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太子东宫之中,雕梁画栋间萦绕着一丝往日难寻的凝重气息。
李建成负手站在李承宗的寝室外,透过半掩的门扉,目光紧锁在屋内的床榻上。多日来,李承宗被病症折磨,身为父亲的李建成心急如焚,朝堂上的纷繁事务都难以分去他对儿子病情的担忧。
好在,转机终于出现。看着李承宗的气色日渐好转,不再整日虚弱地昏迷卧床,甚至能在床边坐起,有说有笑地摆弄着喜爱的小物件,李建成高悬许久的心总算稳稳落了地。他微微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紧绷的双肩随之松弛下来。“去,传本宫的话,重重赏赐胡太医。”
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李建成转头,只见太子妃郑观音缓缓走来。她的身形越发清瘦,原本圆润的脸颊也消瘦了些许,眉眼间虽仍带着温婉,却难掩连日来的疲惫与忧思,微微福了一礼。
李建成见郑观音身形愈发清瘦,满是心疼,急忙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宗儿的病情已经好转,你也该放宽心,这些日子你日夜诵经礼佛,孤都看在眼里,千万别再累坏了自己。” 说着,他稳稳地搀扶着郑观音的胳膊,好似生怕她会因疲惫而摔倒。
郑观音微微仰头,望向李建成,眼中泪光闪烁,顺着他的搀扶微微点头,目光又缓缓转向屋内李承宗,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轻声回应道:“只要宗儿能彻底好起来,臣妾受再多的累都值得,也就真的安心了,臣妾先进去看看他。” 言罢,她微微挣开李建成的手,莲步轻移,朝着屋内走去。
“启禀殿下,胡太医求见。”侍从的声音响起,李建成听闻此言,微微抬眸,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转瞬便恢复了平静,旋即沉稳应道:“请他到孤的书房。”
一旁的郑观音,听到这话,朝着寝室内走去的脚步猛地一顿,神色瞬间紧绷,连忙走上前几步,说道:“殿下,胡太医这个时候求见,想必是与宗儿的病情有关。臣妾实在放心不下,不知能否与殿下一同前去?”
李建成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郑观音满是忧虑的脸上,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惜。他轻叹一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郑观音的手背,温声道:“观音,你既有此心,便一同去吧。宗儿的事,你我本就该一同面对。” 说罢,他微微转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率先迈出步伐,朝着书房走去。
一路上,李建成的神色格外凝重,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胡太医求见的事情。李承宗的病情明明已有好转,按往常惯例,胡太医只需呈递医案,可这次却亲自前来,这反常的举动不禁让他心生疑虑。难不成是病情出现了反复?一想到这里,李建成的心脏猛地一缩,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又想起胡太医之前治病时那些过激的手段,心中愈发觉得蹊跷。当时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只是想着只要能治好李承宗,便没有深究。如今看来,其中或许另有隐情。这么一想,他的脚步不自觉加快,额头上浮现出几道深深的纹路。
待来到书房,胡太医早已等候多时。见李建成与郑观音进来,赶忙上前行礼。李建成抬手示意免礼,目光紧紧盯着胡太医,沉声道:“胡太医,此番急匆匆求见,可是承宗的病情有什么变故?”
胡济世心有顾虑,眼神闪烁不定,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眉头轻皱,李建成心头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毫不犹豫地抬手,向书房内伺候的侍从们挥了挥,声音低沉:“都退下!没有孤的传唤,不许靠近。”
侍从们立刻会意,动作迅速且安静地退了出去,顺手轻轻带上了门。随着门扉缓缓合上,书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李建成的目光紧紧锁住胡济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微微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胡太医,究竟出了何事?”
胡济世神色凝重,眉头紧蹙,他缓缓双膝跪地,膝盖砸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带着几分决绝,开口说道:“殿下恕罪!臣失职!皇孙病症看似痊愈,实则凶险万分。他体内潜藏的病邪仍在,稍有不慎便会卷土重来,甚至危及性命!”
李建成听闻此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晃了一下,他的双眼瞪得滚圆,满是不可置信,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承宗的状况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郑观音听闻胡济世的话,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险些栽倒,慌乱间,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旁的桌案,指尖用力抠着桌面,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刹那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簌簌滚落。她的嘴唇颤抖着,连声音都带着浓重的哭腔,带着无尽的悲戚:“胡太医,这到底是何故?到底如何才能治愈宗儿?你若有办法,一定要救救他啊!”
“皇孙病症只是稍微缓解,治标而非治本,此番他看似精神不错,实则.....”胡济世跪在地上,头垂得更低,“这病源棘手,普通的药方和疗法难以彻底根除,用药只压住了表面症状,况且皇孙并非染病,乃是中毒!”
“你说什么?”李建成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眼中满是惊怒与难以置信,“中毒?怎会如此!到底是谁,竟敢对皇孙下手?”
郑观音身形晃了晃,眼中的悲戚瞬间被惊惶与愤怒填满。她踉跄着冲到胡济世面前,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力气大得指尖都泛白了,整个人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不已,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说宗儿是中毒?你可别诓我!到底是什么毒?你既是太医,一定有法子解毒对不对?你快说,快说啊!”
胡济世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和暴怒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他脑袋低垂,脖子拼命往下缩,根本不敢抬头直视郑观音那充满怒火的双眼,亦不敢挣脱分毫,只能哆哆嗦嗦地开口:“太子妃息怒…… 息怒啊,臣岂敢诓骗您,这毒……”
李建成见状,神色焦急万分,大步上前,稳稳地搀扶起郑观音,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他微微低下头,在郑观音耳畔轻声说道:“观音,还记得咱们初见时,你说最看重的便是坦诚与担当,如今孤在这,定会担起护好宗儿的责任 。”
说罢,他转头看向胡济世,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厉声喝道:“胡太医,你且冷静下来,把这毒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若是有半分隐瞒,休怪本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