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户外队伍有很多,但适合自己的其实并不多。每个人在选择队伍时要考虑的因素也有很多:时间、地点、费用、新驴老驴的比例、有无熟人同行、有无跟队经历,这些都是要慎重考虑的事情。但每支队伍队员的体能状况也是要重点考虑的一个因素,因为它直接决定了我们能在这支队伍中所处的位置和活动过程中的心情与心态,这也恰恰是很多人容易忽视的一个方面。
对于刚刚加入一支新队伍的人来说,磨合所产生的痛苦也是活动中的乐趣之一,调整心态拥抱它就好。我现在就是抱着拖得一时是一时,熬得一刻是一刻的心态在努力坚持着,因为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谁让我与一小的闹矛盾了呢,谁让我发现了正确的道路不愿意说出来呢,谁让我没办法摆脱央哥他们的心计呢,谁让我说服不了他们提早放弃探路呢,谁让我算不清是该走还是该留呢,谁让……唉,一切都只能怪自己,怪自己的无能,怪自己的傲慢,怪自己的自私,怪自己的愚蠢,怪自己的懦弱,怪自己……算了,不去想它了,想了也没用,我还是集中注意力赶路吧。
我总是固执地认为人们摄入身体的能量在一段时间之内是有限的,大脑消耗的能量多一分,身体能消耗的能量就会少一分,当然,反之亦然。现在我需要的不是大脑如何去思考,而是身体如何能跟随,跟随身前队友的脚步,这才是眼下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而脑子不是我现在最急需的东西。
队伍突然在狭窄的山路上停了下来,我仓皇地收住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想前队中可算有正常的人了,再这么无休止的奔跑下去我只好考虑主动离队另做打算了。真是快到我体能的极限了,现在我连弯腰脱去两条裤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正当我刚刚将气息喘匀,开始脱裤子准备轻装前进的时候,顺着队伍前边传过来了一把条状物。这东西有点像是荧光棒,可以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在头灯光线的照射下显出了惨白偏绿的颜色。
我接到手中时发现这就是一把布条,还没等我明白这是要干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身前低声地说道:“每个人留一根绑在左胳膊上,剩下的往后传,一会儿下山时拉开些距离,别互相碰着了。以这个带子做为标记,看着点身前身后的队友。”
我心下暗自惭愧,看来自己还是见识太浅薄了,人家这种经常走夜路的户外队伍考虑问题就是周到细致,用的装备也专业。这种发光的布带子就相当于夜晚上路值勤的交警身上穿的荧光马甲,不光轻便好穿脱,而且安全性也能大幅地提高,最关键的是还能一物多用。
于是我边留下了一根布条边将剩下的一把布条转身交给了贪吃蛇说道:“看看,这才是专业的装备呢,比咱们刚才那种临时剪的袜子强太多了。我看以后咱们的路条也应该全用这种材料制作,这看起来多明显啊,即便是在夜里离老远一眼就能看见……”
贪吃蛇刚接过带子还未开口答话呢,他身后有个队员却在黑暗中张嘴低声骂道:“你是不是狗脑子啊,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忘了上次用这东西是去干什么的了?还全用这种材料,我看你全家老小上天堂的时候才应该全用这种材料呢。”
我闻言一愣,顿时心中火起,觉得这个人好生无礼,居然比我还粗俗恶毒了三分,当即准备用三字经回击他。没想到贪吃蛇的反应比我快了半拍,一伸手重重地捅了我的肩膀一下,示意我稍等。他转身将那一把带子递给了身后的人说道:“大家都别激动,白天用这种东西当路条的确不合适,效果不好,而且颜色也不讨喜……”
我身前的水根没等贪吃蛇说完就开口说道:“大哥,你们别吓我了。这俩月我可经常做噩梦,每次还都能梦见这东西,太可怕了。”
黑暗中另一个队员忽然插口说道:“你小子就是胆子太小了,没出息。有什么好怕的,一只眼水蛇腰又怎么样,还不是说收拾就给收拾了嘛。这做人就得胆子大,胆小不得将军……”
“放屁!”此时黑暗里又有一个人骂道,“是你收拾的吗?要不是有二哥……”
“闭嘴!你们又都不累了?让队长听见了还不得撕烂你们的臭嘴啊。”听声音这应该是那个坐在火堆旁曾经呵斥过水根的瘦男人说的话。
“你就知道拿队长吓唬我们,队长是你表弟这事我们大家都知道。”后队中有个男人不满地说道,“但你也不能每次都干得比我们少吃得比我们多吧,还时不常的打我们的小报告,你这么做队长知道吗?你可别忘了,队长平时可没少了……”
“你特么混蛋!姓梁的,你少在这儿诬蔑我!”瘦男人似乎被激怒了,低声骂道,“我不是那号人!打小报告的从来就不是我,更何况还有人打我的小报告呢,这事你怎么不说呢?你这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怀疑是我打的小报告吗?我特么就是想打也没人听啊!”那个姓梁的男人生气地说道,“我狗屁不是,连打小报告的资格都还没有呢。你居然怀疑我,真特么是瞎了眼了。”
“你说谁瞎了眼?”瘦男人愤怒地说道,“我特么今天跟你没完,非特么弄死你不可!”说着他就要从前边反身向我们这边冲过来,前边队伍里好像有人被他挤倒了,人群中顿时出现了一阵混乱。
这时前边可能有人在阻拦他,边阻拦还边劝说道:“哎呀,你行了吧,别再自己人打自己人啦,再闹下去咱们都好不了。”
“哎呀,云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黑暗中有人趁机起哄道,“你难道不知道他上次打小潘的小报告得了多少好处吗,他现在就指着这个发财呐!”
“胡说!你特么也不是好东西,你和姓梁的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瘦男人似乎被其他人缠住了,没能从前边冲回来,只能是不断地张嘴谩骂那些指责他的人。
我见这些人现在互相对骂得很凶,搞不好一会儿还有可能要动手打起来呢,就暂时息了要骂刚才那个人三字经的念头。心想看来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凡是人多的时候就一定会心不齐闹矛盾。这支队伍是这样,我们那支队伍不也是这副德性嘛。天下的乌鸦可以说是一般黑,自己也是其中一只,只不过很多时候自己没有觉察,或者是即便明白了是这么回事但也不想承认罢了。我也不比这些人好多少,甚至比他们表现得更糟糕。
想到这里我的火气也没了,就抓紧时间整理衣服,边听他们对骂边把脱下来的衣裤又塞回到了背包之中。现在让我发愁的反而不是跟不上队伍喘不上气了,而是停留的时间一久怕身上又会觉出冷来。毕竟刚才那一阵奔跑让我出了不少的汗,而我包里这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干内衣可以替换了。
这时贪吃蛇突然靠近了我,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问道:“你觉得他们谁说得是真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
我明白他问得是这几个正在对骂的人,就小声地答道:“无所谓,他们闹得越凶越好,闹急了就更没功夫搭理咱们俩啦。”
我这时抱定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这些人有矛盾那就吵吧,实在不行再干上一架,那样我才高兴呢。不为别的,就冲他们队长刚才对我们冷嘲热讽的那份酸狂劲儿,让他的队员也给他添点堵吧,这我看着心里才舒服呢。
另外自打我遇上这些人之后就光剩下啃土豆吃馒头片的待遇了,这份不公我还没机会找他们算账呢。不是我这个人天性凉薄,也不是我不懂得知恩图报,实在是我不想一直跟着这些人啃土豆吃馒头片。太素了,照这么吃下去,全国的三高患者都得被他们吃痊愈啦,真到了那个时候不就显出我是个胖子了嘛!
生活中的幸运与不幸基本都是比较出来的,没有绝对的标准。如果所有人都只能活到三十岁,你要是能活到三十一岁,那你就是最高寿最健康的世界纪录保持者了。可惜,这个道理很少有人在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也不希望这些人马上就因为闹矛盾而导致队伍就地解散,毕竟我现在还得指望着他们把我们带出山去呢。这就是所谓的舟子上打架船不能弄沉的道理,弄沉了对所有乘船的人都没有好处,要沉也最好等我上了岸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