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大殿。
风尘仆仆的斥候跪在地上,声音沙哑,“启奏陛下,河西告急!”
“魏将左起亲率魏武卒偷渡蒲津渡口,佯装偷袭韩原,于半道埋伏韩原守军,韩原守将万成桂战死,副将肖忠乾带着残存两万余军退守韩原。”
“魏军改袭蒲津渡,骑都尉常玉林战死,右将军王林重伤,浦津守军目前由邓通暂领。”
“浦津城乃河西守军主力,魏军不愿僵持,转而攻取东城……”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瞬间陷入了激烈的议论之中。
“魏国,竟然无视换国计,在这个时候选择跟我大乾开战!”
“魏军是如何偷渡成功的?”
“沿河的标旗探子、渡口守军难道都是瞎的不成?”
“刘将军镇守河西多年都没出过差错,如今久在长安,想必被那左起得知了消息……”
“……”
百官议论纷纷,终于有一人想到什么,朗声开口,“陛下,军情紧急,臣请发兵,由刘怀忠将军挂帅,击退魏军!”
有人提议,很快便有人响应:“陛下,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让刘怀忠将军挂帅出征!”
群臣的提议萧绰自然听在耳中,但要她如何开口?
不久前她才好不容易收了刘怀忠的兵权,如今又要让他挂帅出征?
魏军这么会挑时候?
她心底一阵烦乱,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找到许良,“许爱卿,你怎么看?”
群臣听到萧绰点名许良,各有疑惑,纷纷看向许良。
刘怀忠心底一沉,下意识瞥了一眼萧绰。
怕被看出什么,他又赶忙跟众人一样看向许良。
河西之变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少开口是最明智的做法。
被众人注视的许良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拱手道:“陛下,微臣尚有几件事需要确认。”
萧绰忙问:“何事?”
许良看向斥候,“这位兄弟,蒲津渡口的守军死伤几何,可有魏军伤亡之数?”
“韩原、浦津两地跟魏军交战如何,伤亡几何?”
斥候循声看向许良,小心回答:“回大人,蒲津渡口守军五千人被袭杀,逃出者不足千人。
魏军偷袭时尚未天明,只知道他们伤亡极少,应该不过一两百人。”
“蒲津城之战是在小重山之北,是常玉林将军得知魏军攻韩原后,主动出击,被埋伏于途中的魏武卒袭杀。
我大乾伤亡六千余人,魏军损失不过五百……”
说到最后,连斥候都觉得这战损比太过丢人,声音渐渐变小。
群臣愈发激愤,“那王林就是一个长史,懂个屁的带兵打仗!”
“没了刘老将军,河西瞬间失守!”
“十数人才换一人,若魏军有心以伤换伤,岂不是一万人就换了河西十万大军?”
“……”
群臣愤愤无比,吵得斥候哆嗦不止。
萧绰心烦意乱,豁然起身,“都住口!”
大殿上立马一片寂静。
萧绰再次看向许良,“许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然而许良仍没有回答,拱手示意后继续问斥候,“韩原、浦津两地之战是魏军占优势?”
“是。”
“是他们被击退,还是主动退出?”
“韩原是他们主动退出,浦津是被击退。”
“这……”许良沉吟半晌,摇头道,“陛下,微臣一时半会也理不清头绪,请让微臣再想一想。”
说话间,他眼神瞥向龙椅后面。
萧绰会意,面上却带着失望,转向其他人。
“黄爱卿,你怎么看?”
“冯爱卿,你是兵部尚书,如何看待此事?”
“……”
“其他爱卿呢,觉得该如何应对此事?”
被问到的黄百韬之流,建议很明确:任命刘怀忠为主将,亲征河西。
而如冯源之流,则是趁机抱怨不该伐韩,此时两处掣肘,大乾危矣。
至于其他人萧绰也问了一些,却无一人的回答能令她满意的。
朝堂上众人吵嚷了半个时辰也没出个结果。
萧绰似被吵得愈发心烦,索性挥了挥手,说了声:“暂休半个时辰,稍后继续!”
群臣面面相觑。
而萧绰离开大殿之后则让人将许良、斥候悄然唤到御书房,这才问道:“许爱卿,大殿上可是有话不方便说?”
许良拱手,“陛下圣明!”
萧绰目光急切,“是什么话?”
许良沉声道:“陛下,河西之变,只怕有诈!”
“诈?”萧绰目光一挑,“何诈?”
“刘怀忠!”
“刘怀忠?”萧绰目光一凝,思索良久后猛然抬头,“你是说……魏军此番偷袭就是为了让刘怀忠回到河西?”
许良点头,“虽无十分把握,却有七八分可能!”
他虽未给出理由,可萧绰却已经是神情愤怒了。
先是许良被刺杀,后是陶红口供揭露出平阳秘辛一角。
这边她刚削了刘怀忠的兵权,那边魏军就趁虚而入,袭取河西。
至少一比十的战果,魏军不仅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从北到南,依次打遍河东三城。
以他们这次袭取蒲津渡的速度,分明是有机会先拿下一二城的!
萧绰目光幽幽看向许良,“你的意思是有人勾结魏军?”
许良点头,“不然无法解释蒲津渡五千守军被轻松袭杀,更无法解释魏军轻易避开我大乾的斥候、标旗,以及明里暗里的探子。”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提前知道大乾的布防,且依次避开或派人围杀了……”
话说到这份上,都不用许良再点名道姓,萧绰也知道暗通敌军的人是谁了。
“刘怀忠!”
萧绰凤眸怒睁,握拳砸在案上,“他累受皇恩,怎么敢的!”
此时此刻,她几乎确定了,先帝萧佐当年在平阳重伤,定然跟刘怀忠脱不开关系!
“来人!”
萧绰怒喝,“给我拿下刘……”
“陛下!”许良赶忙出声阻止。
萧绰皱眉,“许爱卿?”
许良拱手沉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退河西三城的魏军,刘怀忠反在其次。”
顿了顿,他目中露出精芒,“左起明明可以攻城略地,却没有这么做,没准就是等着刘怀忠回到河西。”
“不如……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