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禁地拉着陆晚音,就在这小小的一方秋千上抵死缠绵。
一直折腾到了夜幕降临,摄政王才大发慈悲地放了她,将人抱到暖池里共浴,期间又贪得无厌地多要了几回,把人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抱回房里喂汤喂饭。
每一口都吹温了,才敢往陆晚音嘴里送,生怕烫着她了。
在摄政王的悉心照顾下,陆晚音的身体逐渐恢复,精气神都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身上也长了一层薄肉,抱起来总算不那么硌手了。
与此同时,裴思恒已经在整个京城的唾骂声中,极度愤怒地办完了陆晚音的丧礼。
期间沛国公府还来人闹了几次。
陆从文口口声声说他卑劣无耻,居然脚踏两只船,辜负了他两个妹妹。
如今一个在尼姑庵苦苦煎熬,一个香消玉损,魂入黄泉,实在可怜。
还指责他这些年苛待了陆晚音,一次次让她伤心失意,实在不配当一个丈夫。
裴思恒比任何都清楚,陆晚音肯定没死透,一定是被摄政王藏起来了。
却又有苦难言,本就被这些事情折腾得心烦意乱,又被陆从文闯上门来,指着鼻子唾骂,一时没忍住脾气,回了几句嘴。
结果陆从文一拳头就抡了上来,打得裴思恒口鼻齐齐喷血。
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后,裴思恒怒不可遏,同陆从文狠狠打了一架,也就是这一架,让他二人一战成名。
风言风语传遍京城,人人都说他裴思恒无情无义。
还说什么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裴思恒近来一直借口身体抱恙,不敢上朝,也不敢去衙门办公,生怕看见那些官员们异样的眼神。
陆晚音这么一“死”,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开始爱她了。
国公府内同样死气沉沉的。
国公夫人彻底病倒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连药都喝不进去。
夜夜都做噩梦。
梦里,她看见陆晚音穿着一身白衣服,整个人湿哒哒地站在池边,长发披散,周围浓雾笼罩,皮肤跟雪一样惨白,发出了不像活人的声音:
“娘,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才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啊。”
“娘,你为什么要一直冷落我,厌恶我?”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陆惜宁?你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娘,我好冷……池水太冰了,我的骨头好痛,浑身都痛……你们都不要我,你们都不爱我……我恨你们……”
“就算我死了,也会化作厉鬼缠着你们……”
国公夫人被折磨得短短几日就形销骨立,睡梦中一直喃喃自语,求陆晚音安息,求她不要再记恨自己了。
求着求着,又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醒来后就一直说陆晚音在拽她的腿,让她接替自己当水鬼。
“娘!这只是个梦!晚音不会抓您当水鬼的!”陆从文抓着母亲的手,安抚道,“晚音不会的!晚音心眼很好,她不会那么记恨母亲的!”
“不!她会记恨的,她一定会!”国公夫人煞白着脸,神神叨叨地说,“她会记恨,会记恨的,一定会……她恨死我了,我喜欢宁儿,不喜欢她……她嫉妒了,她要害死宁儿,也要害死我……不行,不行,快去把房门关死,不许放她进来,快去!”
国公夫人俨然成了一个疯妇,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陆从文心里难受极了,好不容易喂了母亲安神茶,待人睡下后,才敢出来透透气。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陆晚音从前住的小庭院。
这里早就一片荒芜,院里的杂草都长得有腰深了。
本来就在府中最偏僻的角落,陆晚音成婚后,甚少回国公府,也没人过来清扫,久而久之,就成了这副荒地。
陆从文推开了破旧的木头门,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看着庭院里的石桌,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
那时,国公爷觉得陆晚音言行粗鄙,就命教习婆子过来教她规矩,一教就从天不亮教到天色黑透。
有一回陆从文下学回来,就刚好路过,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抽打声。
因为好奇就伸头瞅了一眼,就看见教习婆子坐在石凳子上,而他的那个才认回的亲妹妹,就跪在石桌边上的地砖上。
摊平的掌心红肿不堪,布满道道血痕。
“怎么教都教不会!蠢笨如猪!”
“我就算教一头猪,这么长时间都该教会了!”
“也不知道国公府打哪儿收的乡下丫头,真是晦气!”
言辞十分粗鄙,浑然没把陆晚音当小姐看待,见陆晚音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还上手狠狠拧她的耳朵,骂她是木头疙瘩,贱骨头。
那时的陆从文很抗拒陆晚音的到来。
因为这个女孩子一来,他家宁儿就一直哭,还不吃不喝的,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看着可怜。
陆从文心疼陆惜宁,就把这个碍眼的陆晚音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她死得越远越好。
当时看到这一幕,不仅不心疼,还挺痛快的。
甚至希望陆晚音受不了这个罪,赶紧从哪儿来的,滚哪里去才好。
如今回想起来,陆从文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真不是东西啊!
晚音可是他的亲妹妹啊,是他从一丁点大的时候,就缠着母亲要的小妹妹!
晚音有什么错呢。
当年她才刚刚呱呱落地,就被坏人调包带走了,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本该被好好对待,却被亲人们万般嫌弃。
陆从文不由悲从中来,突然难过到想要呕吐出来的冲动,脸上还残留着跟裴思恒扭打后的淤青。
再做出这副表情,看起来很丑陋。
他歪倒在石桌上干呕,感觉肢体都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忽然,他隐约听见了细微的啜泣声,猛然一抬头,就看见房门开着一道小口,透过缝隙,他看见他那个一直以来坚毅刚强的大哥,正伏在房门边痛哭流涕。
兄弟二人,一个在房里哭,一个在房外哭。
他们哭他们曾经的愚蠢。
哭他们可怜的,惨死的妹妹。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陆从文不敢说自己做得多好,但他一定会好好对待陆晚音的。
一定会尽到一个当哥哥的责任,好好保护他货真价实的宝贝妹妹。
眼泪突然就决堤了。
陆从文站不稳,扑趴在了地上。
不小心额头磕到了砖块,瞬间头破血流。
动静一大,瞬间就惊动了房里的陆长公子。
二人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一种无声的悲伤和无措,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尼姑庵内。
陆惜宁穿着一身破旧的僧衣,戴着灰扑扑的僧帽,蹲坐在同样破旧脏污的小马扎上,一边操着棒槌捶打衣物,一边满脸恶毒地低声咒骂:“贱人不得好死!”
“陆晚音,你一定不得好死!”
“陆晚音,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等我出去了,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骂得相当难听。
捶打衣服的动作又急又快,不小心捶到了手指上,顿时疼得她惨叫一声,啪的丢开棒槌,紧紧握住自己血淋淋的手指。
“嚎什么嚎?大晚上的,在这里号丧!再敢嚎,信不信我撕烂你的臭嘴?”
进门的尼姑怒骂。
陆惜宁疼得眼泪直流,却不得不陪着笑脸道:“静安师姐息怒,是我的不是,方才没拿住棒槌……衣服很快就洗好了,洗得很干净呢。”
“哼,算你识相!要是再不好好洗衣服,就把你关在柴房里,三天不给吃喝!”说着就嘭的一声,将一个豁口碗放在了台阶上。
陆惜宁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状赶紧扑了过去。
也不管碗里都是残羹冷炙,抓起来就往嘴里猛塞,天知道她因为吃不惯庵里的粗茶淡饭,被罚得有多惨!
现在就是掉到地上的剩窝头,她都不会嫌弃,立马会拿起来往嘴巴里塞!
“哼,贱骨头果然是贱骨头!不狠狠打几顿是不会老实的!”尼姑冷眼盯着狼狈的陆惜宁,嘲讽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街头的臭乞丐有什么分别?”
陆惜宁置若罔闻,这几天已经听惯了,人都麻木了。顶嘴只会遭受更厉害的毒打,她怕了。
“像你这样的人,死了都得投畜生道!居然不知廉耻占旁人的位置,真不要脸!”尼姑骂道,“可怜那陵阳县主,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硬是被你欺负了这么多年!”
话到此处,还惋惜地长叹口气,“只可惜啊,天妒红颜,那陵阳县主还这样年轻,竟然说没就没了……”
啪嗒一声,陆惜宁手里捧的破碗落在了地上,瞬间碎了一地,惊问:“谁死了?是不是陆晚音?是不是她,是不是?”
“要死了你!居然敢打碎碗!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皮子!”
尼姑怒极,操起地上的棒槌就往陆惜宁身上砸去。
陆惜宁浑然没了反应,怔愣半天后,才哈哈大笑出声:“好好好,死了好,死得好!看来上天都不容你啊,陆晚音!”
从今往后,可就再也没人跟她抢身份,抢裴思恒了!
陆惜宁的欢欣雀跃,很快就被毒打打散了,最后抱头求饶,哭着喊尼姑师姐。
“呸!”尼姑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明个不许吃饭!今晚要是不把恭桶刷干净,就不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