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喜欢被训斥，方夏自然。
所以他对指着他鼻子一通教育的陆诚，很是不屑。
那些话左一只耳朵进，右一只耳朵出。
方夏抖着腿，敷衍地回应，眼神跟随天空飞跃的麻雀，瞟这瞟那。
“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心思，听点管教！”
“啊……嗯，好。”十分搪塞。
陆诚见着眼前的小伙这幅模样，简直心肝脾肺肾都要气冒火。
自己苦口婆心的快成操心老太太了，被操心的对象倒是一脸无所谓和任你处置。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方夏！你态度能不能端正点？不要以为自己是警校高材生，局里就不会开除你！下次再敢随意行动，信不信我把你蹄子卸下来！”
只是卸蹄子，不会上报给领导啊，这番话方夏琢磨出了陆诚护短的意思。
那我下次还敢。
“好的！陆队，我一定听从您的指令。”但是，表面上总归是要给点面子的啦。
可，陆诚压根没指望他听话，“废话！你要真能听，太阳都打西边出喽，那我还真得谢谢你。”
“我下次拿个手铐把你勒裤腰带上！”完了恶狠狠地威胁。
“行啊！就是陆队的裤腰带紧不紧啊？不然勒断了就难堪了。”方夏玩笑着打趣道。
陆诚说：“嘿！你敢这么埋汰你队长！”飞起一只腿往方夏下盘扫。
方夏灵活地躲过，拔腿就跑，“这实事求是嘛！”
陆诚不服气地紧接着追，边追边指着方夏，喊：“停下！队长叫你停下！”
方夏凭着年轻的体能甩陆诚三米多，吐着舌头，就是不肯停下，又气得陆诚嗷嗷叫。
端着搪瓷杯子的老石站在一旁看戏似的看方夏耍猴一样遛陆诚，风凉的摇摇头，“陆诚，你不行了呀，警局的扛把子跑不过一小伙了。”
“那是一小伙吗？那可是我祖宗！”陆诚忿忿回话。
逗得老石捧腹大笑。
前厅接待处的电话突然响起，老石捧着茶杯小跑过去接起电话，催命似的铃声戛然而止。
“喂？哎，你说……”
好像听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内容，老石扯远电话线，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见，向方夏竖了个大拇指，继续回话。
方夏和陆诚早已停止追逐，神情严肃的目睹老石接电话，双手紧张地揪着衣服，不安的掸掸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
直到看到那个大拇指，才露出放松的笑容。
陆诚三步跨到方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行啊小子！这下，你可立功了。”
“啊……陆队，不是刚还要卸我蹄子，这会子，我就立功了？”方夏勉为其难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典型。
“对啊，下次就不一定是立功了。”
方夏不服的小声反驳，“那我肯定是有把握才行动啊。”
“你搁那嘀咕什么呢？”
“没有没有，队长！老石！我先去跑步了。”方夏立正，标准的军姿和敬礼，默念着口号，一板一眼的跑开。
陆诚无语极了，说：“这小子这样还能救吗？”
挂了电话又到门口的老石，已经在前台放下搪瓷杯，两手背在身后，感叹道：“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可别砸你手里喽！”
“他的少年赤忱，是优点也可能是隐患。”陆诚老气横秋的道，就差捋捋下巴下一把胡子。
老石缓缓走到他身边，背着手，一针见血地挑明陆诚的担忧，“太有主见，过于聪明，容易出事。”
陆诚配合着叹了几下气。
绕着警局跑步的方夏经过正门时看见两个人微仰着头，发丝在风里摇曳，颇有古人伤古怀今之味。他暗道不好，加快脚速。
阳光追着少年赤忱的步子，照亮他踩过的每寸地面，微风不燥送来真挚的祝福。
少年无忧无虑，向往光明与正义，却不知非黑即白的偏颇。
一时静默，陆诚和老石都陷入自己的思考。
“哎呀！那小子怎么跟着你也叫我老石，真是没大没小！”老石的一声惊呼打破安静的氛围，摸着脑袋，后知后觉道。
被打乱思路的陆诚，看准时机鼓动些风凉话，“谁让人家是你赞许的好苗子，跟你称兄道弟给足面子喽！”
方夏听着两个外界夸赞稳重聪慧的破案搭档幼稚地互怼，不由会心一笑。
前程布满金灿灿的光芒，未来，他一定能在理想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实现一直以来的梦想。
有主见不好吗？
至少，能另辟蹊径发现新线索。
少年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又一点点和身形重合。发丝阳光下扬起，悬挂在上面汗水滴落水泥地，一大颗、转瞬即逝。
回忆渐渐落幕，耀眼的太阳的光圈与眼前白炽灯的光点重合。
侦探店里的站立式空调开足马力，源源不断制造暖气，方夏缩在以往来客坐的位子上，面对一脸真诚的陆诚，一脑门官司，觉着自己这几天流年不利。
紧闭的接待室门外，项洲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时不时看看外面和里面，嗑着瓜子给一个视频疯狂点赞。
陆诚正对风口，隆隆的暖流拂过脸颊，他无声地垂头，黯淡的眼睛里充满倦怠。
良久，他沉着嗓子说：“有个案子，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方夏闻言一怔，记忆中陆诚从来没有如此消极。他半张着嘴，闭闭合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不忍心直接拒绝，也想逃避。
当他终于打好一套说辞，陆诚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声，卡在喉咙眼的话还是被迫吞了回去。
陆诚摸出裤袋里的手机，“来电显示：老石”。没有遮掩也没有避嫌的意思，当着方夏的面，接通电话，按下免提。
方夏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捂耳朵。
因为电话一被接通，老石一堆输出，“陆诚！那个吕临岚的尸检报告出了啊，死因就是脖子上的刀伤，是一刀毙命，但生前有挣扎行为，所以应该不是那个什么熟人作案吧？”
憨憨的老石就这么泄露了案件内容，叉着腰站在窗边，莫名其妙地信任好几次坑他的陆诚。
“你这样是违规的，把免提关了！”趁着老石话语停歇的间隙，方夏压低声音焦急地想阻止陆诚。
陆诚一躲，躲开方夏伸长的手。
依旧免提。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聚精会神地听着老石的话。
那边的老石后知后觉，捕捉到一些不对劲，“陆队身边这是谁在啊？”好奇的意味活像八卦陆诚是不是在外面搞恋爱。
两个人的作风方夏明明懂得不能再懂，无比熟练地语塞，选择尽量远离炸弹似的手机，可是电话那头的声音仍然一字一句的往耳朵里钻。
陆诚让老石说正事。
“你问的那个猜想啊，理论上能存在这种可能，最后确认死亡时间是她失踪的第一天晚上凌晨三至五点。我跟你说啊，要检出这个差距也就是我了，一般人可能真就糊弄过去了。”
“不过，那绑匪怎么不要她家的钱啊，要是我……”
陆诚嫌他多嘴，铁着面挂断了电话。
他坦荡地对方夏比个无奈的姿势，无赖做派，“这下好了，你已经知道案件细节。不参与咱们都要被处罚。”方夏一猜就知道他憋不出什么好主意，彻底摆烂，不搭理他。
陆诚沉默了一会，感受暖气肆意包裹全身，小小的接待室隔音效果意外得好。他摩拳擦掌，想着里面解决个人，外边应该听不见声响。
小兔崽子居然不理人！
“你不想回警局的那些原因算***什么*原因啊？”陆诚气恼，也彻底不端队长身份。
二流子办案沾染的那些陋习全部暴露，简直比混混还混混。
方夏很想再告诫陆诚亿次，人民警察注意形象。
*
唐睿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三分满的红酒液体散发出浓重醇香，不断起伏，不断旋转。
他眸色颇深注视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旁边一地凌乱的纸，一地七零八落的毛，一只秃了一块皮毛的猫角落里舔舐自己伤口。
唐睿两只手都粘了多多少少的毛，液体不断在透明的杯子里摇晃，颜色鲜艳诡异的不像红酒。
平光镜侧面闪射出幽幽蓝光，身后没有开灯，严严实实的窗帘只有他面前有一条缝。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正常，偏偏爱这份怪异。
就像醉了酒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醉了，他认为这是他智慧的象征。
“我的萱宁，应该与我一样，因为我们是同类。”
刚刚，刚刚两个人碰完面，一起喝了下午茶，聊了会天。唐睿很喜欢这个妹妹，却不仅仅贪念她只是妹妹。
有时候唐睿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阳光又明媚，像那些惹人爱的猫啊狗啊轻易就会让人交付真心，是她非得招惹他。
想跟怪物玩游戏，那就也变成怪物吧。
……
“方夏，还记得你进刑警队的初心吗？”
眼前的方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记忆里的方夏虽然满脑子不解陆诚的想一出是一出，但依旧站直，正经地回答。
“为了让每一份黑暗都暴露在阳光下。”眼前的声音与脑海中的声音重合，这是方夏一直没有动摇过的初心。
或许这一次，陆诚真的遇上棘手的事了。
毕竟，竟然已经开始走他厌恶的怀旧路线，企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陆诚抿着嘴巴，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眉毛，又迎来一阵沉默。
方夏如坐针毡挣扎着要不要就同意了吧，内心反复煎熬。
“我……”半个字刚刚开头。
陆诚直接打断他，“周慧有嫌疑，现在所有事情警方都很被动，贸然跟踪她，说不好还会被反将一军。这是最后一个忙。”
方夏仿佛看到他身上不正经不靠谱的外表下，偶尔冒出的队长光辉在闪烁。
有些唏嘘，他喉头一梗，临答应就差一脚。又觉得不对，“你不是隔三差五就找我帮忙吗？还不付费用。”
“那能一样吗？方夏。你希望无拘无束查案，我给你这个机会。”
“加入吧！”
其实当陆诚第一句话的后半段说出的时候，方夏就知道自己没有了再拒绝的理由，“那真是最后一次了。”
陆诚喜出望外，果然！对付心软的人用感情牌，再稍微走点心就能事半功倍。他拉回方夏坐到身边，搂着肩膀，详细地说明康乐巷案发展到现在的所有内容，也包括他的猜想。
末了，还加上一句，“有你在，这案肯定马上就破！”
方夏却不这么认为，甚至有点想反悔前几分钟那么爽快地答应了陆诚，“意思就是说，这案件到现在从头到尾都还是猜测和疑点，就需要我替你一个一个找出实证，是吗？”大有心凉，想毁灭世界的味道。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先替我暗中看着周慧，有异常情况及时汇报给我就好。”陆诚拍拍方夏颓废的背，板正他，鼓励地道，“咱俩一明一暗，绝对的最佳搭档！”
“呵呵。”方夏嘴角抽动几下，意识到自己又跳入个无底洞。
“那你这次把劳动费都一并付我吧！”虽然是亲队长，但该提的还是得提。
闻言，陆诚板正他背的手稍稍僵硬些，“会有奖金的，我先走了。”
泥鳅似的顺滑地躲开方夏的拦截，带着暖气化成的丝带，以第一撞线的姿态冲出室内。暖流木讷地接受冷风的打量，消散其中，陆诚已经跑开侦探所大门三四十米。
可惜方夏压根没想追他。
倒是把正在看某些大尺度视频的项洲吓得不轻。
方夏好笑的摇摇头，未曾察觉到骨子里重新焕发出的神采。
他天生属于这个战场。
……
警员的忙碌程度与社会不法分子的忙碌程度紧密相关。
近期，康乐巷案陷入瓶颈。整个警局除了一个个上级领导施压的电话，就是永远都在逮陆诚的梁勇每天愈发频繁地神出鬼没在各处，所有警员都快被迫害的精神崩溃。
但敢怒不敢言，因为没有人敢对线超低气压的梁勇。
好在物检科传出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几乎不见踪影的陆诚也现出身形，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角落的警员合着手掌，默默感谢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撒旦等的保佑。
可惜，梁勇没赶上陆诚现身的时候。这说明未来几天梁勇还是会随机出现在警局任何地方，警员分开合拢的手掌，默默留下两行清泪。
刑警队里的气氛大有改善，有了全新的方向，成员又重拾信心。
之前徐可儿提过李蝶与吕临岚是好友，但陆队坚持两人并不会如此简单，所以这些靓男俊女正按着陆诚的指示，调查李蝶和吕临岚的共性，深挖两者的家庭。
手上动作不停，头脑飞速运转，消化信息。
物检科的人正挠着头，非常头痛十页纸的报告该怎么编。
法医室里老石早就偷摸着下班，只留一个王珂橘烦躁地一遍又一遍反复看老石嘱咐第二天要考的视频。
所有人都循着轨迹按部就班地生活。
哦，一个人除外。
方夏顶着六级西北风，瞅瞅人行道边的路灯杆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生姿，树叶都齐刷刷偏向一个方向。早半小时前，他就闻见附近人家窗缝里透出飘香的家常菜味。肚子其实并不饿，但也十分应景的叫了几声。
他感觉自己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还有点像冤大头。
总而言之，他又双叒叕后悔，幻想办公室里坐着软椅享受暖气的陆诚，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其实陆诚也在萧瑟冷风中，莫名受到方夏不满的他，平白无故打了一个喷嚏，擤着鼻涕怀疑是不是感冒了。
方夏蹲在周慧工作的银行门口转角处，等待柜员清点结束下班。
陆诚闲不住腿。
李蝶和吕临岚共性交叉点有一处是德爱高中，怀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他在学校围栏外拼命张望，盯着每个离校的学生。
兴许是过于贼眉鼠眼。
保安已经“磨刀霍霍向猪羊”，提着棍子朝陆诚走。
陆诚好说歹说才劝住。
勉强让大哥相信，他是来接孩子的家长，因为没见识才蹩脚露怯。
但是，到底怎么三秒当爹？！
这边陆诚在保安大哥睽睽注视下捉急得很。
那边方夏终于在全身冻僵前等到周慧离开银行。他不紧不慢地跟上周慧，完美乔装成一个陌生的路人。
陆诚有些抓狂，扯谎之时脑袋一热，话就溜出嘴巴，刹都刹不住。他看着校门口逐渐稀稀拉拉的人流，捏着一把汗暗道，老子一世英名可不能被人揪住小辫子。
……
方夏瞧见周慧进了一家便利店。
他之前踩过点——没有后门，于是安心的压着马路牙子，踢踢路边细碎的石子，又跟着周慧来到康乐巷口。她手里一大袋食品，隐约可见一些方便面的经典包装。
周慧神色自然地过路警方隔离带围开的区域，友善地与每个擦肩而过的人打招呼问候。
方夏紧缩脖子，把脸埋进衣服领里，有一步没一步运用地形遮挡。
……
陆诚看见了救星。
熟人江小芸的身影出现在大道上。
她握紧书包带，如一只想逃避的鸵鸟，脑袋垂得看不见眉眼，慢吞吞地前进，与陆诚的距离一点点缩短。
身边有几个男生轻佻地朝她吹口哨。
无措、不堪其扰。
“小芸！”陆诚驱赶走那些下流的男生。
江小芸感激地抬起头看着他，眼眶湿润，许是没想到有人会为她解围。
风，流氓似的挑起她校服制的短裙，江小芸羞耻地捂住裙边，裙下瘦细双腿兜着凉嗖嗖的风。棉绒质地的打底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保暖。
她行至陆诚面前，“陆……”，弱弱的。
“啊！小芸呐，我来接你放学啊。”陆诚背对保安挤眉弄眼地努力用口型向江小芸示意。
她很快心领神会，善良的替陆诚掩饰，“爸，你怎么来了？”
“啊哈哈哈，心血来潮接你一次，咱们走吧？”勾起江小芸后背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搂过她的肩膀尽力表现出关系熟络。
堂堂刑警队长居然被一个普通的保安大叔给唬住，这事传出去得被某些人当一年的笑料。幸好，只有江小芸同学知道。
形象还有机会挽救。
陆诚放下书包还给原主，道：“这次谢谢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差点我就要写检讨了。”
江小芸又恢复胆怯内向的模样，连连摆手，细声的说：“没事的，陆警察。就是……我其实是住校的，今天是有事情请了假，才会出校门……这个会不会影响刚刚的，那个……”
小女孩微微偏着脑袋，苦思冥想合适的词语。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脸颊红彤彤，与新年的年画娃娃腮红有的一拼。
陆诚由衷觉得她可爱，笑出声。
江小芸无辜的睁大眼睛，生怕自己说错话，“陆警官……”
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越发令陆诚溢出平白的父爱，他笑着说：“没事的，放心吧。”
江小芸悬在半空的心安稳落地。
方夏的心“陡”地一下悬起。就在刚刚，离他蹲点两步远的地方，突然丢下一袋垃圾，给他容易一惊一乍的心致以超大冲击。他嗅嗅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死鱼腥味，全身细胞都在劝说罢工。
周慧自到家后就再没出门，一切平静正常。他一度怀疑陆诚的侦案能力。
江小芸礼貌暂别陆诚，内敛的女孩乖巧文静，踏上回家的路程。
陆诚目送她娇小可人的背影，要是有个这样懂事的女儿似乎也不错。等他发觉时，已经不由自主跟了江小芸一路。周围都是居民楼，三五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七嘴八舌开讨论会。
应该快到家了，陆诚心说。
那就护送她到家门口吧，陆诚又心说。
可，方夏真要放弃了。
此刻家家户户差不多都在烧菜，空气里弥漫着特浓的油烟和滂臭的腐烂味混合，还有那么几丝饭菜的香气，无法言说的诡异。
方夏不敢走远，就近寻了家快餐店，草草应付饥肠辘辘的肚子。
以前好歹有两个人轮换交班，可以满足人类生理的最低要求——饱腹。
心情风雨凄凄，两耳鸟雀喈喈。方夏不再是毛头小子。天空昏昏暗，银灰色的远景，华灯初上，喘息般缥缈的汽笛，荡漾归途中的打工人。他学会接受无人问津，也能热切投身漫长却无果的等待。
他变得耐心与诚恳。
熟练地做一只静守暗处匍匐、伺机而动的壁虎捕手。
王珂橘实在看吐了，索性退出视频页面，美滋滋逛起琳琅满目的某宝主页，顺理成章的摸鱼到下班。
十页纸的报告一张一张摊在桌子上，旁边的人骄傲无比。纸张还留有新鲜出打印机的热度，就被装订成册，送往梁勇办公室。
果不其然，办公室内并没有人。
桌上凌散着一堆枸杞，送的人立马想到平日梁勇嘴里嚼巴嚼巴的红红不明物体。
不会就是这玩意吧？那人小李还非得说是什么名贵补品嘞！
没劲。
“干嘛呢？”富有梁勇特色的说话声调在身后乍得响起。
手稍抖了几下，示意桌上安然摆放的报告，心有余悸地退出办公室。
好吧，他承认梁局长和和气气老妈子皮下，震慑力确实不弱。他又能相信小李说的话了。
洛城市的江水流经市区，分割东区和西区。重重的水色藏着不可言喻的温情，雾霭降临后夜色中的江面，闪耀的屋宇上空，升起一轮弯弯的镰刀月。行人步履匆匆，日历又撕下一页，三四岁的娃娃盼星星盼月亮，掰着粗短的手指头，望着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