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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的穿越者,对于这种事物,这个世界一开始不是很在意,这个世界有妖怪、有神仙,平日里大大小小的精怪和凡人之间的摩擦就够热闹,多几个外来者也没什么。

捣乱也没事,有能耐有修为的道士和尚不少,他们平日里干的最多的就是除魔卫道,这些家伙闹出乱子,小乱有修行人,大乱有神仙,都是能处理的。

毕竟是聊斋,自身有非常完备的仙妖体系,非法穿越者大闹,本世界的原住民很轻松就能解决,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天生体质好、抵抗力强的人,偶尔生一些病也不需要吃药,很快就能自愈。

可是病毒会进化,来捣乱的人越来越聪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直接在明面上搞破坏,喜欢玩心眼儿了。

聊斋本身没有固定的唯一主角,基本都是零散在各地的小故事、小传说,故事里的角色性别、物种、年龄都不限,有不少连性取向都不限,可以说上限下限都是未知,在零碎的同时,多样性一顶一。

对于任务是破坏世界获得能量的非法穿越者来说,聊斋世界这特殊的组成就是个很麻烦很费劲的“副本”,能被叫做气运之子的人员又多又零散,心急动作快了,还容易跳进各路神仙的法眼,当场出局。

最开始来搞破坏是基本都是这种倒霉蛋,破坏还搞多少,自己先暴露身份被天道清理了,得不偿失。

可即便如此,也没磨灭那些非法系统往这里钻洞的热情,原因无它,自身拥有完备的修行模式、妖仙管理体系,说明这个世界能量高,是个肥羊。

这种世界一般都是些高武啊、玄幻啊之类的,里面原住民的战斗力很强,那些所谓的主角们更是天赋异禀、实力超模,极难攻克。

聊斋世界混在这些类型里,又显的非常另类,因为《聊斋志异》的主体还是人,突出的是“人性”,大部分故事里的主角是遭遇过不公的平凡人,出场过的妖怪们最精通的是变化之术,实力普遍不高,弱的甚至能被狗或者小孩弄死。

一个能量特别多,主要气运还在普通凡人身上的世界可不好找,只要能避开神仙和天道,凡间的人一杀一个准,只要能偷到一点能量就算胜利。

就这样,非法穿越者源源不断的来,世界本身的大能们也不手软,来的多,被清理的也多,当他们发现频率和数量变少时,以为是对面终于放弃了,于是也跟着放松。

的确,来的人少了,但也聪明了,他们不再从明面上直接捣乱,开始试着退居幕后,在暗处扎根。

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这一点已经无法得知,大家只知道从某一刻开始,原本会强势捣乱的家伙不见了,变成了一群会躲藏,会教唆原住民挑拨争端的蛀虫,他们藏在人群里,一点点蚕食世界的能量。

“最过分的一次,应该是在百余年前。”

年老的僧人将新的风铃托起,风铃一下子崩解开来,屋外传来多道铃声,往窗外一看,屋檐底下挂着的风铃竟然全变了样,崭新的花纹、明亮的表面,和梦丹青带回来的那枚风铃一模一样。

再回头看之前掉下来的风铃,剑非道将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现在已经不见了。

“没记错的话,两位是从山东方向来的,一直在北方这块地方?”

“吾与好友的确一直在北方行动。”

长清县在山东地区,剑非道和任平生一直在北方转悠,梦丹青是意外来此,按照原本路线,梦丹青该在南方。

“那两位,可听说过三宝教?”

“……听过。”

岂止是听过,三宝教上百年前造反,剑非道和任平生不但听说过三宝教,还碰上过从前的领头人,并亲手抓住扭送给了当地城隍爷。

老僧突然提起这事,其中当然有联系,最开始,三宝教造反只能算是凡间的例行演出,在朝代更迭、动乱之时,总会有些人觉得自己也可以,随手拉几个旗子造反,做着皇帝梦。

按照惯例,三宝教也会走先造反,再镇压的固有道路,虽然里面有几个会法术的邪教人士,但这三个领头人的能力也就那样,换个经验丰富的将领,就能把三宝教轻松歼灭。

可当造反即将进入尾声时,三宝教的三个领头人突然不想当皇帝了,他们想当神仙,想长生不老,并以此目的来研究仙丹。

这个决定很突兀,突兀的不正常,三宝教的领头人本身没多少格局,自身会的法术也不算多,只是正好碰上当地闹灾,借题发挥。

但就是这三个浑水摸鱼的家伙,突然有了想靠自己的手段成仙的胆量,抓药炼丹,甚至炼尸。

“炼尸……”

剑非道皱眉,他想起当初的无头僵尸之事,那名三宝教头目的身体,正是一具不伦不类的僵尸,是靠特殊手段变成那样的。

当时的城隍连同鬼差都没搞清楚,对方是怎么变成这副德行,身体只是最普通的紫僵,却是行动自如,跟传统的僵尸差别很大。

“有人教唆三宝教的头目成仙,利用他们。”

但是,如果将他变成僵尸的手段来自穿越者,这事就说的通了,不管是哪种系统,能给宿主的能力都很多样,得到炼僵尸的手段也不是没可能。

三宝教最后还是垮了,三名带头造反的人被斩首示众,但是这三者的灵魂最后没入地府,有人察觉到不对,把这三人的弟徒弟里有名有姓的都查了一遍,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这些人曾经又都干过杀人放火的勾当,通过地府很容易查到。

而就是这一查发现了问题,人数对不上,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一批逃跑的三宝教教徒全死完了,竟然还有两个查无此人。

不是像三个领头那样,人死了魂魄没去阴间,而是当审讯时,所有相关人员都表示认识这两个人,说他们是当年头目的得力部下,可是翻遍生死簿,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两号人。

生死簿上没有,代表凡间根本就不存在这两人,可是被问过的、生前在三宝教混有头有脸的人都说有这样两号人,头目心腹、参与事件颇多、极受信任。

就算是妖怪,也不该是这种查无此人的状况,只要是在这个世界诞生的,地府想要查怎么都能查到,不可能什么都找不到,只有别人的口头信息。

唯一会造成这种情况,只有外来穿越者,他们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也只有他们,有能力造成人人都见过,实际却查无此人的情况。

也就是说,当时有两个穿越者混进三宝教,教唆当时被造反的成功冲昏头脑的头目,让他们去研究怎么用邪门歪道成仙,进一步危害当地百姓。

三宝教完全是被当枪使了,到了这时候,从前见过非法穿越者的神仙意识到,这些外来的破坏者并非真的销声匿迹,而是从台前转移到台后,换了一种破坏方式。

从那以后,大家有意注意着,也揪出来不少,但是经过排斥,竟然都不是当年混在三宝教里的。

而且越是找,就越是想感叹,这群家伙已经完全变成暗处的蛀虫,靠着特殊的能力一直沉寂着,抓到旧的,再钻进来新的,源源不断,像是无法根治的毒。

被一遍遍的入侵,哪怕有众多神仙兜底,最后都不会发展成毁天灭地的大灾,可谁又愿意看着讨人厌的老鼠在自己家里钻洞?反正聊斋世界不愿意,于是联系上系统进行合作,这里成了任务世界,让正规的系统带着宿主来彻底杀虫。

“可这些事,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完三宝教事件的始末,剑非道和梦丹青又有了新的问题,三宝教造反的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是一百多年之前,无头尸体的事情过去这么久,剑非道可算明白那一僵尸一鬼是多少年前的倒霉蛋了。

但是按这个时间计算,眼前的老僧作为知情者年龄又对不上了,他诉说这些故事时,就好像是从前的经历者之一,一个普通凡人很难活到一百多岁,他的外表也不像。

“因为当年制作这壁画的画师,就是从前的三宝教教徒之一。”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虚摸着壁画上的画面。从前的三宝教在百姓民不聊生之时造反,当地生灵涂炭,这么做,三宝教之人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这其中有一个人,因为当时三宝教宣传的是拯救世人的旗号,这也是白莲教造反前收兵买马的操作之一,这个人信了,他加入邪教,还巧合的有些修行资质,成了头目的众多弟子之一。

可是很快,他发现自己来错了地方,“三宝”乃佛门名词,他以为这里能像佛家经典说的那样渡人救世。但实际上,却是在做杀人放火的勾当,甚至自己拜的师父魔怔了,还想长生不老。

于是他果断跑了,怕被抓到,还用了些特殊手段,跑来京城,最终成了个画师。

即便成了画师,他的心也难安,大部分白莲教的教义都照搬官方佛教,三宝教更是直接套用名词经典,因为有这一层经历,画师一遍遍的画佛像、画菩萨,有了些名气。

再然后,他跟着别人接下一家寺院的建设工程,负责大殿内的壁画,可能认为从前学过法术不能直接荒废,壁画的制作中,他混入了法力,当时壁画另一头的世界已经成形,所以到底是壁画衍生出了小世界,还是小世界影响了画师的思维,谁也说不清楚。

寺院建成不久,三宝教造反的事情被彻底平定,三名领导者斩首示众,转而开始清理残党,这个时候,有人发现画师来自当初三宝教造反的地方,觉得他很可疑,画师本身就是因为心理上的坎才开始画佛画,一听见风吹草动,竟然直接离开了京城。

他先是到了当时的长清县,心理压力让他更想去画佛,觉得这样能赎罪,于是主动提出给当时借住的寺庙绘制壁画。然后,便有了长清的壁画。

做了这些画师仍然没听,不知处于什么心理,他又往南走,仿佛要寻着三宝教而去,最后停在金陵,又在那里绘制壁画。

这一次并不顺利,因为当时在南方的确有逃脱升天的三宝教残党,有能耐跑来的,都算有些本事,其中不乏画师从前在教里的“同僚”。

同僚认出了画师的身份,并对其实施报复,他终是没能躲过,死在了自己画的壁画前,他的血溅到了壁画上,正好盖住了画上一名菩萨,混着灵气和画师心中不甘的血跟本就不凡的壁画结合,诞生了第一个能自由进出壁画世界的“人”。

他有着画师的记忆、画师的形象、甚至是画师的血,但他并不是画师,是来自壁画世界里的人。

这个人,就是如今的老僧,他换过许多法号,用过许多身份,最后还是回到京城这里,守在最开始的壁画前,在寺庙里当僧人,等着有缘人到来。

从前的画师与三宝教的人是同僚,他跟壁画世界里的几位菩萨也算是同僚,偶尔也会回壁画里讲讲经,看看里面的居民。

因为构筑这具身体的是原本画师的血,他又在凡间生活了上百年,早已沾染凡间烟火,所以就算用照妖镜照,里面能照出来的只有个平平无奇的老和尚。

梦丹青从壁画里带回的风铃,其实是用来模糊香客记忆的,寺里出了大事,短时间内会备受关注,老僧特殊的来历不适合被这样关注,而且依照他待在这里的时间,也快到了换身份的时候。

一座偏僻的寺庙里,可以一直有个守寺的老和尚,但这老和尚绝不能一直是同一个人。等身份换完,风铃的力量就会消失,变成屋檐下最普通的挂饰。

“所以壁画上的阵法,是大师你换了阵眼。”

梦丹青来破阵时,发现阵法的阵眼竟然在大殿的功德箱上,这么离谱的摆放位置,还如此显眼,梦丹青从壁画里出来时就跟剑非道说了。

但是剑非道来的时候明确看过,阵法的阵眼根本不在功德箱这种离谱的位置上,可是梦丹青所言非虚,中间这么短的时间,两个非法穿越者也没理由折腾阵眼玩。

从一开始,老僧什么都知道,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护着壁画,只是因为身份,他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把非法穿越者刺激走。

其实也不需要干什么,他的伪装只是安分守己的当和尚,毕竟从形象上说,一个年老的老和尚不存在什么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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