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相不相信小秦易说的话?” 应观陈边走着边问长无。
“ 信也不信。” 长无双手插在裤袋里:“ 再怎么样他也是个杀人犯,他体内的人格怎么可以轻易相信?而且我觉得这个小秦易没准儿就是他的主人格,一个杀人犯的主人格值得信任么?”
应观陈思考着长无的话,觉得有些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
“ 两位帅哥,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晃悠?” 一个娇嗔的女声传来。
长无和应观陈循声看去,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孩,脸上厚重的妆容虽然使她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但她瘦弱青涩还未完全发育的小身板却暴露出她稚嫩的年龄。女孩穿着廉价的衣服,小背心勉强遮住胸部,超短裙下的双腿布满了蚊虫叮咬的痕迹,脚上踩着一双褪色的凉拖…
长无和应观陈对视一眼,又看向女孩儿,几乎异口同声道:“ 你能看见我们?”
女孩冷笑一声:“ 帅哥,不带大半夜这么吓唬人的,看不见你们难不成你俩是鬼啊?”
“ 你是秦易的另一个人格?只有秦易的人格才能看见我们。”
“ 秦易?秦易是谁?” 女孩走近,酒店沐浴露混着香水的味道直冲进应观陈的鼻子,他有生之年从没闻过这种味道的香水。
长无看了应观陈一眼,朝女孩伸出手去:“ 你好,小姑娘。”
女孩儿笑着去握手,可女孩的手在触碰到长无的时候直接穿透了过去…
“ 真见鬼了!” 女孩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直愣愣地盯着长无道:“ 看来鬼不都是吓人的,你俩这种鬼还怪好看。”
“ 我们不是鬼,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帮助你的。”
“ 帮我?呵呵…给寡妇立牌坊,劝婊子从良,架着盲人过马路,劝想报仇的人从善,这不都是你们这些大圣人做的好事。去帮别人吧,我你们是帮不了了。”
“ 你都没给我们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这么快就把我们否定了?”
“ 机会?” 女孩儿轻浮地笑了笑:“ 快餐两百,包夜五百,这个机会你们把握得住不?”
应观陈尴尬地挠了挠额角,小声问长无:“ 什么意思?邀请我们吃快餐?吃一夜快餐?”
长无看着他,也摇了摇头,他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 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应观陈弱弱的问出声…
“ 哈哈哈哈哈哈,得意洋妞啊?就不能是中式快餐?” 女孩儿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止住笑说道:“ 你们刚才说只有我能看见你们是么?”
“ 是。” 长无和应观陈被笑话了个大红脸,直红到耳朵根。
“ 那你们跟我回家吧。” 女孩甩着胳膊大步向前走去:“ 对了,我不叫秦易,我叫楚子洁!”
长无和应观陈跟着楚子洁回到了家,她家在一栋中档小区,房子内宽敞干净,是三室两厅的格局。
楚子洁踮着脚,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的房间,又动作极轻的带上了门,这才开口轻声道:“ 这是我姑姑的家,我寄宿在这儿,爷爷奶奶跟着姑姑住,这个时间他们早都睡下了,有点动静就会被吵醒,所以我每次回来都悄悄的。”
姑姑、爷爷奶奶? 长无和应观陈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这房子是你姑姑的?”
楚子洁摇了摇头:“ 是姑父买的。姑姑让我这么称呼他,其实他根本不是姑姑的丈夫,他们以为我不懂,其实我都知道,姑姑只是他的一个情妇。”
“ 你姑姑当别人的情妇你爷爷奶奶不管么?” 长无问着。
“ 管?他们自然知道自己的吃喝穿住都仰仗着那个男人的慷慨解囊,巴不得我姑姑多找几个这样的男人呢。”
应观陈打量了一下整个卧室,卧室不大,长方形的格局,只有一扇小窗户,窗户外面是惨白的月光。
一阵急促的开门声传来,楚子洁突然惊恐起来:“ 嘘,我姑姑和姑父回来了。”
随着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客厅里开始吵闹起来…
楚子洁的房门被拍的轰轰作响,门外的人似乎是想要拆了这道门一样。
姑姑的叫骂声透过木质的房门变得闷声闷气:“ 可是被你逮到个年轻的,有事没事就想往那屋里钻,是他吗给你下药了吊了你的魂儿?碰完他你可别再碰我,我他吗嫌你比狗都脏!”
“ 去你吗的!老子的事儿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男人醉醺醺的声音,和巴掌声,然后是一些物品落地的声音…
这一切嘈杂都在钥匙扭开卧室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男人挤了进来,不由分说捉住了楚子洁将她按在地上,然后粗暴的将她整个人翻过来,男人从背后掐着她的脖子……
长无和应观陈疯狂的想阻拦这一切,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只能躲到门外面去,不去看这一切,不去听那撕心裂肺的声音…
好像过了很久,不知道过了多久,短暂的时间如漫长岁月般难熬,像是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心脏。
长无和应观陈再次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楚子洁已经整理好自己半靠在床边,她抬眼看着长无:“ 看吧,我就说你们帮不到我。”
“ 这样的事情持续多久了?”
“半年以前,是他第一次伤害我。” 楚子洁从衣兜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她的手止不住颤抖,打火机的火苗颤抖了几次没能点燃那颗烟:“ 没人来救我,我哭喊到昏厥,等待我的也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折磨。我告诉了我爸,他来大吵了一架,甚至要动手打那个畜牲。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的心里竟然有一丝丝欣慰,我以为爸爸最起码是在意我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看到我活在怎样的困境里。我以为他会救我。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他微末的爱。可那个畜牲掏出两千块钱给他,他便不再喊叫了。那个畜牲说以后每次都会给他一些钱,他便不说话了。我求他别走,我说爸爸,求求你别把我留在这儿了,求你救救我吧。他的眼睛通红,不是怜悯而是愤怒,他打了我,踹折了我的肋骨,他骂我是个贱种生来就是给人玩的。他把他可怜的自尊与愤怒全都发泄在我身上,好像这样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这样他就不懦弱了,所有的错都是我的,是我天生下贱,与他无尤。”
楚子洁的眼泪汹涌,她不停擦拭着,可泪水还是覆盖了她的面庞,她忽然笑了,带着眼泪的笑容像是被暴雨摧残的花朵,她的声音颤抖:
“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可笑,我竟然以为他会救我,我竟然指望有人能够把我从这一滩烂泥里拖出来。没人能的,人们路过我,只会唾弃我,只会将泥巴扔在我脸上说那是我该得的。”
“ 他拿着两千块钱走了,连看病的钱都不愿意留给我。你体会过拖着一截肠子在内裤里是什么感觉么?有人总说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到底是什么呢?你看,我的尊严就是明码标价的,它只值两千块钱就可以被随意践踏。”
“人呐,命越是烂,就越硬,想死都死不了,因为该受得罪还没受完,阎王都不收。你信不信有人天生就是贱命一条,比如我。所以啊,我接受了。”
楚子洁抬起眼眸,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带着疲倦与绝望:“ 我不需要你帮我,他们当我是条狗,那我就像狗一样活着,那样就不会有痛苦了。别把自己当个人,就不会再有人的尊严了。对么?”
应观陈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又急速收紧,憋闷得他透不过气来,自己出身优越,一直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她嘴里说的苦难光是听着就令人颤抖,他想象不到如果真的降临在自己身上是怎样的感受。
应观陈的喉咙动了动,是啊,除了不痛不痒的安慰以外,他能帮助她什么呢?
长无眼睛通红,他的情绪在污染中难以自控:“ 我要是你,我就杀了他们。”
长无说出这句话,吓了应观陈一跳,想去伸手拉他,可话已经说完了。
楚子洁抬着明亮的眼眸盯着长无,那眸子里的光亮像疲倦中新生的绿芽。
突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和嘈杂的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那个被称为姑父的男人带着两个脸上带着淫笑和他同样的畜牲般的人走进这个房间来欣赏他新发现的‘玩意儿’。
长无的神色怪异,眼神悲恨又透着深深的厌倦。应观陈用力将长无扯走,一直拉着他出了小区的大门,他发现长无的情绪不对劲,连忙从长无的身上掏出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随着音乐声响起,长无逐渐平静下来,他像缓过神来一般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躬着身子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