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观陈点了点头,看向她:“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愿意为你做。”
陈玉原本如一潭死水般的神色终于起了涟漪,她从怀中掏出一把特殊材质的匕首塞到应观陈手里:“ 这是满度族古制匕首,是我这一分支一直守护的宝物,现在我将它传于你,也请你用这把匕首杀了我。”
应观陈看着手中的匕首,那匕首上雕刻着看不懂的图腾,似乎蕴含着幽暗又神秘的力量。
应观陈握紧了匕首,刀尖朝着陈玉,他的手开始颤抖,忍不住有点哽咽道:“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 阿陈,好好活下去,你是人间难得的贵子,安稳于命,感受于命,如此了却一世有何不好?”
应观陈唇角上扬,他苦笑道:“ 我原以为这世上有人爱我、懂我、护我,于是我跋山涉水、步步为营去探破白门奥秘,可今日方晓那人并非如此,前尘执念是我妄想,我今后的路你也不必过问了。”
“ 想得太多只会害了你。” 陈玉不理解享受、玩乐人间有什么不好?人类非要用一些莫须有的情绪困住自己画地为牢,陈玉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只说道:“ 我死后,满度血脉除了神主以外就只有你了,你虽无法长生,但这一世当对神主大人唯命是从。”
言罢,陈玉突然握住应观陈的手,整个身体用力撞过来,匕首瞬时刺穿了她的身体,应观陈感受到手中匕首刺入人体的触感,他慌忙松开手,去接住陈玉摇摇欲坠的身体。
陈玉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没有再说出一句话,眼里却含着笑意,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顷刻间便飘散了,无影无踪,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应观陈一直保持着抱着母亲遗体的姿势,可此刻手间已然空空荡荡,只余地上散落着一个物件,是那把满度古制匕首。
“ 妈…妈妈…” 应观陈眼中无神,泪水不可抑制的滚落,他的嘴唇颤抖,从双唇间轻轻溢出呢喃,唤出的声音亦是破碎掉的。
应观陈只觉白光乍现,头脑昏沉,他知道是游戏结束了,他该回到现实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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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长无看清周遭环境时也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他很熟悉,是顾生曾经生活过的家庭,长无也拥有这段记忆。
“ 哥哥。”
长无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顾惜不知何时坐在了沙发上,她穿着以前经常穿的一身运动服,像平常一样看着长无:“ 哥哥。”
“ 谁是你哥哥。” 长无从心里抵触,纠正道:“ 我是长无,不是顾生。”
“ 哦,对不起,我忘记了虽然你拥有顾生的全部记忆,但你不是顾生。” 顾惜站起身,踱着步子走到长无身边,眼里带着嘲讽的笑意,那眼神让长无认清现实,面前的人早已不是曾经的顾惜,而是那个白门内的顾惜。
“严格意义上来讲,现在你也不是纯粹的长无,甚至你用的是柳行的仙体,举手投足间也会被柳行身体的习惯所影响。” 顾惜绕着长无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他接着说道:“你根本找不到你自己。迷茫、混沌、纠结,你可以长久的存在这世界,却根本找不到自己。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倒觉得有点可怜。”
顾惜的话像把尖锐的利刃刺进了长无的软肋,她所说的一切恰恰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 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去做白门内的游魂,你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长无反击道,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软肋,一语命中。
“ 好,我承认你是长无,但你毕竟拥有顾生的记忆,你是顾生曾在这世上存在过的唯一痕迹,就让我叫你一回哥哥吧,就当让我再见一次顾生。” 顾惜看长无不为所动,一急之下双膝跪地眼含泪光:“ 求你。”
长无吃了一惊,不知道顾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把将她拎起来说道:“ 你在演什么?你对顾生哪有这么多的情谊?你们早就决裂了不是么?”
“ 是,但是顾生对我很好,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伸出援手,拉我走出泥潭的人,那时候我看着他,甚至能看到他背后散发出的光芒。是他救了我…但是……” 顾惜悲哀的神色中开始有怨恨:“ 但是他不该害死我母亲!他不该!他将我救出深渊又一把将我推了回去!”
“ 呵……” 长无快被气笑了,果然大恩如大仇,大善即大恶啊,他倒要替顾生辩驳几句:“ 你先搞清楚,顾生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是,他父亲是罪该万死,那你母亲蓄意破坏别人家庭就没有问题么?做小三做的这么理直气壮么?顾生为了救你于水火,不惜与你联手出主意让你砍死他父亲,那是他亲爸啊!如果他自私一点,他爸祸害的是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袖手旁观不可以么?”
“ 是他爸那个禽兽该死!”
“ 是,他爸该死。尊贵的令堂就不该死么?” 长无语气里满是讽刺:“ 你知不知道顾生去警局认尸那天,当时你那母亲对顾生说过什么?她说,这些事与她无关,都是顾惜那贱种干的。顾生听了这话气不过替你争辩,你母亲误以为顾生是看上你了,当场就说要把你给顾生,只为了分点顾家的财产。她根本一点都不爱你啊,我真是不明白…”
“卑贱如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一点点爱呢。” 顾惜脸色苍白,双眼中的怨恨褪去,甚至有点涣散,她颤抖着声音缓缓说道:“ 哥哥,对不起。”
长无知道顾惜这是又把自己当成顾生了,但这次他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听着。
“ 哥哥,你不曾完整的认识过我。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很小的时候父亲工作的锅炉房爆炸,他被活活烫死了。那时我没有什么记忆,后来听妈妈说因为没有签署劳务合同,再加上用人工厂反咬一口说是我父亲操作不当导致爆炸,所以并没有赔偿什么钱。为了生活,我妈便把我扔给姥爷,自己去大城市打工了。她一年会回来一次,那个日子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姥爷年纪大了又爱喝酒他并不能照顾我,我经常饿着肚子,穿着小一码的衣服,有些住在镇上的人就会喊我去家里吃饭,在我疯狂向嘴里塞着食物的时候伸手来摸我的身体。一开始我很震惊,很惶恐,可后来与饥饿相比,我妥协了,因为我真的很饿,而且那时的我根本不明白这是猥亵,只觉得这样忍一忍就能有口饭吃,人总要活下去,只要我吃的快一些,他们就来不及摸我几下,所以我每次都快速往嘴里塞着食物,努力下咽,填饱肚子后就跑出去。他们并不强留我,像约定俗成似的,只有我吃饭的时候是出卖自己的时间,不需要食物的时候又捡回了那一丝丝尊严。偶尔吃得太急又跑得太快我就会忍不住呕吐,那时候我会给自己两个耳光,怨自己好不容易忍受着侮辱吃到的食物又被我这个不争气的人吐出去了,又气又怨又难过,索性跪在地上忍着胃疼大哭一场。哥哥,你说像我这样的人,从小为了吃饱饭就出卖尊严的人配得到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