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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呐喊声、喧闹声,随着那一队少女的登台而骤停。

人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高台上的少女,所有人都视线随着那少女的舞姿而动。

身前几十名少女将领舞少女如众星拱月般围住,那领舞少女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其他少女的身形之中。待一声嘹亮的军歌声响起,那领舞少女一身鲜艳的契丹盛装,竟已然换成了一身帅气的亮甲,手持一柄长剑,在那高台上舞将起来。

场内外数千镇北军将士齐声高唱:

受律辞元首,

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

共赏太平人。

前来参赛的所有大唐队伍,无论是皇家竞技队,还是各都护府竞技队,凡是军中将士,全都受到感染,一起吟唱起歌颂太宗皇帝英姿的大唐军歌——《秦王破阵乐》。

李倩作为皇帝的代表,和朝廷派来的书记官员和宣旨太监们,共同见证了这一盛大且催人泪下的一幕。

待歌声结束,镇北军将士单膝跪地,将手放在胸前,齐声高呼:“大唐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气氛是会传染的。

场中所有观众纷纷合着镇北军将士的节奏,齐声高呼:“大唐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凤珍惊鸿一舞,震撼全场。

观礼台侧面设置有一个小包厢,一直坐在里面的安雅对夏雨、冬雪有感而发道:“女子这一生啊,能活出凤珍这个样子,才算是值了。”

那夏雨和冬雪满眼都是羡慕的神色,不禁连连点头附和。

待契丹歌舞结束,开幕式就算步入尾声。各队依着号令依次退场,镇北军将士们又唱起了《打靶归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把把营归,

把营归……

想必李俊也猜不到,这一个盛大的开幕式,日后传到京城里,再经过口口相传,俨然成为大唐年度最佳大型活动。

就连那贵妃都多次向明皇抱怨道:“李俊做事总是出人意表,早知道竞技会有那么多花样,就该去看一看才好。这么错过了,真是可惜!”

唐明皇也叹息道:“没能亲临现场与民同乐,朕也惋惜地紧呐!”

其实,谁又能猜不到皇帝的心思?数万百姓和三军将士自发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没能在一场一睹这种百年难遇的盛况,他李隆基才是最可惜的那个。

七月初八,竞技会正式开赛。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门票之说,像马球这种贵族的休闲活动,普通百姓们也看不太懂。可是前来参赛的队伍,比如皇家竞技队和各世家竞技队,全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平日里在球场玩耍,岂能有被百姓围观的这种骄傲感?

是故,超乎所有人都想象,皇家竞技队和陇西李氏竞技队,竟从新镇把宴宾楼的后厨和伙夫请了来,给围观的百姓免费发放点心和包子,图的就是个被人崇拜有面子。

那百姓们享用了皇室和李氏的好处,自然是卖力替两队助威。李俊看到这人山人海的一幕后:好吧,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你们这些城里人可真会玩儿……

接下来的几天,各项赛事如期进行,在李俊事前精心策划之下,每天傍晚时,都会产生一个单项或团体项目的冠军。

为冠军颁奖显然又是一个新鲜玩意儿,少不了让安思顺、李倩、郭子仪、仆固怀恩这些大员们,一个个在人群前露个脸,刷刷声望。

这李倩已然是乐不思蜀,每天忙得团团转,好似这生来二十年间,就没有这么热闹与丰富的经历。

跟随安思顺从京城长安来的宣旨太监,在赛事进行到快要尾声的时候,将安思顺和李倩几人请到了一个屋子里。

“尚书大人、皇孙殿下,皇上的意思,是酌情请安庆绪安公子回京走一遭。”那宣旨太监恭敬地对二人说道。

安思顺一听,这天果然是要变了,看来在皇帝的心里,已然对安禄山起了提防之心。

李倩惊讶道:“皇祖父怎么会提前知道安庆绪会来武川?”

那宣旨太监低眉顺眼地瞅了一眼安思顺,:“这个嘛……”

安思顺“哼”了一声:“有什么话,尽可直言,何必吞吞吐吐?”

那太监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安公子之前曾向安雅安小姐求亲,皇上和贵妃自然是明白这个安公子的脾气和性子,所以……”

这太监是个极善于察言观色的,已看出了安思顺脸上闪过了不悦的神色,自然是点到为止,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在我朝的制度里,虽然并没有太监不能干政一说,甚至有好些官职是面向太监而设置的,但是太监这个群体,在我朝历任的太宗、高宗、武皇、明皇治下,还没有形成一股大的势力,也就是高力士格外特殊一些。

当然,在原本的时空中,安史之乱爆发,明皇仓皇出逃,从鱼朝恩横空出世,到神策军的组建,太监这个群体才正式登上了政治舞台,走进了最高权力的中心。

而安思顺作为正二品的户部尚书、遥领朔方都护府的北平郡王,就是高力士站在眼前,也不过就是给个好脸色罢了。

是故,这种当着安思顺的面去议论安雅婚事的事情,饶是这太监奉了皇命而来,也要仔细揣摩安思顺的态度去慢慢说、好好说。

安思顺听了这太监的一番话,想起了安庆绪在丰州时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场景,当时便要发作。

可是安思顺转念一想,自己虽然已经向皇帝表了忠心,但明面上毕竟没有和安禄山撕破脸皮。如今皇帝来这么一招,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

第一计,皇帝明明可以下诏传安庆绪从其东北三镇驻地赴京,结果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偏偏是借着安庆绪赴武川新镇参加安雅大婚的时候,借安思顺的手,半邀请半押解着胁迫安庆绪赴京面圣。这么一来,岂不是让安思顺和安禄山彻底翻脸?

第二计,皇帝对安禄山有了戒心,若贸然宣旨让安禄山进京,如安禄山抗旨,不但会在一众节度使起个坏头,搞不好会逼着安禄山起事谋反,为江山社稷招来无妄之灾。可是按照各路舆情汇总,这安禄山必定是存了反意,就算不抗旨,也会阳奉阴违着推脱掉旨意。如此一来,趁着安庆绪外出范阳之际,把安禄山最疼爱的嫡子扣押在京城作为人质,也能让安禄山投鼠忌器,算有了对安禄山的制约。

第三计,在武川新镇的地界上“抓捕”安庆绪,自然要动用李俊和镇北军、振武军的人马。李俊一系和契丹人,如今已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如若和安禄山因安庆绪一事正式结仇,那安禄山想要裹挟北地草原诸部的打算就会彻底落空。改日即便安禄山大举起兵,进犯两京之地,那契丹人和朔方军,就成为了两京最稳固的一道屏障。

安思顺心里苦笑,自己这一辈子,为大唐呕心沥血,忠心可谓天地可鉴。可自己距离那封侯拜相,始终有一步之遥,看来在皇帝的谋划里,自己终究是对付安禄山的最后一步棋。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全盘倒向皇帝,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安思顺:“那皇上的意思,是在大婚前动手呢,还是在大婚后动手?”

李倩一听,这安思顺果然是个狠人!

可是,自己和李俊、安雅相处这么久,已然在心里视其夫妇为知己了,怎能坐视其大婚庆典被安庆绪坏了好事?

李倩上前道:“这个,邀请安庆绪赴京是个大事,何不等大婚……”

李倩话还没说完,那太监便向前一步,用手扶住了李倩的胳膊,语气之中带着劝诫的口吻:“皇子殿下,皇上吩咐过,兹事体大,全凭尚书大人做主。”

安思顺苦笑一声,皇帝明摆着是要将刀柄递到自己的手里。

李倩脑子里浑浑噩噩,俗话说帝王心术,深不可测。饶是自己自认为和皇祖父很是亲厚了,竟然揣测不出皇上的真实用意。

李倩心里想:不是皇上亲口说的吗,李俊是我朝难得一遇的年轻才俊,让我要和他好生交往。不就是想诱捕个安庆绪进京吗,怎么就不能让李俊把婚事办好了再说?

李倩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惊,脑海里竟突然出现了叔父太子李亨的面容,那副在皇祖父面前永远唯唯诺诺,但在人后却阴鸷冷峻的脸。

李倩不敢想象,在武川新镇的地界上要诱捕安庆绪,谁能比李俊出马更合适?可是安庆绪身边的随从至少大几百人,一旦闹出点动静,那大婚还能办的下去吗?

李倩还在胡思乱想之中,安思顺却已经起身,跟李倩和宣旨太监打个招呼,转身便出了房门。

眨眼间,竞技会已进入尾声。

进过数日的角逐,各项目的冠军已经陆续诞生。

七月十五,也就是竞技会的最后一天,整个赛事的压轴比赛——马球,将在皇家竞技队和范阳竞技队之间产生。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镇北军和镇守府上下,已经对竞技会的流程非常熟练,完全不需要李俊在此坐镇。

接连三个大型活动,连朝廷都很重视,所以不光是朔方高层,包括各临近的都护府和各草原部落、世家大族,都派出了重要人物前来交流和观摩。

自安雅抵达武川县君府以来,李俊先是忙于武川新镇的建设,继而要为三大活动操心,而后来又要天天去迎来送往的应酬交际。

七月十六将会是武川新镇互市大市场的开业仪式,紧接着马上就要举办大婚仪式。李俊想着,反正那最重头的颁奖仪式,肯定是安思顺和李倩的事情,他也没兴趣去凑热闹,反倒是一直许诺过要带安雅出来放松玩一次的计划,始终没能实现,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忙里偷闲一次,带安雅出去兜兜风。

毕竟,现在的安雅还算是个未婚的小姑娘,两个人单独出去玩一圈,还是谈恋爱的感觉。

一旦完了婚,再若是出来玩,夫妻之间毕竟不同于情侣之间。再加上镇守大人和镇守夫人的身份约束,那种新鲜和刺激的感觉,总是会差了不少。

说是两个人结伴着出来玩儿,其实身边还是要跟着些人的,比如安雅的冬雪丫头,比如李俊的赵继业,还有就是负责看管小狼崽的阿史那。

夏雨姐姐已然算是嫁了俊哥儿为妇,这种场合跟出来应该就算是个电灯泡了。所以当俊哥儿几人偷偷牵着二人专属款白马和小狼崽,逃也似的要出县君府大门的时候,追过来的夏雨姐姐,看着俊哥儿他们远去的背影,神情很是哀怨,让安雅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

冬雪丫头给夏雨耍了个鬼脸:“嘻嘻,现在知道不成婚的好处了吧?”

夏雨赶忙拽住安雅:“小姐……”

安雅心当时就软了:“俊哥儿,不如就带着夏雨姐姐?”

说是李俊的爱妾,其实俊哥儿压根儿也没怎么碰过夏雨姐姐,看安雅求情,夏雨伤心,李俊一时为难,想拒绝又不好拒绝。

谁知安雅竟推了一把夏雨,给她使了一个颜色,夏雨身子一闪,靠在俊哥儿身上,幽声道:“夫君……”

李俊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忙点头答应:“同去!同去!”

安雅幽幽说了句:“唉,看来那话本说得没错,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李俊:我……

盛夏的清晨,天高云淡,茫茫的大草原一望无际。远离城镇,远离世间的尘嚣,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为了避开人群,李俊特意带着安雅一行选择从北门出城。

赵继业、阿史那留下陪着冬雪和夏雨慢慢走,李俊打个呼哨,让阿史那把小狼崽放开自由往前跑。

李俊觉得不够过瘾,贴近安雅的坐骑,竟然使了一招凌空换马,从自己的马背上一跃而起,瞬间便跳到了安雅的马背上,和安雅同乘一骑,凌空挥舞起马鞭,腿下用力,向着北方飞驰而去。

赵继业无语:哥,你天天忙成狗,怎的马术总比我精进?

“旺财,快跟上!”李俊向小狼崽呼喊着。

那小狼崽已多日没有出来草原上撒野了,听见主人这般呼号,血脉里的野性一起,抬头向天一嗓子“啊呜…汪汪”,随即便化身一支利箭一般,向草原深处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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