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哑巴!快来接驾!”
鹤云程一脚踹开院子门,发出‘砰’的一声。
坐在石椅上正在擦刀的张启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额前有些挡住眼睛的碎发落下阴影,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的更加冷漠和疏离。
鹤云程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显然是习惯了。
而黑瞎子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道:“损坏公共财物,罚款500!”
鹤云程只当没有听见,朝着张启灵微微颔首。
然后绕过黑瞎子进入厨房,往锅里瞅了一眼。
见到丝毫不出意外的结果,他摇摇头,又绕过黑瞎子离开。
临走时留下一句,“青椒,一款让人毫无欲望的食物。”
紧接着,他走到张启灵面前,道:“外面搓一顿,走不走?”
张启灵微微抬起头。
一双眼眸冷冷清清的。
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黑瞎子的脸上,果断点点头,将刀收起来就准备走。
原本觉得自己的挚爱收到侮辱的黑瞎子见状,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
“哈?”
这个闷哑巴居然背刺!
将锅铲往锅里一扔。
黑瞎子也跟了上去,笑嘻嘻的将自己挤进两人中间,勾住两人的肩膀。
“加我一个呗,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不吃你的青椒了?”鹤云程调侃道。
对于凑上来的黑瞎子,他完全没有觉得有一丝的意外。
就连张启灵也只是默默看了黑瞎子一眼,没有躲开他的手。
黑瞎子嘴角咧开一抹笑,道:“留着当夜宵。”
鹤云程抽了抽嘴角,想到之前无数顿的青椒,表情一言难尽。
“它上辈子救过你的命吗?”
“那还真说不定!”黑瞎子挑挑眉道:“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呢?”
酒足饭饱。
三人回到小院中。
最近没有什么活,瞎子也在家里养伤。
三个百岁老人待在家里,还能有什么日常活动呢?
无非就是下下棋,发发呆,互相切磋一番。
一直到三天后。
鹤云程才接到解雨臣的电话,说下午要去解家盘口。
他点点头同意了。
和另外两个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慢悠悠的往解家盘口走去。
只是没有想到刚刚走出两条街,就被人堵在了胡同里面。
瞧见面前的二十多个人,鹤云程微微一笑,眼眸中不带任何的情绪。
他转了转手腕,懒懒的开口道:“还真是看得起我,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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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刚刚回到解家,就忙着处理解家六叔公的事情。
他们抢占先机,何况这次是六叔公不占理。
而且解夫人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大动肝火,在解家长辈面前难得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不过解雨臣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只是将六叔公手底下的产业都收回了,这件事情就算是完了。
六叔公的事情处理完了,才能轮到盘口的事情,底下的人忍了几天,终于是忍不住了。
今天的解家盘口格外的热闹。
分销的马盘头头都来了,都是等着解雨臣这次解释的。
西堡村作为解家的下家村子,以往的货都是极好的货件,但是现在这条产业链断了,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像左膀右臂那么严重,但打断手还连着筋。
更别说这群人本来就是奔着找解雨臣麻烦来的。
小鬼难缠。
解雨臣和解一等人在盘口酒楼门口等了鹤云程很久,但是人始终不见踪影。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解一有些着急。
注意到解雨臣看向他的目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止住话头。
解雨臣看了看酒楼的招牌,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
“不等了,先进去。”
他知道鹤顶红不是一个失约的人,他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不能走。
爷爷教过他的,不管对方是多么重要的人,都不能让他影响和耽搁自己手里面正在做的事情。
不能停下来。
“可是……”
解一有些犹豫,但挨不住解雨臣盯着自己的眼神,只好应了一声,跟在他的身后进入酒楼。
酒楼包厢。
马盘的几个头头已经等在里面了,解雨臣走进去坐在了最上方的位置上,稳定心神看向底下的人。
坐在右边的一个马盘头头看向他,道: “小九爷,这次的事情可不算小,就算我不说什么,但我手底下的那群兄弟可都是等着东西吃饭呢!现在没有货,你让我回去怎么交代?”
解一上前一步,呵斥道:“王五,你这算是什么话,解家喇嘛盘出货的可不止那么一个小村子,将你撑死还多得,不过是一个小村的事情,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
“谁看?”王五嗤笑一声,“我可不像小九爷搭张台子就能唱戏,先前说好的出货,兄弟们来回跑着关系,累死累活,提心吊胆的,你们倒是丝毫不问,回来一句村子死完了便想了事!今天你们不给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你想要什么说法?”解雨臣淡淡的看向他,“分成比例?盘口铺子?还是想要我这个位置?”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如一块块石砖砸在地面。
但是王五却丝毫不虚他,站起来轻哼一声,道:“小九爷,我叫你一声爷是给九爷面子,要我说,你要是坐不住这个位置就趁早将家主之位交给有能耐的人,咱们兄弟伙不说天天吃肉,起码也能喝口汤吧?”
他的语调略显轻佻和不屑,让人极其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解雨臣。
“你说你一个唱戏的小娃娃非得钻里面,老实跟着二爷学你的戏不好吗?说不定以后练出来了,兄弟几个高兴,还能去给你捧捧场!”
他这话一出,其他位置上的几个马盘不说附和,只是互相对视两眼。
解一被他这番荒唐话气得脸色发黑,他是解九爷的亲信,旧主辞去,扶持幼主就是他的任务和责任。
王五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跶,直接几步上前一拳头砸在王五的脸上,将人打倒在地。
“你他娘的说的是什么玩意儿!你算个什么东西,想捧东家的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呸!”
一拳打下去算是捅了马蜂窝,其他几个座位上的马盘面色都很不好看。
一个年纪稍长的马盘道:“解一,你这般行事,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即便是当年九爷也来不了这套!”
他的声音有点大,守在外面的伙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两个想要进来看看,但是被解二拦住了。
“少东家没吩咐,谁也不可以进去!”
“我呸!”解一‘啐’了说话的马盘一口,骂道:“你有脸提九爷,九爷要是真的在这,你怕是连个屁都得夹回去咯!”
“解一,话不是这么说的。”另外的一个大胡子马盘说话了,“王五虽然话是糙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看向解雨臣道:“小九爷,先前我们可以是说好了,回来见货的,现在货不在手,你也不能怪兄弟们情绪激动,毕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这件事你得给大家一个说法,不然日后都来这一套,底下的兄弟谁还敢安心跑货?”
这个大胡子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一向说话不得罪人。
句句都是和稀泥,试图从里面抠出点利益来,这种人往往是最心黑的。
事情到这种地步,解雨臣站了起来环视在场的几个马盘,道:
“西堡村的这件事情来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不过之前确实答应了各位,在场各位都是我长辈,是为解家出生入死的老人了,下一次的货物我可以做主让两成利,作为各位长辈还有底下伙计儿的补偿。”
他故意顿了顿,“至于其他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我相信也不用我多说了。”
人虽小,但气势拿捏的很足。
被打的王五擦了一把唇边溢出的血,踉跄的站起来,目光狠狠的瞪向解一。
从他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很少有人像今天这样给他难堪,还是在其他的马盘面前,他以后还怎么混?
他也不管之前解雨臣刚才说了什么,张嘴大声说道:“今天这件事情我算是记住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朝着门口大喊:“瓦片,小吉!”
话音刚落,两个伙计从外面闯了进来,手里还举着枪。
一时间,房间里面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解一将解雨臣护在了身后,“王五!你想要造反啊!”
王五发出一声冷笑,“造反?说得好,我他娘的早就忍够了,先前在解九手底下做乌龟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被你解雨臣一个奶伢子骑在头上!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别以为鹤顶红能护你一时,就能护你一世,你猜猜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解雨臣瞬间看向他,脸上神色几番变化,道:“你带人堵了他?”
“老子不光堵他,还要让他下去给解九作伴。”王五冷笑道:“好歹跟了九爷一场,送个人下去伺候他,这事他还得谢谢我!”
“是嘛?那你这话真的是说早了,要论亲疏远近我倒还确实比不上在场各位,我这个人向来心肠软,见不得流泪的场面,不如我往边上稍稍,王五你先行一步蹚蹚路,到时候我烧封信,你帮我给九爷一起带过去。”
窗户边传来阴恻恻的话语。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鹤云程扒着窗户边缘跳了进来。
他的表情算不上好看,眸色如点漆,嘴角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看得人心底发慌。
解雨臣在他出现的时候,眼眸一亮,正想出声。
又被他身后同样爬窗户进来的黑瞎子吸引了目光,原本激动的情绪瞬间沉了下去。
黑瞎子都来了。
那就说明刚才鹤顶红遇上的事情绝对不算小。
不然一向不喜掺和进来的黑瞎子是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出现在这里的。
视线在鹤顶红身上扫视,一身的红衣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解雨臣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内心的不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黑瞎子拍了拍皮衣上面沾染的灰尘,见到房间里面的场景,响亮的吹了一个口哨。
笑吟吟的说道:“场子挺热闹啊!都可以凑两桌麻将了!”
王五瞳孔一缩,立马喊道:“瓦片,开枪!打死他们!”
但是想象中的枪声没有响起,他下意识觉得不好,转头看去,却和一双冰冷的黑漆漆眼眸对上。
那是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眸,你在里面找不出任何的东西。
反而将盯的越久,心里的那点龌龊都一点不剩的抖落出来。
张启灵将昏过去的瓦片还有小吉手中的枪朝着黑瞎子两人扔过去,慢慢的走到两人身边。
一步……两步。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王五却像是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只能愣愣的看着三人,显然是将对面三人的身份都认出来了。
原本在他计划里面已经死了的鹤顶红不但没死,还多了南瞎北哑。
他在心里暗道:真是时运不济,天要亡他!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立即转头看向解雨臣,想要说点挽救的话。
但‘砰!’的一声。
他倒在了地上。
黑瞎子朝着枪口轻轻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不变,笑道:
“敢派人截杀我们家毒药,罚你下去伺候九爷吧,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