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次日,在修冥宣布以后,瞬间在教中惊起了轩然大波,华枫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嘴唇翕动,脸色惨白,眼里是遮不住的怒恨,比死人还难看。
用余光瞟了眼周围人的反应,越夙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云微则是脸色凝重,盈羽挑了挑眉,瞥了眼脸色大变的东方九容,露出了冷笑。四护法中的其他三人都是面有异色,面面相觑。其他六位七宫宫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眸中是掩不住的震惊之色。至于普通教众,则是眼红者有之、不服者有之、妒恨者有之,总之,除了他保持平淡无波的神色之外,其他人都各有小九九,纷纷思索算计着教中未来的格局。
抬眼看到阶上的东方九容,脸色比华枫还要难看。
和修冥一同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她,比修冥更早成为右使的她,在修冥宣布的一瞬间,她就立刻明白了这一着背后的波谲云诡,以及夜儿他未来要面临的一切凶险险恶!
隐忍着即将爆发的强烈怒气,等教众散去、殿中只剩下她和修冥二人时。“啪”的一声,她一掌拍在玉座扶手上,惊起玉屑纷飞:“修——冥——!你——!”
“怎么?月冥,我可是按你说的,好好赏赐了他。难不成,你觉得贬斥才是赏赐?”话语中喜怒莫辨,带着隐隐的挑衅。
“修冥,在我面前还要装这些?”勃然大怒,“这种手段早在五百年前我就用过了,修冥,枉你也活了千年,堂堂教王,和一个不到百岁的孩子置什么气?”
“那你呢?月冥,你在气什么?你回圣教是来帮我的,其他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修冥冷冷道,“我手下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月冥,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和你相处不过几年的属下,对我发怒吗?”
毫不掩饰的醋意,她抿紧了唇。
那天追到修冥那里之后,修冥还在气头上,本来不想听她解释,但在她强硬要求下,还是勉强打开了房门。她和修冥先讲了情绪失控是因为傅九霄逼她用血誓杀了司天一,血誓后丧失了那段记忆,又解释她之所以会去玄极宗,是因为要从司天元那知道事情的真相。
听完以后,修冥知道此事对她打击何其重大,又是为何不愿启齿,气已经消了大半。看到她说着说着就再度哽咽,怜惜之意又起,刚才他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一时气话,如果她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又怎会帮他登上教王位、告诉他自己的这些隐秘?以他的立场和身份,若是泄露这些,她只会被推进万丈深渊,再也无法在魔界立足。既是如此,她又怎会和他们一样,仅仅是因为他不纯的血统就……
或许是因为傅九霄、司天一一事对她打击太大,让她暂且无心在意这些事罢。修冥自我安慰,想等到她缓一段时间再说,没再提表白一事。
她并未欺骗修冥,但也只讲述傅九霄背叛她、利用她的事,隐去了所有和夜儿有关的、以及和明昭订立婚约的事。并向修冥言说,在她不慎中了苏深青血毒以后,是承夜想办法替她引开了玄极宗追杀,把她带回了圣教,于她实有救命之恩,不赏便罢,岂能再罚?修冥听罢默然不语,没再提其他别的。只是抱了抱她,沉默不言。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此前修冥告白一事,仿佛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她长松了口气,她自然是不可能再提,修冥若是也不提,那就是再好不过。希望修冥被她拒绝过以后能想明白她不是良配这点,自此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那天过后,修冥待她一切如常,也没对夜儿做什么。她还以为修冥已经解除了误会,或许也对她已经死心。谁知修冥直接给她来了这么一招,她瞬间就知道修冥误会未解,不仅未解,还在怀疑他们之间真如流言一般有染!
……虽然严格来说,流言是没错,可是有染的可不是“月冥”和“承夜”啊!
看到修冥眼里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挑衅,她胸腔不住起伏,凤眸眯起,再度拍了一掌玉座扶手:“修冥!你这样只会把他推进万丈深渊!教中难得有这样的人才,为了你莫名的飞醋,就要折断一把上好的锋刃?”
鹰隼似的双眼射出精光:“月冥,他若真像你所说,是一把上好的锋刃,应付这种情况应当不在话下。若他能力欠佳,废了就废了,也无甚好可惜的。人才再培养就是,现在教中有你有我,你我联手,谁人敢与之争锋?连上代人才济济之时都无法和你我抗衡,何况如今?”
“你知道我不能一直在圣教!若再有上次那种叛乱该当如何?!修冥,我不能时时待在这里!”她又急又怒,“那边也需要我!诸国纷争不断,东方夹在其中岂能独善其身?”
“月冥不必担心,如今教中已无人能再有掀起波涛的能力。难道,月冥是信不过我的实力吗?”
她还要再说,修冥伸手打断:“如果月冥要继续提承夜一事,就不必再多说了。我意已决,这是对他的嘉奖,亦是对他的一个考验。能不能坐稳这个护法之位,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圣教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是最普遍不过之事,当年你我也是如此过来,上位者只想把我们当作棋子,是我们一步一步踩着他们的尸体踏上了最高峰,全是靠我们自己,当年又有谁来帮助我们?月冥,谨记你我如今身份已然不同,现在我们不再是那个从下到上的夺位者,而是统治者!待下,我们只需把他们当作棋子,让他们自己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些温厚与赏赐,不过是拉拢人心的手段罢了。”
“………………”
凤眸中异色流转,复杂难明。
“修冥,你……才是真的变了。你才是……越来越像……前代教王。”沉默良久,才从喉间勉力挤出这几个字。
“对,月冥,我当然变了。我现在是教王,是那个我们曾经最恨的统治者。我现在的身份,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我想在教中活着,想活出人样,就必须像前代教王那样,坐在玉座上看下面人坐山观虎斗,时不时引导一番,让他们鹬蚌相争。只有这样,我才能防止他们联合起来谋权篡位——一旦下面人联合,教王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纸老虎罢了。你我是如何上位的,难道月冥不记得了吗?”修冥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