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从廊下奔过去,跪在地上请安,“微臣见过皇后娘娘,顺王殿下。”
皇后面色愠怒,“没想到顾总使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后,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顾常念担待的起吗!”
中宫皇后有监管帝王临幸后宫的职责,若是皇帝偏幸了哪个后妃,皇后要规劝皇帝雨露均沾,原本这些事她也规劝不动,但日常查看敬事房记档还是要有。
今儿翠儿从敬事房回来,说皇上今儿又是叫去,甚至敬事房赵总管连殿门都没进,就被御前的曹大总管给撵回去了,还说当时清戎司顾总指挥也在,说是有要是要回禀。
皇后听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谁知一会儿御前的人就来说皇上病倒了,前后一联想,她立时明白过来,皇上其实早就已经病倒了,是御前的人有意隐瞒。
常念见她怒气冲冲,知道是敬事房那头出了岔子。
顺王招揽她不成,那天还在御花园撞见她和济王在一起,估计他们母子俩,现在都把她当眼中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往她身上泼脏水。
常念伏在地上请罪,“微臣罪该万死,只是并非下官有意隐瞒,皇上病发的突然,且毫无征兆,御前的人担心是有人蓄意谋害,才急召下官进宫,下官进宫后,担心若急召群臣,难免会有人趁人多浑水摸鱼,破坏证据,所以在下官查清原委后,才派人通知娘娘和军机处。”
皇后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顾大人不愧是清戎司总指挥使,这样有先见之明,是对是错,说到最后,不还不是你顾总使一句话的事儿!”
常念以头触地,“娘娘的话叫微臣惶恐,微臣不敢辩驳,只是微臣所言,绝无一句虚言。”
皇后满脸不屑,“顾大人查了这么半天,可查出是谁谋害皇上了吗?可别某些人自己就是个祸首,却在这里故意混淆视听!”
常念直起身子,一脸坦然,“皇上如今已经醒了,太医也在跟前,娘娘若怀疑下官有二心,进去一问太医便知。”
皇后怒目瞪着她,“你……”
远处乌泱泱过来了一群军机处的重臣,打头的是纯王。
皇后不想再当众和她斗嘴,锐声道:“你忤逆罔上,本宫罚你就在这里跪到天亮!”
说罢愤然拂袖从她身旁迈过去了。
常念伏地叩头,“微臣遵皇后恩旨!”
那些军机大臣从匍匐跪着的常念身旁经过,也都只是垂眸轻蔑地暼她一眼,陆续往暖阁里去了。
常念等眼前的纷乱的脚步都走光了,才直起身子。
一抬眼,没想到纯王竟站在她身旁。
她有些吃惊,但很快镇静下来。
“微臣拜见纯王殿下。”
李长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
“顾大人,你就这么喜欢当官?”
常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个女人,这么热衷于官场,孜孜不倦的往上爬,实属罕见。
她的国公爹问过她这个问题,可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受过的冷眼和苛待都没能让她退缩过。
也许,她天生就是个反叛。
她仰起脸,轻笑道:“殿下是在和下官说笑吧,这世上哪个有志男儿,会不想入仕为国效力。”
纯王垂眼看着她,没再言声,安静地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其实蕙贵妃死后,她没有了威胁,大可以直接杀了纯王,可她一直没动手,甚至有时候会有意忽略纯王知道她秘密这件事。
不仅仅因为他那晚对她所做的承诺,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替她守了十几年的秘密都没有打破过,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多年前的那件旧事。
她看着纯王的背影,既然他还愿意替她守着秘密,那就还是留着他的命吧。
常念正发怔,徐枫从暖阁里跑出来,见她还跪着,脸上有些不落忍,“顾大人,快起来吧,皇上正问你人在哪呢!”
常念白他一眼 ,“那你跑出来干什么!你没回我正罚跪呢!”
徐枫怔了怔,一拍脑袋,转身又往疾跑进了暖阁。
很快,曹总管掀帘出来,站在廊下朝她招手,扬声喊道:“顾大人,快起来!皇上要召见!”
天冷,地上的青砖凉意刺骨,常念撑着已经僵硬的膝盖,艰难地站起身。
她朝廊下的曹总管应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进了暖阁,从外殿拥挤的臣工中经过,歪斜着身子进了内殿。
皇上脸色比之前缓和了些,听见动静,勉强掀了掀眼皮,只是身子虚,没能开口说话。
皇后正质问高太医,“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皇上究竟为何会突然昏迷,既然治腿疾的药已经吃了那么久,为何这回就不行了?”
皇后是有意要攀咬她,不借机撕她一块肉下来看来不会罢休。
常念暗笑,太医不愿意说实情,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揭皇上的短,难道告诉众人说皇上缠绵床笫,才造成的病情加重。
常念装作一副急切的样子劝说:“娘娘,清戎司已查清,药上并无不妥,药渣也由太医一一分类,药量的确并未见有增多和异常。”
皇后一听,顿时变得咄咄逼人,“顾总使不仅瞒报皇上发病,还这般遮掩病因,难不成是和太医院的高阳串通一气,在皇上的药里做了手脚!”
高太医顿时冷汗直下,再不出声,恐怕就背上弑君的罪名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顾不上替皇帝周全了,“皇后娘娘明鉴,皇上他是肾虚血亏,一时耗空了内里,才致突然昏厥。”
皇帝一向有洁身自好的贤名,外间的臣工们听见这些话,不由得议论出声,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皇后一时有些徨然,喃喃道:“肾虚……血亏?皇上最近不是一直都没有翻牌子吗?”
纯王突然接了一句,“听说父皇身边有个和母妃颇为相似的宫女,是不是父皇思念母妃,才忧思过重,伤了身?”
皇后目光突然冷厉起来,把曹总管叫到跟前,质问道:“皇上召幸宫女,为何不回禀内务府!你们就是这么做奴才的!”
说罢指着殿外尖声道:
“去把那个惑害皇上的贱人给本宫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