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金辉渐落，透过翠绿竹叶的斑驳日光投到书桌上，又一直蔓延到少女的发丝上。
白未曦似乎睡得很熟，上课铃响了好几遍、下课铃也响了好几遍，都纹丝不动。
祁煜尘细白的手指落在本书的封页上，细细摩挲着，一双深邃湛黑的眼眸微垂，散漫倦怠。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响起。
一道倩影忽然朝最后一排走过来，抱着黑色皮质笔记本的手腕上，系着一根保平安的红绳。
祁煜尘眼角余光瞥到人影儿，没细看，就微微朝后倾了倾身子，理所当然的认为来人是冲着白未曦而来。
结果那抹瘦削的身影，停在他身侧。
“煜少爷，我有几道题想请教你，你现在有空吗？”
一道轻若游丝的声音响起。
女孩黑色的直发搭在肩上，整个人看着乖乖巧巧的，眼皮薄薄的、隐约还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薄薄的唇透着几分病态的白。
站在那里，有种风一吹就破了的易碎感。
墨梦璃的声音很轻，轻到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话音落下良久， 没有得到回应。
“煜少爷……你有空吗？”
墨梦璃忧心是自己的声音太轻，就微微抬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趴着睡觉的白未曦忽然动了动，在睡梦中无意识的用手拨了拨脸颊上的发丝。
“哪个？”
祁煜尘想了一下，收回眼角的余光，声音比平日里轻了几度。
墨梦璃面上闪过一抹欣喜，将怀中的笔记本翻开，摊到祁煜尘面前，用笔尖指了指，“这个。”
祁煜尘点点头，一目十行的看完题目。
是一道考查综合能力的物理大题，里面涉及到了高三才会学到的电磁感应。
祁煜尘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大概有了解题思路。
但是他来上课，不过走个形式，一些必需品，都是顾北末置办的。
稍加思索后，他确定自己没有笔。
墨梦璃紧张的咬着唇，见祁煜尘没什么动作，又看向他骨感分明的手指，空的。
“我这有……”
她迅速反应过来，刚把手中的笔递出去。
就见祁煜尘转头，手指扒拉扒拉白未曦的发丝，从她的胳膊底下抽出来一根笔——粉红色的，上面还印着凯蒂猫的图案。
“……”墨梦璃微怔。
在她的印象中，祁煜尘除了顾北末，在这个班里并没有其他走得太近的人。
而且他对自己的东西，独属欲很强。
之前宋琛予因为要收一张表，没有经过同意擅自翻了他的桌兜。
结果第二天，顾北末苦着一张脸去重新搬了一张新桌子回来。
桌兜里的东西也全都换了新的。
所以之前白未曦先后掀翻了他的桌子、椅子，他都没有发飙，墨梦璃在意外之后，开始猜测——
或许是祁煜尘本来就不介意这些，只是对宋琛予个人有意见罢了……
但看祁煜尘十分自然的用着白未曦的笔，好似又隐隐的指证她的猜测是错的。
“好了。”
一个晃神的时间，祁煜尘已经将解题过程全都写了出来。
笔锋凌厉、字迹磅礴大气，单是看着，就像一副行走的艺术品。
墨梦璃咬着下唇，又看着祁煜尘将笔慢条斯理的扣上笔帽，放回白未曦的桌子上。
在白未曦胳膊压着的一角试卷上，墨梦璃瞥到了传闻中的“狗爬字”。
两个人的差距那么大……
一定不可能的……
“谢谢。”
见题被轻飘飘的解出来了，墨梦璃心猿意马的，也没了说辞再继续待下去，就道了谢回座位去了。
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
当了一早上人形雕塑的白未曦动了动，终于彻底清醒了。
祁煜尘散漫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白未曦醒了，翻页的手就再没动过。
原本以为少女是忌惮班主任的威风所以才醒了，结果谁知道人家是因为手枕麻了。
龇牙咧嘴的缓解了一会儿，又耷拉着眼皮，将手伸进桌兜里，翻出来一部手机。
解了锁，细白的手指点了几下，然后忽然将手机屏幕横过来了。
“……”
祁煜尘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一下。
似乎察觉到了旁边人的目光，白未曦眼皮都没掀的小声道：
“要不要一起？”
“……不了。”祁煜尘摇摇头。
“好学生还坐最后一排？”
白未曦啧了一声，用余光瞥了眼祁煜尘手中的书。
不知是揶揄还是什么，祁煜尘听出了些不对劲。
“不打游戏就是好学生？”
“倒也不是。”
游戏开了，白未曦回的极其敷衍。
祁煜尘倒也不恼，见她手指点的飞快，就多瞄了几眼。
只见少女游戏中操纵的角色走哪儿杀哪儿，将每次操作的上限全都拉满。
窗外忽然飘进来和着桂花香味的风。
桌面上的试卷被掀起一角，又一阵风过来，试卷被吹落到一旁的地上。
在落地的瞬间，祁煜尘伸手将试卷接住。
扭头看了眼白未曦，打游戏正入迷，眼睛都不带眨的。
祁煜尘就将拿起试卷，看了一眼。
是上周一次性发下来的单元测试卷。
这一张，恰好是物理科目的最后一个单元。
卷子一眼扫过去，没什么特别之处。
选择题和填空题书写量不大，就几个字母和数字，还写的歪歪扭扭的，像个小学生。
隐隐透着光，祁煜尘好似看到什么，就将卷子翻了个面。
一看，后面的几道大题，在题号前面，标着些同样笔迹写出来的数字。
看起来，像是大题的答案。
祁煜尘暗黑的眼底忽明忽灭，十分顺手的又将那根粉红色凯蒂猫的笔拿了过来，在草稿纸上将其中的几道题演算了一遍。
最终答案，跟白未曦在题号前标注的一样。
抄别人的？
不存在这种情况，这个单元还没有学完，自然也没有人做完这套题。
抄答案？
答案都在老师手中，这些试题也都是老师重新编了数据之后才印刷了发下来的。
祁煜尘将试卷放下，又无声的扭头看了一眼白未曦。
暗黑的眸底平静，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漆黑的瞳仁，倒映出白未曦十分认真打游戏的模样、以及因为趴着睡了太久，脸颊上还未消下去的红色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