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神色一凛,快步上前,伸手接过书信。当信纸展开的瞬间,他的目光即刻被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所吸引,眉头随着阅读的深入愈发紧皱。
郑观音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着李建成手中的信,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见李建成眉头越皱越紧,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与急切道:“殿下,孙神医在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快些说与我听,宗儿的情况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建成抬眸,目光紧锁郑观音,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满心焦虑,缓缓说道:“观音,孙神医信中所提解毒之法,分为两种,依宗儿病情缓急而定。若宗儿体内毒性尚浅,情况稍缓,便采用第一种温和之法。先以银针精准刺入相关穴位,再配合轻柔推拿,激发穴位活力,同时借助角法(拔罐),在特定穴位处慢慢吸出毒血,借经络相通之力,排出体内毒素。”
“若毒性深入,病情危急,就要用第二种险招。需用特制针管引入经脉,缓慢放出毒血,之后抽取亲眷康健之人的血液,注入宗儿体内,以新血补气血,助他恢复生机。只是第二种方法风险极大,稍有差池,便会危及宗儿性命,实在令人担忧。”
“殿下、太子妃,实乃皇天庇佑,皇孙这几日恢复了不少。如今气息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依臣之见,当下可用第一种温和之法。只要请来孙神医,那此番定可保皇孙平安无虞。” 胡济世缓缓抬起头,继续说道:“只不过眼下……”
李建成眼神骤亮,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了些许,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他大步上前,双手扶起胡济世,动作急切,声音中满是按捺不住的焦急:“眼下究竟如何?胡太医,你不必顾虑,但凡有任何难处,孤定当倾尽所能,全力解决!”
“胡太医。” 郑观音的声音微微发颤,但那语气中却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瞒着本宫?只要能让宗儿平安康复,纵是要本宫奔赴刀山火海,历经千难万险,本宫也绝不退缩半步。有任何条件,你都尽管提出来,莫要有所隐瞒!”
郑观音出身北朝望族荥阳郑氏,这一家族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门第之高、声名之显,冠绝一时。自魏晋以来,便世代簪缨,在朝堂之上,从中枢要职到地方关键官位,遍布郑氏族人,他们或为宰辅,掌控朝政机要,或任封疆大吏,手握一方军政大权,在朝堂决策、政令推行等诸多方面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此事一旦传至郑氏家族耳中,以其对这唯一皇孙的重视,势必会倾全族之力介入。那阵仗,恐怕连当今圣上李渊都要为之侧目,不敢小觑。毕竟,荥阳郑氏积攒的威望与能量,足以掀起一场声势浩大,足以左右局势走向。
胡济世见太子与太子妃如此关切,神色凝重,眉头紧锁,犹豫片刻后,带着几分忧虑开口:“殿下、太子妃,微臣承蒙二位信任,定当竭尽全力。此次皇孙中毒一事疑点重重,下毒之人手段隐蔽,且能轻易突破重重守卫,可见其势力不容小觑。”
他微微顿了顿,声音中满是惶恐与焦急:“如今皇孙虽有好转,但仍未痊愈,若下毒之人贼心不死,再次下手,后果不堪设想。臣担心,即便寻来孙神医,治好了皇孙这一次,可若不能揪出幕后黑手,皇孙往后的日子依旧危机四伏。” 说罢,胡济世忧心忡忡地看向李建成和郑观音,“还望殿下与太子妃早做打算,加强对皇孙的护卫,同时彻查此事,以绝后患。”
李建成听闻,神色愈发冷峻,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他负手而立,在殿内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沉声道:“胡太医所言极是,此事孤必会上报父皇,彻底清查东宫,任何可疑之人,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郑观音声音颤抖,几近哽咽,她的双手紧紧握拳,语气中满是决绝,“殿下说得对,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本宫这就回宫,亲自挑选最得力的乳母和丫鬟,时刻守在宗儿身边。哪怕本宫不眠不休,也要护他周全。”
说罢,她看向李建成,眼中泪光闪烁,却又透着坚定:“殿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本宫绝不能让宗儿再受到一丝伤害。”
胡济世望着太子与太子妃雷厉风行地为皇孙安危安排各项事宜,一颗高悬的心总算落了地。回想起自己方才那番进言,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有余悸。毕竟事关皇孙安全,稍有差池,掉脑袋都是轻的。
就算这次侥幸能蒙混过关,可皇孙身处复杂的宫廷争斗之中,谁又能保证日后不会再出意外?一旦皇孙再次出事,他胡济世和整个胡家都将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到那时,荣华富贵化为泡影,安稳日子更是遥不可及,往后余生怕是只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每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好在,一切都在林元正的预料之中。此前,胡耀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林元正于信中不仅详尽地剖析了局势,还为他提供了应对之策。收到密信的那一刻,胡济世顿时有了底气。他深知林元正智谋过人,既然对方早有谋划,自己只需依计行事即可。如今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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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洛郡,林家宅院正堂中,此时气氛略显尴尬。
午后,在林家正堂,林元正与刚归家的林清儿、林安商讨家族事务,事项敲定后,两人陆续离开。林元正只觉精疲力竭,靠在椅背上,下意识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很快便沉沉睡去。
此前,李元容因要事已多次上门拜访,门房对她十分熟悉,这次也没太过为难,便放她进来了。她本是与秦怡约好这个时间会面,径直来到正堂,踏入正堂的瞬间,李元容看到有个陌生的少年郎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熟睡。
她心中一紧,暗自思忖这人是谁,自己从未见过他。不过,看他这般疲惫,又身处林家正堂,想必身份不凡。李元容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与不忍,脚步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到这神秘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