼冷水,“不怎么样,你放这么多盐干嘛?”

“咸了吗?怎么可能,我是照着视频做的。”她不相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莲藕放在嘴里,瞬间表情扭曲了一下,强忍着咽下去后,连喝了两口水。

“这下信了?”赵墨戎淡然地喝了口汤,“我看你不是怕我饿死,是怕我活太久。”

杨晓贝仍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盘子里的菜,喃喃自语道:“明明就是一勺盐......”

“行了,你以后别做了。”他最后喝了一口汤,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

喝了半瓶下去,他转身看见杨晓贝正拿起勺子尝汤,忍不住嘲讽道:“我都喝完了你才知道试毒。”

杨晓贝咽下嘴里一股醋酸味的汤后,有些泄气地把汤勺丢回碗中,抬头看他,“这么难喝你还喝的下去这整整一碗,要不我给你订点餐厅的饭?”

“我这叫不浪费粮食。”赵墨戎放下水瓶,“几点了还订餐,睡觉去。”

说完他便拉她起身往卧室走,杨晓贝洗漱完回到房间里时,透过昏黄的灯光看见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关了台灯,掀开被角,钻到被子里躺到他一旁。

赵墨戎刚入眠不久,睡的浅,感受到身旁床垫塌陷,翻了个身将她搂在怀中亲了下额头,气息轻飘地说了句,“快睡觉。”

之后的几个月,杨晓贝都不在北京,在厦门进组期间,赵墨戎每天都让人送吃的过去,替她把工作人员哄得笑不拢嘴。

闲暇时两人每天在手机上聊天打电话,他的助理去隔壁城市出差时,还特意替他跑去厦门看望了她。

拍摄结束时已经进入秋天,国槐树的花都落尽。

十月一那天,杨晓贝没有提前告诉赵墨戎回京的消息,想着第二日是他生日,落地时是晚上八点,可以零点给他一个惊喜。

杨晓贝到楼下时,特地跑去地下停车场看了眼,见他的两辆车都在,便知道他已经在家,上楼输下密码进屋,看见客厅一片漆黑,打开行李箱找出礼物后,四下寻找他的身影,却不见人,直到推开书房门,看见赵墨戎衣服都没换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走近闻到一股酒气时不禁皱了皱眉。

刚蹲下身,准备叫醒他,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不知何时,中指戴了一枚银色的钻戒,她瞬间愣住了,落在他身上的手也顿住了。

她把礼物盒放在沙发扶手上,屈膝坐在地板上,看着他沉睡的面孔,脑子一片乱。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起身时小腿传来一阵麻酥感,她手撑着身后的桌沿,却不想碰倒烟灰缸,打翻在地。

瞬时,烟头与烟灰散落一地。

“咚”地一声巨响,让赵墨戎皱了下眉,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就看见一旁的人影,他抬手捏了捏眉骨,看清人后,嗓音嘶哑地说了句,“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杨晓贝站在原地,闷声“嗯”了下,低头看着脏乱的地面,拿过垃圾桶,重新蹲下身去收拾。

清醒过来的赵墨戎坐起身来,借助微弱的月光,看见她正在徒手捡地面上的垃圾,不悦地想要将她拉起身,“你干嘛呢?”

她不为所动,低着头解释,“不小心弄翻了烟灰缸。”

酒劲后的头昏脑胀让他没什么力气,深吸了一口气地站起来,稳了稳身子,将她拉到一旁,“不用你打扫,一会我收拾就行。”

她嗯了一声。

“这次休假多久?”

“杨晓贝?”

“你发什么呆呢?”

“......”

杨晓贝看着他抓自己的手,黑夜中,那一抹银光格外刺眼,让他说的每句话都变得模糊不清,她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墨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后,走过去开了落地灯,绕开地上那片狼藉,走到她面前,“你怎么了?”

这次他没再多问下去,一直在等她回答,良久,她回过神开口,“你,怎么突然戴戒指了?”

话落,赵墨戎反应过来,垂落在两侧的双手不自然地蜷缩起来,久久没说话,他知道她猜到了什么,可看见她的一瞬间,却不想说出口。

她看着他的手,轻问:“怎么不说话。”

“对不起。”

“你要结婚了对吧。”

赵墨戎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杨晓贝捧起他的手在颤抖,低头看着那枚戒指,笑着的眼角带泪,“挺好的,那我们也该分手了,最后一次祝你生日快乐,赵墨戎。”

他紧紧地闭了下眼,哽塞地说不出话,脱下戒指丢在口袋中,伸手替她擦掉滑落的眼泪,声音抵过干涩的喉咙发出,“贝贝——”

“再祝你幸福吧,不然就没机会了。”她打断了他的话,扯了个笑,仰头看着他。

赵墨戎侧头看向落地窗,久久,蓦然落眸,“你幸福就好。”

“我?”她顿了下,“再说吧。”

“再遇到我这样的人要学会拒绝。”

“好。”

“那我们算和平分手了?”

“嗯。”

只是这一个字,结束了这不长不短的三年,两个人默契没再说话,情绪到了尽头似乎都只剩沉默。

杨晓贝转身离开了。

赵墨戎没有挽留,也没有走出房间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拿起沙发上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一对玫瑰金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攥紧了盒子沉默了许久,最终合上,收起锁在抽屉里,他再舍不得,也知道一直这样下去,和她也不会有结果,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第二年一月,赵家正式对外公布了婚讯。

沈砚清带林姝去参加了他的单身趴,那晚赵墨戎喝得很多,但是一直没有喝醉,就一个人端着杯子坐在花园的躺椅上吹冷风,林姝看着屋外的人,拿起酒杯和烟盒,起身走出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抽出一根烟递给他,“给。”

“这么冷的天,沈砚清也让你出来陪我吹风。”赵墨戎接过烟。

林姝看了他一眼,“都要结婚了,你不该开心吗。”

“开心?”

“不然呢。”

赵墨戎点了烟,抽过一半才说话:“你想问什么就问,免得砚清一直不放心你在这儿。”

林姝吐着烟雾,弹了弹烟灰,“你爱过她吗?”

赵墨戎蓦然笑出声,“她总会遇到合适她的人,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可谈爱不爱的。”

“那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呢?!”林姝一想到杨晓贝几日不吃不喝却还坚持工作,导致住进医院的情景,就情绪有些激动,“为什么这样对她?”

赵墨戎掐灭了烟,喝下整杯威士忌,“她可以拒绝的,而且我挺够意思了,没有我的话,她避得开那些商务应酬吗?那个奖也早被蒋棠之拿走了,哪有她的份?”

林姝听着他商言商的话,似乎没有一丝情感流露,看着他的侧脸半天,久久才说:“你真的是没有一点感情。”

“你这话说的,她和我开始时,不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吗?”他放下酒杯,仰头看着无云的天空笑了下,“娶她未必是个好结局,我们之间不合适的太多了。”

“可你知道要结婚时,为什么不早早和她分手呢?非要等到她看见你手上的戒指才告诉她这些——”

林姝按灭了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一阵冷风吹过,沈砚清出来送了个毛毯给林姝,却没插嘴他们的话便折回屋内,赵墨戎抱着胳膊,吸了口冷气,“我也没想不告诉她,不然怎么可能瞒得过你们,那段时间我们都没见面,想着等她回来找机会说的,谁成想,订婚当天晚上她突然回来了,手上的戒指就被她看到了。”

林姝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墨戎也沉默了一会,松了口气,“不是所有人的感情都能像你和沈砚清一样,我有你理解不了的苦衷,你就当我对不起她吧。”

林姝捏紧了毛毯,抿了抿唇,收回视线看着远处,“和不爱的人结婚,你不会后悔吗。”

赵墨戎深深地叹下一口气,轻松地笑道:“对我来说,我娶谁都行,但娶谁不是我说了算,我也无所谓这些——”

“我和她应该不会再见了,你代我祝她星途一路顺畅吧。”

“顺便劝劝她,以后别脾气用事,他们这行,没人保,走得会很难。”

赵墨戎仰头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空,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这个人人羡慕的城墙脚下的红旗大院,让他拥有年少引以为傲的资本,却也终究成为了他这一生追求自由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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