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在举国哀悼的时日该出现的音乐。
“同一天有人逝去,有人却在狂欢。”温迪转过身,看向那栋传出音乐声的楼房。红尖的三角房顶上,层叠长着许多慕风蘑菇,看得出主人不怎么清理,这样的房子一般都是租出去用的,如今大概是租给了某个乐队。
这种荒诞的旋律一般都会用在马戏团开场表演的时候,不会在这样严肃的一天里演奏。
温迪有些失落,就连城内的人都无法共情特蕾莎的死,更别说俞洲一个没有归属感的外地人。
没等温迪要说什么,圆号立刻加入了合奏。
低沉的声音轰然奏响,雄浑壮阔,将前两者勾勒的细腻情绪兜底托起,推向一个更为宏大、光怪陆离的境地。每一次轰鸣都似叩门。随后一阵机械重复的钢琴声不合时宜地穿插了进来。就像是隔壁屋里正在上钢琴课的女孩,依照老师的严苛要求,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那首早已烂熟于心的舞曲。
钢琴键在她指尖下毫无生气地起伏,奏出的音符生硬、刻板,与荒诞与美妙的合奏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交融。每一个重复的节拍,都像是人生里的周而复始,每一段单调的旋律,都映照都映照出奏乐者心里按部就班,却又乏味空洞的往昔故事。
“这是什么奇怪的曲子啊。”派蒙第一次听乐曲听到毛骨悚然,就像是死神拿着鼓炮在棺材旁边跳舞,手里的彩带飘了整个墓园。
俞洲却莫名觉得这首曲格外熟稔,他垂落于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随着直觉轻轻叩击节拍,视线之中,似有奇异的钟表悄然浮现,滴答滴答地开始了周而复始的行走。
整个世界仿佛唯余他与这逐渐具象化的乐曲存在。恍惚间,他回忆起许久之前,自己曾在那空寂无人的荒野之中,与这首曲子相拥而舞,共赴一场幽秘而又奇幻的听觉盛宴。
几个人站在台阶下盯着那飘出奇特音乐的房屋,空说:“要不要去看看是谁在弹?”
没等俞洲答复,身后凯亚富有磁性且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就突然响起,就像凛冽的寒风,瞬间吹散了俞洲沉浸其中如温室般安宁的思绪:
“你们聊得可是相当畅快惬意啊。”
神出鬼没的骑兵队长从冒险家协会旁边的阶梯上走下来,那身带有精致暗纹的西装,宛如忠诚的雕塑家,勾勒出他笔挺的身姿曲线。他从璀璨的阳光中徐徐现身,面庞之上,却不是往昔仿佛狡黠狐狸般玩世不恭的神情,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诡异而慈祥的笑容。
如鹅绒锦缎般柔顺亮泽的头发被他肆意披散于身后,每一丝每一缕都像是被阳光赋予了生命,当他款步前行时,发梢轻扬,恰似人鱼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优雅甩尾,瞬间折射出万千璀璨光芒,光芒交织缠绕,晕染出如顶级绸缎般华美的色泽。
而他没被发丝掩盖的左眼,在阳光下像深海最纯粹的蓝水晶雕琢而成,深邃明亮,与雪蓝色的发尾之光相互映衬,筑成天地之间最亮眼的画卷,整个世界都仿佛沦为了这抹湛蓝的绝美背景。
派蒙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定住了。
她从教堂出来前,注意力都在空的背影上,出来之后,也只是震惊俞洲的回归,视线都没来得及多转几圈,也就根本没注意凯亚这打扮,现在见了,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容易招惹那些小姑娘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今天看起来比迪卢克还漂亮。虽然这不是个形容男人的词汇,但他的眉眼配得上这个称呼。
“你……” 派蒙微微张嘴,欲言又止,她实在是难以像夸赞迪卢克那样真诚地去褒扬凯亚,斟酌良久,才勉强说道:“这样…好歹有了些骑兵队长该有的风范了。”
“派蒙阁下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凯亚露出幼兽般委屈的表情,这对派蒙来说实在是太肉麻了,她赶忙撤的远了一点,后悔自己刚才对他的“谬赞”。
不过凯亚开口后,那些贵族的气质就仿佛被他丢走了,留下的还有亲民的随和,好像又变成了一个爱听小孩发牢骚的大哥哥。
不知是不是俞洲的错觉,凯亚的笑容里,竟寻不见丝毫敌视之意。宛如寒芒利刃般锐利的气势,此刻仿若锐剑回鞘。
剑鞘被温润打磨过,内敛而平和,俞洲每次见到他时,感受到的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也消去了大半,甚至于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这让俞洲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过于恐惧那种四芒星眼睛,才会对这个看起来和蔼亲切的帅哥有认知偏差。
凯亚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亲切的笑容:“难为你一天之内来回蒙德和璃月,一路辛苦了吧,今天中午我慰劳你——既然是我请客,那旅行者和派蒙要不要也一起?”
空和派蒙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不知道凯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空又真切地感知到,那曾如蜘蛛网般缠绕在凯亚周身、令人脊背发凉的肃杀之气已然渐渐散去,此刻的空气中,似有暖阳倾洒而下的和煦气息在弥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俞洲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不管怎样,和谐相处是好事,值得庆祝。
“好啊,中午的时候我们去找你吧。”派蒙说。
“我不能去吗?” 温迪眨着眼睛,脸上带着无辜与期许。
“你不介意……?” 凯亚的语调微微上扬,表情意味深长。他的目光在俞洲与温迪之间迅速地来回穿梭了两个回合,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仿佛在他眼中,风神与俞洲同处一堂共享餐食是一件极为罕见且超乎想象的事情。
俞洲没有回应凯亚的眼神,从刚才开始他的目光就飘在很远的地方,发现凯亚没有威胁后,他的神思就不自觉的被那房间里的音乐带走了。这段复杂的音乐背后,似乎有一段被岁月尘封的传奇秘辛,等待他这个命中注定的外来人去掀开尘土,以至于每一段的节奏,他都能跟着演奏者,感受情绪的高低起伏,完全的身临其境让他忘了身边还有别人。
当然,脱开提瓦特的身份,俞洲本身就是个乐痴,就像那些见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走不动道的武痴一样,俞洲是听见音乐就迈不动脚,在之前的世界里,他能坐在奶茶店一下午,就为了“窃取”店主的歌单,每一首他都费尽心机的听歌识曲收藏歌单,如果店里很吵,他就直接人工听词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