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逸不仅,撤除了对厉延贞他们的追捕。而且,还特别的向外公布,此前听信了卢通的谗言,冤枉了厉延贞等人。
只不过,让厉延贞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提及冤枉了自己。为何,他们在下阿溪畔阻敌的战功,却一句都没有提及。
倒是成三郎,虽然被针对做了一回先锋。不仅没有重蹈历史覆辙,反而在事后,得到了朝廷的直接奖赏,被敕封为了左豹韬卫郎将。
果毅校尉和郎将的区别,可是非常大的。做到郎将,便可独立一偏军,自称将军。果毅校尉就算是统帅部众再多,最多只是果毅校尉上,能够统一府之兵而已。
传来的这一切消息,都让厉延贞感到,非常费解。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李孝逸所为。
即便是,李孝逸身边有魏元忠在,也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就凭借卢通,本身就是范阳卢氏的子弟,哪怕是旁支末系,李孝逸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去招惹他们。
所有发生的一切,隐约的让厉延贞感觉到,神都洛阳那位女人的身影。也只有她,可以做到这些。并且,她对门阀世族,并没有任何的畏惧。
甚至,在曾经的历史上,她在位以及掌权的时期内,都在极力的消除门阀世族的影响力。
不过,这都只是厉延贞,自己的猜测而已,并没有任何的依据,能够肯定,是神都的女人所为。
扬州之乱平定,朝廷的平叛大军,已经开始逐步的撤离。厉延贞这几日,正在考虑,前往盱眙、临淮以及高邮等地,试着寻找孟阿布的下落。
他现在猜测,孟阿布被抓捕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或许,他在潜入大营的时候,被发现后受伤。
若是这样的话,他就有可能,暂时的躲避起来。
待明日,看俞子溪送来什么消息,然后就决定,是否折返回去查看一下。
送走了虎卫之后,厉延贞一个人到庭院前的柳林,开始修炼仙鹤回气术。
这些时日以来,这片显得荒凉的柳林,成了厉延贞的专属的练功场所。
厉延贞扎下一个混元桩,徒手对柳树一拳一拳的击打,以此来打熬自己的力气。
砰砰砰……
柳林中传出树木的打击声,庭院中的人,见怪不怪并没有任何诧异。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厉延贞弄出这样的响动了。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令庭院中的人,都惊讶不已。就连柳林中的动静,也随着马蹄声停了下来。
厉延贞听到马蹄声时,很是奇怪,什么人会这个时候过来。
这座山岗脚下的庭院,自从厉延贞他们到来之后,就从来没有其他人,在这里出现过。
很有可能,就连徐城的人,都不知道此地,会有这样一座庭院。
平日里,除了每日正午之前,俞子溪派回来的虎卫之外,不会有任何人,从这里出入。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接近酉时。
夕阳的余晖,都已经再次洒在大地之上。即便是虎卫和俞子溪,也从来没有这个时候,返回过。
厉延贞走出树林的时候,六名虎卫,已经提刀冲了出来。
“阿郎!”
看到厉延贞,为首的虎卫,将他的长枪递过去。
但是,厉延贞并没有接,他不认为,来人会是对他们存在敌意的。
“无妨,不用紧张。”
厉延贞向虎卫摆了摆手,便迎着马蹄声,走了过去。
刚穿过柳林,厉延贞他们就看到,两匹快马,以及一辆马车,正向这边急行。
厉延贞愕然一愣。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迎面过来的人是俞子溪。只是,他身旁那个人,从身影看万分的熟悉,但距离较远,看不清对方面孔。
俞子溪这个时候回来,还带了一辆马车,很是让厉延贞感到诧异。
“阿布!”
随着俞子溪他们,越来越近。厉延贞终于看清了,俞子溪身旁骑士的样貌,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
没错,来人正是,厉延贞苦苦等待一月有余,想要折返其他三城,前去寻找的孟阿布。
这个家伙,忽然间出现,让厉延贞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郎,真是阿布哥!”
身旁虎卫,同样的惊呼声,让厉延贞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孟阿布这个家伙,真的回来了。
“阿郎,我回来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孟阿布,此刻也异常的激动。从马背之上一跃而下,匍匐到厉延贞面前,颤声道。
厉延贞上前,一把将他拽起来,上下好好的打量了一番。随后,猛的将他一把抱住,双目有些赤红。
“你个家伙,这些日子都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想办法给我来个信,害的老子整日担惊受怕的!”
厉延贞放开孟阿布后,重重的在他胸前来了一下,一副怒色的责备。
厉延贞的怒斥责备,却让孟阿布心中温暖感动。他当然清楚,这是厉延贞对自己的关心。
或者说,从徐城见到俞子溪,得知正是因为,自己一直没能返回。厉延贞不仅坚持苦等,还有心,想要前去寻找。听到这个消息后,孟阿布心中就已经被触动了。
“小郎君,待人亲善。某,今日方知,情谊二字何解。”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马车上传出来,转移了厉延贞的注意。他看向马车,马车是由虎卫掌辔。
隔着车帘,不知里边坐的究竟是何人。只是,刚才此人开口,却让厉延贞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不解的看向孟阿布。此人,就在这个时候,和孟阿布一同出现。想必,孟阿布这段时间内,没有能够及时返回。说不定,就是和此人有莫大的关系。
“阿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车上的人,是阿郎的熟人,待会儿见了之后,阿郎就清楚了。”
孟阿布的谨慎,就更加的让厉延贞感到好奇了。
要知道,此时的周围,可都是他们的人。这种情况下,孟阿布还如此的谨慎,可见车上人的身份,定然与众不同。
“子溪,将马车直接牵入院中。请车上的先生,先行到我房间歇息。”
孟阿布如此谨慎,让厉延贞也不敢大意。便命俞子溪,直接将车上的人,弄到自己的房间。
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厉延贞领着孟阿布他们,返回庭院。
此刻,庭院中的人,还依然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俞子溪和孟阿布他们,突然返回,令这里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众人身后,战阵屋廊下的厉老丈,手中也提着把朴刀。神色显得,异常的紧张。
他们被大将军李孝逸,曾经追捕的事情,让老头儿一直都心有余悸。
虽然,厉延贞告诉他,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老头儿从心底之中,就从来没有相信过。
刚才马蹄声响起,他的脑子中,顿时就想到了,成百上千的官兵围剿他们的状态。
看到厉延贞他们返回,还有一辆马车同行,厉老丈先是一愣。
随后,看到了和厉延贞,错了半个身的孟阿布。厉老丈忍不住,下意识的惊呼道:“孟蛮子,你回来了!”
呃……
无论是孟阿布,还是其他人,都瞬间石化当场。
厉老丈称孟阿布蛮子,都是私下偷偷相称。从未当着他的面,说过这样的话。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厉延贞,对孟阿布的牵挂。让厉老丈看在眼里,心中生出对他的怨恨之意。
认为这家伙,没有能够及时的返回,才令自己的贞子,如此的殚精竭虑。
正是因此,他最近这段时日内,提到孟阿布的时候,都是以蛮子相称。
所以,此刻陡然见到孟阿布,梦蛮子的称谓,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厉延贞面露尴尬之色,自己这个阿翁,怎么这么逗比。现在好,弄的大家都尴尬不已,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缓解这种尴尬了。
一句梦蛮子出口之后,厉老丈也反应过来。可是,为时已晚。老脸露出赧然之色,囧的不敢和孟阿布对视。
厉老丈的惊呼,同样让孟阿布愕然愣在当场。对于厉老丈如此相称,他心中虽然不乐意。但是,绝对没有归罪的意思。
他非常清楚,汉民对他们以蛮夷相称,就连朝廷的显贵,同样也是如此。
“是。阿翁,我回来了。”
孟阿布忽然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尴尬的不知所措。就连一旁的厉延贞,也是苦涩不已。
他本心思纯净,便走上前去,向厉老丈躬身一礼,恭敬的回复。
并且,孟阿布以阿翁相称,顿时缓解了厉老丈的尴尬。
“安生回来就好。这段时日,贞子可是日日担忧,生恐你出了什么意外。”
“让阿郎、阿翁费心了。”
孟阿布再次躬身一礼,向厉老丈赔罪。
后边的厉延贞,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这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孟阿布吗?
别是什么人,用了易容术,来诓骗自己的吧?
也怨不得,厉延贞会有如此荒唐的猜想。
从刘行举将孟阿布,推荐给厉延贞之后。这个家伙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多少。
更不要说,如此的谦逊有礼的行为,这是以往,从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家伙,受什么刺激了吗?
厉延贞内心之中,还是忍不住的猜测到。
“你先和贞子去歇息,我去给你安排住处。”
厉老丈说完之后,就转身带着俞子溪离开了。
此时的庭院,已经和厉延贞他们刚来时,出现了很大的差别。
原来院子中,只有正北的一排茅屋。现在,左右两侧,厉延贞他们都搭建起了几座茅屋。
并不是,厉延贞决定长期在此居住。而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的人确实有点多,原来的几间茅屋,根本住不下。
厉老丈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去了。
左侧茅屋前的薛直,见状正要跑过来。当时,好奇的想要知道,孟阿布这段时间的情况。
不过,他却被薛七娘,给一把拉住了。
“你去做什么?厉大兄他们,此刻定然有话要说。你老实在屋里待着,别过去添乱!”
薛直小脸憋屈,很是不乐意的,被薛七娘给拉回了茅屋内。
厉延贞带着孟阿布,走进自己的房间,看到了已经被俞子溪,安置下来,躺在自己榻上的人。
“魏先生!”
看清床榻上之人的面孔,厉延贞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内心的惊讶,可比刚才见到孟阿布,更加让他震撼。
床榻上躺着的,是和厉延贞,似乎有着不解之缘的魏思温。
都梁山的初次相见,成为了厉延贞逐步成长的起点。下阿溪水面的会晤,让厉延贞料到了,扬州之乱却有隐情。
徐敬业兄弟,已经被杀。杜求仁、骆宾王,以及面前的魏思温,并没有他们的结局传来。
曾经的历史上,野史有过很多的猜测。就连骆宾王,很多后世传闻,他在杭州的灵隐寺出家为僧。也有相传,他隐居于阳新东源的四洲禅寺。
当然,那些都是只是传闻,后世的正史记载,是他们都被王那相所杀,包括面前的魏思温。
现在魏思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让厉延贞不由的相信,后世的那些野史传闻,或许才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魏思温的状况,看上去并不是很好。他躺在床榻之上,厉延贞进来之后,吃力的用双手支撑,才坐了起来。看来,他这双腿,似乎出现了问题。
“先生,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厉延贞匆忙上前,搀扶着魏思温坐起来,惊愕的询问道。
魏思温脸上显露出,落寞的苦涩之意。无奈的苦笑,叹息一声对厉延贞道:“魏某,亡命之人,能够存活下来,还要感谢孟郎君。”
听魏思温之意,是孟阿布救了他一命。
只是,让厉延贞不明白的是,孟阿布又怎么会,将魏思温给救下来的。
他转头看向孟阿布,后者向他微微点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先生,难道你没有随徐敬业他们,返回润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