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已经在海边坐了整整一晚了。
你问她想了什么?
那大概是想了很多的。
但要再具体一点?
那是说不出口的。
从幻梦到星空,从星空到过去。
再到更久远的未来。
没有人真的想背负所谓的罪。
她自己也是。
可是就像长官说的:“共和国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啊~”那样。
她觉得自己就是有罪的。
要不然为什么一切都在离自己而去呢。
“他快醒了。”
勃艮第道。
“就跟他说,我死了吧……”共和国头也不回。
“你觉得他会信?”
共和国沉默。
“就算你死了,他也要带着你的心智魔方去环游世界的。”
勃艮第在她身旁坐下,战旗插在共和国的身旁,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旗帜还没有折断。”勃艮第慢悠悠道。
“可是脊梁已经断了。”共和国将头埋进双臂。
“那就重铸它。”勃艮第看向自己的妹妹。
“清算什么的,那是我该做的。
你要做的,就是握紧这面旗帜,然后高举这面旗帜。”
“我?可是……”勃艮第按住共和国的嘴唇。
“那的确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但……你是天主的长女,是教国的余晖,也必将是教国的曙光。”
“我知道,我都知道。”共和国的声音依旧无比平静,“可我肩负不起这些。”
“所以啊。”勃艮第拍了拍共和国,“他从没怪过你。”
“就是这样。”说起那个人,共和国的语气总算有了些波动,“我又能如何坦然的呆在星空下呢?”
“星空不会在乎你的过去,他会包容星空之下的每一个生灵,然后用北极星指引她们归途。”
“可我在乎……”
“我也在乎。”勃艮第叹气。“你啊你,你和他还真是像,都是不怎么听劝的类型。”
“这次其实并非你的过错,所以何必这么自责?”
共和国愣了下,看向勃艮第。
女爵摇摇头,“你是他的舰娘,对于他来说,这就够了。”
“对于你来说,这也够了。”
“如果说你还想接着逃下去,我也会如实告诉他。”
勃艮第将共和国的剑插在沙滩上,“我走了,他下午就要醒了。”
“我相信你,共和国,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勃艮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姐姐的离去的脚步声并不大,至少声音一下子就被海浪声遮盖了。
要逃吗?
她质问着自己。
在一片黑暗里,硝烟弥漫,世界暗淡无光。
这是她所回忆的过去。
可,有液体滴在自己的脸上,滑落到自己的嘴角,再落到下巴,最后,滴在自己的衣服上。
她尝了一下,没有味道。
她太知道这是什么了——是昨天晚上自己留下的伤口。
最初的目的她已经不想回忆了,就和那些缩在柜子里的东西一样。
但是她总喜欢逼着自己去面对这些,以此来鞭笞自己,提醒自己。
“我是有罪的。”
于是,她抬起头。
可映入眼帘的,先是刺目的阳光。
等她适应的时候,才是看见那双被鲜血染红的袖子。
她脱下自己的衣服,打量着被乱刀切出的伤口。
可仅仅肉体的疼痛,怎么能和心碎的歇斯底里所比较?
血液滴落,随着她手臂的伸展,从衣服,到沙滩,再到海水。
形成一道细密的血线。
她又忍不住将自己的手臂藏在双腿之下了。
因为如果被长官看到的话,一定会被狠狠责怪的吧。
眼中失去可以聚焦的东西,远处的海洋,蓝天和云,顺势进入眼中。
“天主的长女……吗?”
鸢尾具有一体两面,她是知道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癫狂与天才,血泪与懦弱……
都是鸢尾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就和自己一样。
这些人格都是自己无法切割的一部分。
就像在那个充满自暴自弃的夜晚——
除了暗淡的世界,还总有星光灿烂。
而现在睁开眼,除了港区的硝烟,还有远处的瀚海长风。
就算鸢尾曾经凋零,可也有诸多英灵拯救这片被主庇佑的土地,拯救这些被主庇佑的人们。
那么自己……
自己……
其实你只用拯救一个人就好了,我的大小姐。
有人在耳边幽幽叹气。
她看向身侧的战旗。
它耷拉着,那被自己用布条包裹的旗杆,此刻沾满了血与尘。
可战旗上的铭文依旧散发着光亮,它穿过了血色与尘埃,提醒着执旗的人。
“你已亲身经受过苦难,自然懂得如何安抚他人。”
但是,我无法自救啊……
他会救你的啊~
他一直在捡起你掉在地上的碎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你修补起来。
就像你对他做的那样。
本以为是泡沫般虚幻的梦想,会成为关键的救赎。
这就是你在彼岸,想要等待的回音。
“所以,要背弃誓约吗?”她沉默着。
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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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勃艮第回到医务室的时候,她是有些……额……
“所以这就是你?萨丁的偷腥猫?”她一脚踢开大门。
“啊啦,女爵阁下别这样,再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同伴。”威尼斯笑着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
“哼。”勃艮第咬牙。
就算指挥官在昏迷,也不是所有舰娘都可以契约的。
倒不如说,昏迷状态下反而是最难契约的。
简单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人脑的防火墙会自然把所有防御全部拉到最高等级。
所以只有契合度比较高的舰娘主动发起契约的邀请,才能够完成这种契约。
“哼!”勃艮第冷哼一声。
“我叫威尼斯。”威尼斯优雅行了一礼。
“勃艮第。”骑士小姐这一次没有回以任何礼节。
“我为我的冲动道歉,但,我想指挥也不想看到我们这样。”
勃艮第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的瞪着。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暂时离开还不行么。”威尼斯露出了然的神情。
“那女爵小姐,祝您二人时光愉快~”威尼斯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勃艮第冷然的视线中悄悄离开。
距离指挥官苏醒还有20分钟。
勃艮第默默计算着时间,握住洛林那瘦弱的手。
失而复得什么的……
真是该死啊……
她就像石像一样,看着指挥官苍白的脸,双手握住他的手。
一分一秒,一分一秒。
时间就这么被切割成沙,然后坠落而下,落入深渊。
计时器发出最后的报时。
就在面前这朝思暮想的人儿睁开眼的时候——
勃艮第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