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飘着的陆小凤等人已经抵达陆地,等到了南王封地,南王世子有疾的消息已经是铺天盖地。
他们随便一打听,便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闻。
有人说世子是享乐太多,得了富贵病,把身体玩废了,恐怕就要不行了。
有人说世子是恶事做多了遭报应、被鬼缠身了。
也有人说不止是世子,南王一家子都得了重病,不然怎么绑了那么多大夫入府呢?
无论是哪一种,大家说起来都是语气悲戚但止不住的笑容满面。
阎铁珊看得直摇头,南王不行啊,就这水平,当藩王是绰绰有余,想谋大事那是痴心妄想。
陆小凤倒是有些奇怪,他是揍了南王世子一顿,但顶多就是疼痛难忍几日,不至于搞出这副病入膏肓、不救人世的架势吧?
于是,他决定再潜入一次,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来的时候一趟、去的时候一趟,凑个圆满。
月黑风高夜,街头巷尾俱是一片漆黑,蜡烛昂贵,不是所有人家都点的起。而油灯需要添油,也没多少百姓舍得点上。
平民百姓所在的那一片,夜色都比别处更黑沉。
但南王府却灯火通明,蜡烛一支支燃起,烛油滚落,烛台上烛泪的痕迹只是片刻便斑斑点点。殿内亮得犹如白昼,这里昼夜不分、没有黑暗。
但南王却皱起眉头,他嫌弃殿内的蜡味沉重,挥手又命人烧起名贵的香料,袅袅烟雾在殿内升腾,如梦如幻。
在烟雾缭绕之中,乐师们开始吹奏起悠扬动听的笙曲,鼓瑟之声亦此起彼伏,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婉转低回,与笙曲相互呼应。
应和着乐曲,一群身姿婀娜、容貌艳丽的乐姬踏步而出,纷纷舞动长袖,她们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笑容姿态。
觥筹交错间,气氛热烈,酒兴渐浓,南王抚须大笑。
这场面,可一点儿也不像儿子快死了。
不过,南王世子今日确实不在席上。陆小凤将瓦片轻轻放回原位,纵身一跃,轻巧地飞向其他屋顶。
南王世子华丽的屋内,点的蜡烛比殿中还要多。陆小凤揭开瓦片,凝神看去,只见南王世子手捧铜镜,抚摸着脸颊,面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陆小凤被南王世子这对镜自怜的模样引得一阵恶寒,这南王世子什么毛病,先前是暴虐,现在是自恋,就没个正常时候吗?
南王世子抚摸着脸颊,痴痴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道:
“完美的!你是完美的,你才是天命所归,就算是那条伪龙,也要顺从你的心意!”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在手掌滑动间,陆小凤清晰地看到南王世子的左脸下方有一条小小的伤疤。
南王世子抚摸着自己的脸,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最后,摸到了那条伤疤。
几乎的瞬间,南王世子脸色大变,把铜镜狠狠地摔在地上,又踢又跺,宛若癫狂,吼叫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个南王世子!凭什么,都是一样的,有人能高高在上!有人却要仰人鼻息!”
弯着腰守在屋里的侍从们一动不动,只当耳聋眼瞎。
他们已经习惯了南王世子动不动的发疯,胆敢上前劝慰的都已经被打成了半残拖出去了。他们这些人,只要确保世子还活着,不继续伤到脸就行。
至于世子发疯难不难受,关他们什么事?他们这些下人可没有闲心去心疼天天用着山珍海味、享受种种服侍的贵人。
陆小凤见南王世子这瞬间变脸的模样也是一惊,他脑海中几乎是瞬时响起白日里打探消息时,有阿婆神神叨叨地说“世子是恶事做多了遭报应、被鬼缠身了”。
看着神形癫狂的南王世子,冷风吹过,陆小凤背后莫名一寒。远处又恰好有夜猫在凄厉地嚎叫,惊起一丛飞鸟。
他默默把瓦片放回原位,运起气机,如灵巧的鸟儿一般迅速穿梭而去,动作之迅速,仿佛背后有什么在追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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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中,知道太和公主离京的人只有几个。但因为各种原因及安排,他们只能在京城望眼欲穿。
至于那些官宦子弟,自然是全然不知的。这些时日,他们要不然是铆足了劲给自以为的竞争对手下绊子,要不然就是对月吟诵着幽怨的酸诗。
酸得月亮都隐到云层里,只剩下几颗消极怠工的星子若有若无地发光。
月亮隐没,天穹便越发黑沉了。
皇宫内,小皇帝的寝殿也不怎么亮,因为他舍不得多点蜡烛。
朱翊钧认为,点蜡烛和烧钱没什么区别,若不是要批阅奏折,他才不舍得点蜡烛。烛台上滴落的每一滴蜡,都是他痛心烧钱流下的泪珠。
烛火跳跃,映照着一旁服侍的王安面色忽明忽暗。他的双手深深地拢在袖子里,整个人弯腰驼背,看起来有十分的谦卑。
“皇爷,二更天了,您该就寝了。”
王安微微上前半步,低声劝道。
朱翊钧挥了挥手,道:“不急,朕再看几份。”
王安只得欠身言喏。
这一看便又过了一个时辰,王安不得不再上前道:
“皇爷,已经是夜半三更了,再过一个时辰便要鸡鸣了,您还是早些就寝吧。”
朱翊钧伸了个懒腰,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又活动活动筋骨,这才要洗漱就寝。
刚躺上龙床,没一会儿,王安便听到帐子里又传来声音:
“王安,把蜡烛熄了,明日还能续上接着用。”
王安默默去熄了蜡烛。
月亮已经完全隐没在浓重的云层中,星子也跟着渐渐黯淡无光,大片大片墨色的云团侵吞着苍穹。
地上望苍穹,是一片暗沉天空。举目望人间,也是一片漆黑。天底下,多是用不起蜡烛的人家。
等陆小凤被锦衣卫指引着到了京城,见到了好兄弟花满楼,便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什么,你说皇帝的脸上被划了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