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跪不跪
夜风吹拂,院落之内火把摇曳,映照出一片动荡不安的景象。
激烈的交战中,宫子羽双目赤红,对着宫尚角嘶吼:
【阿云被人暗算,中毒身亡。那伪装成锦盒的暗器机关,是宫远徵动的手,是不是?!宫远徵人在哪里?让他出来!】
宫尚角后退半步,躲过他毫无章法的横刀,略有些惊异:【云为衫...死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接下一招后抬头厉喝:
【我已说过,远徵如今不在角宫,我何必骗你?何况无锋刺客本就该死,若真是他杀的人,以远徵的性子,何须躲躲藏藏?】
宫子羽不管不顾,拔刀直指对方咽喉:【除了他还能有谁?我们先前已经约定好了计划,阿云也愿意投靠宫门,这件事你也答应了的!】
刀锋擦过宫尚角颈侧,让躲在长廊后的上官浅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宫尚角反手挥开刀芒:【你宁愿相信那个一月前还是无锋的女人,也不信相信血脉相连的族弟?】
他发力逼退宫子羽几步,【云为衫身死之事必有蹊跷,待找到远徵,再细细询问不迟。你现在要做的是先冷静下来!】
花长老和雪长老也是不久前才匆匆赶到,一来就听到这么劲爆的对话,雪长老人都懵了:【什么计划,云为衫是无锋刺客,你们都知道这件事?】
花长老厉声发话:【管他发生了什么事,无锋细作决不能留,那她死的正好!】
知道云为衫是刺客还要庇护她,宫子羽甚至还要因为她的死亡在角宫发疯?而且你喜欢的不是顾倾城吗?
花长老向来谨守门规,行事素来不苟言笑,此刻脸上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后悔。
当初不该遵从缺席继承制,让宫子羽登上高位的。他到底是不成器了些,哪怕尚未及冠的宫远徵,其心性也远胜于他!
花长老越想越气,愤然提刀,径直冲向二人,欲先让他们停手再说。
宫尚角余光瞥见花长老的动作,身形敏捷地闪身而退,意欲休战。然而宫子羽早已气红了眼,顺势追击,恰与花长老格挡而来的大刀撞了个正着。
这两人皆动了真怒,毫不相让,刀光剑影间,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宫远徵和薛宝珠正是此时飞身落地,眼见他们在院落中心打斗,金石相击之声不绝于耳,震得院落中空气都仿佛在颤抖。
不多时,只听铮的一声巨响,刀刃相交处火星四溅。宫子羽竟凭借一股牛劲,将花长老手中的刀斩断了。
断刃掉落在地,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其中也包括宫子羽,他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目光扫过院落,正好看见刚刚赶来的宫远徵。
他心中怒火瞬间又腾地燃起,刀锋再次指向宫远徵的方向,:
【你废了阿云的武功还不够,居然还要如此恶毒的赶尽杀绝...前几夜的旧账还没算清,今日就在这里一并了结了吧!】
宫远徵也气得脸色铁青:【胡搅蛮缠也要有个限度!这几日我忙着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连云为衫被你藏在哪里都不清楚,又是怎么杀的她?】
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再说了,若真是我动的手,我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整个宫门,又何必撒谎?我看是她太过没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被其它的无锋灭口了吧!】
少年挑衅的眼光从上官浅身上一扫而过,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搞不好是你那个来自无锋的好姨娘动的手呢!】
这个精准的猜测踩到了宫子羽最不愿触碰的那种可能,他大声呵斥:【住嘴!你闭嘴,不可能...】
宫远徵一点也没有惯着他,继续冷嘲热讽:【她们说不定就是这样自伤残杀,然后两败俱伤的!】
【闭嘴!!我现在以宫门执刃的身份命令你闭嘴!】
【你说什么?】宫远徵不屑地抱起双臂,微微挑眉。
【执刃的命令,只说一次。】宫子羽似乎找回了一些理智,冷冷地看着他,【刚才花长老的刀是花宫刀冢六把刀中的一把,已经被我斩断,我现在正式通过了三域试炼,是你们名正言顺的宫门执刃。】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长老、宫尚角、还有他们带过来的侍卫们都变得严肃起来
宫远徵正欲发作,却被宫尚角一把拦下。花长老与雪长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无奈。
他们心知肚明,此处绝不能无视宫子羽的命令,否则明日消息传开,整个宫门之人定会对新上任的执刃的权威产生质疑,宫门的规矩与秩序也将陷入动荡。
这段时间,宫门风波迭起,实在不能继续内斗下去了。
雪长老抢先说:【执刃之命,当然听从。】
宫子羽持刀而立,眼神冰冷:【我要你承认杀死阿云的真相,并承担管理百草萃不当,导致先代执刃离世的罪责。】
宫远徵脸色僵硬,倔强地站在原地,身子纹丝不动,眼神中满是抵触与不服。
金繁环视众人,高声喝道:【执刃的命令只说一遍!】
所有侍卫跪地领命,齐齐行礼:【是!】
长老们没有下跪,但都低头行礼。宫尚角沉默片刻,最终单膝跪地,临了侧头望了一眼弟弟。
宫远徵和他相处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咬紧牙关,勾勒出锋利的下颌线,双眼通红的在哥哥和宫子羽之间徘徊。
他捏紧了拳头,方才孤傲的头颅也垂下了,可还是不甘心:【不是我做的...】
躲在暗处的上官浅将一切看在眼里,嘲讽一笑,知道这对兄弟都是极为高傲的人,肯定不乐意自己看到这一切,她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宫子羽没有动,于是侍卫也不敢吱声,长老们和宫尚角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无声的压力向宫远徵传来。
宫子羽真的成为执刃了,就连尚角哥哥也不得不臣服于他,以后要听他的命令行事,如果今天不示弱,徵宫就会独立于其它三宫之外,立起鲜明反抗的大旗,今后肯定会处处受斥...
要跪吗?
尚角哥哥已经在默默暗示自己了,今日只要退一步,之后宫子羽也不能拿云为衫的死对他怎么样...
可是...可是,他好不甘心啊。
少年的脸色变得苍白,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在沉默中微微佝偻,他的眼神像是被风雨打湿的雏鸟,满心不甘却又不得不低头。
宫远徵缓缓低下身去,但下一秒,他的手肘被薛宝珠死死握住,并强行拉了起来。
【不许跪。】薛宝珠错肩而过的瞬间,温热吐息拂过他的耳际。
纤弱曼丽的少女轻轻迈出一步,如同十一年前那般,挡在了他的身前。
她身形明明不过及他肩高,湘色裙裾在晚风中猎猎翻卷,恍若雌鹰展开不可摧折的翎羽,严严实实地将他笼在翼下。
【宫远徵说他没有做,那就是没有做!无错者无须论罪,也不需宽恕,他心无愧,不违真性,纵死无悔。】
宫远徵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珠珠...】
【宫门家事岂容外人置喙!况且他说不是就不是...】宫子羽的叱喝被寒光截断。薛宝珠行动间广袖翻飞,一旁侍卫的长刀已跃入素手。
【对,他说不是就不是。】薛宝珠丹唇勾起,风吹过,发丝清扬,漫天杀气倏然凝作实质,惊起树上寒鸦旋舞。
雪练似的刀光劈开夜色,刹那间与宫子羽手中的那柄‘云织羽’相击迸出流火。
金铁交鸣声中,薛宝珠皓腕轻旋,内力顺着刀身倾泻而出,只听清越龙吟贯透云霄,宫子羽的刀竟被震得粉碎,碎刃四散飞溅,如残雪坠地,无声却惊心。
她居然用制式的普通兵器,轻而易举地打碎了自己这把精心用玄铁锻出的宝刀?
宫子羽本能后退一步。
【既然你的地位都能来自这种过家家一般的游戏,你的柄权也脆弱的不堪一击——】薛宝珠踏着满地星芒逼近,绣鞋碾过玄铁残片发出细碎哀鸣。
【那他的诚心坦言,又为什么不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