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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读书屋 >  炼心者说 >   第4章 铃铛

纪小芒无暇多想,他背着二栓,从谢二叔打开的缺口奋力奔跑。

身侧的狼妖扑来,它伸出森寒利爪,阻挠少年前进。

谢二叔跟在纪小芒身后,挥动黑棒将追击者的攻势一一化解,但每一次交锋,狼妖都会协同作战,瞄准他不及防备之处,给予伤害。

此刻他已是油尽灯枯,身受重创,完全凭借本能在行动了。

在谢二叔的掩护下,三人行至村庄边缘,向北的小路依稀可辨。

柴房顶上的狼妖头目紧盯着下面的动向,它不允许猎物在自己手上逃脱。但麾下的狼妖们害怕对方留有手段,一个个都在划水,这让它十分气愤,它决定亲自动手。

巨狼在柴房顶上一跃而下,向三人飞奔而来。在急速的行进中,它的身躯渐渐显化人形,几个纵跃便来到近前,它向后翻腾,缓缓落在纪小芒面前,挡住去路。

追击的狼妖都止住脚步,仍对三人保持合围。

纪小芒和谢二叔抵背而立,将二栓护在中间。

“谁能想到呢?一个小小的村庄里面竟然还有修士。”巨狼妖肤色苍白,眼睛细长,额前有两只狼牙形状的灵纹。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歪着头,视线越过纪小芒,望向谢二叔。

谢二叔面上伤口血流如注,在下巴上汇集滴落,看得众狼妖馋涎欲滴。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眼神空洞,口唇翕张,连番的战斗使他疲惫不堪。

“待会我拖住那个大的,你沿着路逃走,不要回头。”谢二叔气若游丝,声音几不可闻。

纪小芒情知谢二叔留下断后凶多吉少,他沉声说道:“一起走。”

“喂喂喂,你们如此大声密谋,有把本大爷放在眼里吗?”

二人心中骇然,巨狼妖身形快如鬼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侧。他将双手分别搭在二人肩上,嗅了嗅纪小芒背上的昏迷的二栓。

谢二叔暴喝一声,运起手中黑棒,向巨狼妖横扫而去。

对方不屑一顾,只抬起左脚一格一踏,便将黑棒踩在脚下。

这一下力道刚猛,谢二叔立足不稳,跪倒在地,手指被压在黑棒下面,顿时皮开肉绽。

巨狼妖正欲出言讥讽,忽然觉得脚下一松:黑棒已经化作绳索,从他腿上攀援而上,将双腿牢牢缚住,正缠向腰间。

他大惊失色,双手紧紧抓住绳头,与之抗衡。

谢二叔尝试着起身,但没能成功。此刻他已无法开口说话,他用伤痕累累的双手推向纪小芒的腿,用仅有的力气要他尽快离开。

此刻确实是逃走的唯一机会。

理智告诉他,应该珍惜谢二叔拼命换来的机会,尽快逃走。

但若是这样做了,也等同于断绝了谢二叔的生机。

更何况,巨狼妖虽然暂时受制,但其他狼妖却仍旧虎视眈眈。没了谢二叔在旁援护,自己还背着二栓,也决计逃不出多远。

纪小芒摸出腰间的灵石,他还有另一个选项,那就是战斗。

战斗用的法术,少年只会一个。

含曜曾经示范过御火术的正确用法,但那是基于对法术完美的掌握和深厚的修为,这两样他都太欠火候。

也许假以时日自己也能将御火术练至炉火纯青,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必须想办法让它能用,而且是马上就用。

纪小芒左手扶住背上的幼童,右手学着含曜的模样五指张开,闭目凝思不过一瞬,三枚灵石在掌心开始震荡、漂浮、追逐旋转。

灵石焕发出五色光芒,随着它们转速急剧提升,逐渐连成了一条耀眼的光环;光环垂直向上延展,变作一根空心的光柱;长到三尺有余,光柱不再生长,停止了旋转,仿佛有了质地,如一根纯白的玉柱,甚至光芒内敛,肉眼望去并不刺目。

但光柱内部并不宁静:中间仿佛有熔融物质在不断生成,持续喷发。它们在光柱内壁猛烈撞击,每次撞击都有爆裂之声传出,并且留下一道细小的裂缝。

爆裂声更加紧密,少年的右手开始微微颤抖,之前他练习御火术时,从来只用一枚灵石。但此刻已是生死关头,他唯有倾尽所能。

在场的狼妖纷纷退后,它们都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危险。

巨狼妖没办法退后,他面孔阴沉,感觉十分不妙。眼前这名少年催动的力量虽然算不上强大,但极其纯粹,如果正面受击,他无法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自提劲,希望尽快摆脱黑绳的束缚。

光柱的外壁上已经爬满了裂缝,它再也承受不住内部的撞击,如银瓶乍破,片片碎去。

光片落处,一柄急速旋转的赤红刀刃显现出来。刀身炽烈燃烧,上面有火焰向外迸发、向下滴落。

纪小芒翻手握住刀柄,止住了它的运动。刀柄触及掌心,呲呲作响,少年顾不得灼热难耐,咬紧牙关奋力一挥,向巨狼妖劈斩而去。

这一斩划破夜空,刀势重如山峦,又迅疾似电。

巨狼妖被黑绳所困,无法逃脱躲避,慌乱之中他双手将黑绳的一段抻直,用来格挡;刀刃砍在黑绳上面,金铁交鸣,铮然有声,火刀受黑绳所阻,攻势顿消。

纪小芒一击不中,并未与对手蛮力相抗,他立时变招,翻腕从另一侧砍去,巨狼妖又再次格挡。

转眼之间,纪小芒已经施展了十几次斩击,看似占尽上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中火刀的光焰渐渐黯淡。

巨狼妖虽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但他却毫发未伤。

看到少年步履沉重,气息紊乱,攻击的间隔也在不断增加,巨狼妖哂笑道:“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他闲庭信步一般,格开少年的又一次斩击,“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如此。”

纪小芒并不答话,他对巨狼妖低劣的挑衅视而不见,仍是不停挥砍。

巨狼妖原本对狩猎颇有耐心。他知道少年的法术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须等对方力量耗尽,便只能任由自己摆布。

但这次战斗中冗长无聊的防守让他内心躁动不已。

明明没有外功根基,却在那里瞎砍一通——庸才。

明明可以逃跑,却要留下来送死——蠢货。

明明本大爷向他问了话,他却充耳不闻——聋子。

巨狼妖讨厌这三种人,尤其是最后一种。而面前的少年集三者于一身,让他心头无名火起。

他挡住少年愈见乏力的劈砍,抖手将黑绳绕过火刀,又再次接住绳头。

黑绳将刀身缠住,纪小芒抽刀不出,二人开始角力,交锋之处火花四溅。

刀身上面的光焰已经十分微弱,在黑绳的绞杀之下,火刀应声而断。刀尖崩落在旁,化作点点星光,归于无形。

但纪小芒脚步未停,他发力的方向并不是向后拉拽,而是顺着斩击向前迈进。

断刀划过,巨狼妖的左手兀自抓着黑绳,已然与手臂分离,断腕之处鲜血喷涌。

他猝不及防,吃痛大叫。

愤恨让他面目扭曲,他右手化形成巨大狼爪,袭向少年背后。

纪小芒与他近在咫尺,无从闪避。眼看狼爪即将刺中二栓,他急忙转身,将断刀横在胸前,狼爪正中断刀,巨力之下,少年倒飞出去数丈,断刀无法继续维持形态,也渐渐消失。

亏得它挡住了利爪,又卸去了几分劲力,否则纪小芒必然会被狼爪穿胸,命丧当场。

即便如此,巨狼妖一击之威仍然令少年气血翻涌。他握刀的右手本来就受到火焰的灼伤,此刻更是虎口绽开,鲜血长流,颤抖不已。

巨狼妖看到地面上自己的左手,反倒咧开嘴角狞笑起来。

未能一击将少年杀死,自己尚被黑绳所绊,他转头看向奄奄一息的谢二叔,收起笑容。

狼爪闪过寒芒,刺向谢二叔后心。

纪小芒目眦欲裂,但他此刻已经无力行动,即便身在近旁,也不能阻止恶妖行凶。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波动,接下来是第二波,第三波。

波动连绵不绝,仿佛有谁向静湖之中投入了石块,层层涟漪推开黑暗,在破败的村庄中扩散开来。

巨狼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感觉到有强大的敌人正在接近。众狼妖不约而同,一齐向正北的小路尽头望去。

那里突然亮起一点淡黄色的光。

伴随着光亮出现,一串铃声响起,清脆悠扬,如聆仙音,纪小芒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得到了舒缓。

但狼妖们听起来,绝对是另一番光景:它们浑身筛糠,哀嚎不止,继而口吐白沫,当场毙命。

巨狼妖仍在原地运功相抗,勉力支撑。他似乎受到的影响不大,但也不容乐观——特别是他只能捂住一边耳朵,又无法逃跑的情况。

淡黄色的光越来越近,纪小芒已经能够看清来人的模样:她穿着白色对襟上衣,整齐利落;暗红色的裙摆,宽松挺括,有龙凤云纹点缀其上;束带上面挂满了各种形制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罗袜木屐,别具一格。

黄光就是她右手提着的一枚铃铛。借着光线看去,她面白如玉,五官玲珑剔透,看上去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表情冷漠,对面前死了一地的人尸妖骸视若无睹。

“凡人,你做的不错。”小姑娘的声音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冷若冰霜,但跟样貌相比要成熟二十岁。她看向场地中唯一能动的人类,“现在,你们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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