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南三复昨晚没休息好,一晚上都被窦氏的可怕模样折磨,导致他白天心不在焉,应付起自己丈人来也没多少心力。
好在对方也没多在意南三复的态度,在最开始,是对方先托媒人找他结亲,对面看中的一直是南三复的家财,跟他个人的关系其实不大。
见南三复精神不佳,对面也不和他聊了,问了自己女儿在哪,就让他先休息,转头去探望女儿。
正好,这位女儿一早就等着自己父亲来,她把昨天的遭遇,连同自己嫁给南三复后被窦氏在梦里恐吓的事都说了,希望父亲能重新考虑自己与南三复的婚事。
到了这种时候,妇人的父亲才意识到当初窦氏的话不是随便放的狠话,说要杀人,就会真的动手。
“要不是几位仙人老爷出手,您今天见女儿,恐怕就是在门口那棵桃树上!”
昨天窦氏拉着自己上吊时,真的只差一点,她就要被挂在树梢上,窦氏是鬼,她被带着无法反抗,若不是有人及时出手,自己就要被迫上吊自杀了。
想到自己曾经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妇人眼中再次蓄起泪水,自己的父亲只说南三复家有钱,嫁给他往后只会过好日子,从没说过嫁过来还要面对恶鬼的纠缠。
“您既然在之前就被警告过,为何还要女儿来?哪怕您不在乎女儿的死活,还不在乎咱们家的未来吗?窦氏要是因为你不听劝告记恨上,跟我们家也结上仇怎么办?”
自己父亲明明被窦氏警告过,还要为了南三复的家财结亲,直接得罪了窦氏,为了一点钱财给家里招来一只厉鬼,实在不划算。
“真是像啊。”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句。
“哪里像?”
“她和窦氏的说辞。”
月无缺吐出一口白烟,昨晚的窦氏托梦,和现在的父女谈话,几个先天人一直在围观,他们先是看见窦氏在梦里既没打也没骂,只是抱着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孩子对负心汉逼问追赶,今天又听见妇人对自己父亲的情况劝说。
两人说的话很像,都有一句“哪怕不在乎我,难道你还不在乎……”这样的话,窦氏问的是孩子,妇人劝的是家业,她们觉得,这些事物的份量高于她们本身,以这些为理由,更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怎么说呢,有些可悲。
“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南家宅邸上空,魔音入耳,响彻云霄,仔细听的话,能听出这是南三复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人都纷纷往南三复的屋子赶,大家看到南三复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模样,身上还有些地方染了血,之前还在谈话的父女二人也赶过来,看见他这个样子,连忙问怎么了。
此时南三复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惊魂未定的指着自己的房间,里面的床上躺着一具女尸,看那面容,竟然是本已经下葬的窦氏。
窦氏下葬已经有些时日了,床上的尸体却不见腐烂,面容清晰,看着像是刚死没有多久,只是表情悲戚,双眼圆睁,不断流着血泪,此时已经浸染了大半床铺。
南三复晚上没睡好,本想趁着丈人去探望女儿的时间补个觉,他之后还要和找来的驱鬼高人见面,不能一直精神不振。
刚一躺下,他又听见窦氏喊自己的声音,不过这次不一样,梦里的时候窦氏声音会带着回声,像是身处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这一次,窦氏的声音很轻,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声质问,只是很轻的耳语,像从前两人私会调情时那样。
南三复最初没在意,因为这声音没有之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闭眼后也没再看见抱着孩子的窦氏,他以为这次只是自己被折磨一晚上后的幻听,对方大白天应该不会闹事。
就算窦氏又来了,也应该像昨晚梦里那样,像疯子一般追赶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轻声呼唤,好像人就躺在自己身边。
但是很快,南三复察觉到不对劲,他在自己枕边闻到一股怪味,身下的床铺还有了几处潮湿,像是被人撒上了水。
加上耳边无比真实的轻唤,南三复越躺越不舒坦,他睁眼,一转头,跟身旁窦氏的尸体来了个四目相对,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声响彻整个南家宅邸的尖叫。
当初窦父去官府告南三复的时候,他为了摆平官司不仅给官府的人送钱送礼,同时也给了窦父一大笔钱,让他拿着钱安葬窦氏和其孩子。
窦家只是当地一户普通农民,家里没什么积蓄,想要好好安葬女儿,窦父只能收下这笔钱,可以说南三复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娶妻过正常生活,原因之一就是他亲眼看着窦氏入土,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他哪里想得到,这早已经入土的人不但能化作恶鬼跑到自己梦里,还能把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挖出来,跟他躺在同一张床榻上。
出了这种事,南家第一时间告知窦父,让他来把自己女儿的尸体带回去,窦父亲手安葬自己女儿,突然听说女儿的尸体到了南三那里,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觉得南三复是要跟他们家算旧账。
只是对面催得厉害,窦父最终还是掘开女儿的坟墓,开棺一看,尸体竟然真的不在!
先前的怨恨还没有消失,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窦父更加愤怒,觉得女儿尸体从棺木里失踪绝对有关系,南家只跟他说窦氏的尸体在他们那里,可没说具体原因。
于是窦父又一次告到官府,只可惜这次的事情太离奇,说说不明白,证据嘛,也不可能把窦氏的尸体拉起来问,南三复更是不认罪名,这次官府没管,也没定罪。
不过窦氏这一出,成功推动了其他事,南三复这新娶媳妇的没过几天日子,就要和离改嫁了。
之前只是听自己女儿诉说遭遇,对面还没意识到的事情严重性,还会根据女儿说的情况思考自己家被窦氏记恨上的可能性,结本来还在犹豫不决,转眼窦氏就让自己的尸体和南三复来了一波强制同床。
他承认,窦氏这一手把他跟吓到了,能把自己的尸体从墓里带出来,还能拉着活人去上吊,说明窦氏这只鬼能干预的范围很大,大到普通人无法抗衡。
这等恶鬼实在不能招惹,他也不管南三复家财到底有多么厚,总之先跟对方划清界限,别把鬼找到自己家才是当务之急。
而且仔细算来,南三复抛弃窦氏这事,跟他们家还真有点关系,毕竟在他为了南家家财找媒人去说亲时,南三复和窦氏早就勾搭上了。
所以到底是因为他们上门结亲导致南三复临时改变主意,还是这人从一开始就看不起窦氏农家女出身,完全说不清楚,不在此时划清界限,他们恐怕也要遭殃。
刚被窦氏的尸体吓得魂儿差点丢了,紧接着丈人又提出两家和离,南三复肯定是不同意的,成亲没多久就和离,这种事对男女双方的名声都会有影响。
但女方这边完全不担心,一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大户人家,女儿也长的好,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这样的有钱人从不担心嫁女儿,专门找南三复,不过是觉得他家更有钱,利于自家往后的发展。
二来,南三复之前就因为窦氏的事情差点吃官司,当地人都知道这事,如今窦氏的尸体跑出来,南家的仆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摆明了就是冤魂索命,南三复的名声算是彻底跨了,这个时候和离别人不会说三道四,反而还会夸他们一句跑的及时。
南三复也明白其中缘由,那他就更不能同意了,本来之前窦氏抱着孩子在他门口哭了一晚,自己的名声就不好了,现在窦氏又闹,新娶的妻子再一走,往后怕是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进来了。
他怕妻子跑了后再娶不到,对面也怕跟他混久了会招鬼,这和离的事还没谈好,对面就已经把女儿接回去了,他们真怕人在南家待久了,下一回看见女儿会是一具尸体。
“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只要您能收拾了那贱人,我可以再加钱,一千两,您看怎么样?”
白银一千两,这是南三复当初用来摆脱官司的价钱,他将官府上下都行贿了一遍,所有贿赂加起来一千两,让他最后脱罪,摆脱了窦父。
一千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哪怕是南三复的雄厚家财,这么短的时间搭进去两千两白银也有些勉强,但比起钱财,窦氏变成厉鬼来索命的威胁更大,只要能摆脱窦氏,花多少钱他也认了。
“公子放心,在下尽力而为。”
被请来驱鬼的男人装模作样的安抚几句,事情他已经打听的差不多,窦氏这只鬼其实没有多大法力,她刚死不久,只是因为极深的怨念留在阳间,跟真正害人无数的厉鬼有着天壤之别。
换句话说,在凡人眼中,窦氏非常可怕,无法抗衡。在有真本事、会法术的人眼里,要收服窦氏简单的很,不需要花多少力气就能拿这么多钱,这实在是个美差事。
可惜这位法师想不到,窦氏的确是个普通怨鬼,只能迫害凡人,有修为的打不过,但她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她身后还有一群“神仙老爷”。
“白莲教……有说是什么派系吗?”
即便已经确定是非法穿越者收编的那些,里面也是有一大堆派系区分的,得先确定是哪一个,出现在这里跟非法穿越者有没有关系。
“没有,只说自己是白莲教的,这种自称还挺少见。”
莫寻踪抱臂站着,白莲教是个很大的范畴,是民间给这些人的统一称呼,白莲教内部的人介绍自己,都会先把自己是哪一派的、信的哪路神仙说清楚,比如三宝啊、光目啊,反正要跟其他同行区分清楚,要不然都不好吸纳信徒。
今天南家仆人找到的这个,竟然不说这些,只说自己是白莲教的,搞得别人不知道他的派系,要不是说了一句“阿修罗王”,差点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白莲教教徒。
哪怕是莫寻踪之前打的那群想用人变的牲畜当做妖怪交差的家伙,自称时都会说具体教派,这人不说,要么是刚加入不久没归属感,要么是真的冒名顶替。
后者可能性不大,白莲教可是民间一大邪教,名声乱七八糟,内部乌烟瘴气,造反敛财有他们,被禁被镇压也有他们,这么个晦气玩意儿,谁闲的没事去冒名顶替,除非对方活腻了,想给人生走点捷径。
如果是前者,那就更有意思了,在这种时候加入白莲教,自身派系归属感都还没培养出来,阿修罗王的名号却已经喊起来了,说明对方可能是冲着这个加入的。
阿修罗王这个名号被白莲教宣传成了天神下凡,堪称无所不能,为了这个加入,莫非是有所图?
“去拜访一下窦先生吧,这种歪路子的家伙惯会用损招,找不到鬼本身,可能会对她父亲下手。”
窦家与南三复之间的仇怨和解不了,窦氏已经是鬼了,好好藏着便不容易被抓,但她父亲还是活人,还是穷苦平民,要是不找麻烦,他无力反抗。
窦氏要向负了自己的南三复报仇,南三复请来“高人”抓窦氏,月无缺等人希望窦氏完成执念能得偿所愿,同时也在意对方来自白莲教这一点,要时刻盯着这位“高人”,如此,一个有意思的“食物链”形成了。
窦氏螳螂捕蝉,南三复花钱黄雀在后,见自己请来的人说话胸有成竹,看着完全不怕那只恶鬼,南三复心中窃喜。
只要把窦氏解决掉,没了干扰,他就能把自己的名声一点点拉回来,回归正常生活。可惜在这两只黄雀后面,还跟着好几只鹰,藏在后面虎视眈眈,只有他们两个浑然不觉。
奇怪,先天人们好像又变成反派了
“窦氏的尸体呢?”
“已经被她爹带回去了。”
一个死不瞑目、不断流着血泪的尸体,南三复实在是不想看见她,赶紧催促着窦父过来把尸体带走,因为白天这一遭,他连自己屋子都不想住了。
“带走了啊……那今晚,在下先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