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冷气,十二张病床紧紧挨着,只留下窄窄的过道,木制柜子上,摆着杂乱的生活用品,一切破乱不堪。
彭中汉的病床仅靠着窗户,寒风挤进来,连褥子都凉透了,他的脸颊两侧凹陷,没有丝毫神采,可那双眼睛充满恶毒,直勾勾地瞪人!
“裴寂昌,快给爹过来!”
彭中汉晃动着病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咋成这样了?许亮去哪了?”
裴寂昌佯装震惊,快步靠到彭中汉的病床前,毕竟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得先演一演。
不过,怎么最折磨人,要先供着,然后重重摔死,在死的那一刻,就知道怎么最难受了。
“妈的,那个该死的逼玩意,伺候了老子一天就跑了,啊呀呀,他在哪?老子要打死他!”
彭中汉歇斯底里的高吼,一把揪住裴寂昌的领口,眼珠子都在往出凸,看起来非常瘆人。
如果许亮在,这人绝对要咬死那小后生。
“妈的,许亮是得收拾!”
裴寂昌跟着骂,随即扶住彭中汉,往起搀扶着人,“走,我们收拾东西回去。”
“你他妈的为啥不来看老子!”
彭中汉一拳栽到裴寂昌的心口处,这人积压了满腔怒火,实在眼下是用得着农民,要不然?
也要裴寂昌给弄死!
等回到县里,老子让锄把队的人,把你一家几口都烟呛死......彭中汉心里发狠。
“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想到后生那么不靠谱,等回去收拾他,走,咱们先回去。”
裴寂昌扶着彭中汉下床,右脚刚刚碰着地,人就龇牙咧嘴起来。
“哎呀,你背着老子,还要让老子走啊!”
彭中汉怒目圆瞪,又重重给了裴寂昌两拳,农民缩着身子,低着头,似乎一点火气都没。
“走。”
裴寂昌随即半蹲,背起彭中汉,缓步走出病房,而这人的叫骂声不断!
“赶紧找出许亮那孙子,老子要弄死他!”
“他家有没有姐妹,老子要欺辱他家的女人!”
“裴寂昌,给老子把人找出来......”
彭中汉用力晃动着身子,多次拉拽裴寂昌的头发,样子尤其疯癫。
许亮是支书家的小子,你还想动他家?不知道支书什么身份地位?老子一会就让你死......裴寂昌的手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要动手了。
随后到了医院门口,裴寂昌找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乘车回去。
快,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让彭中汉等着!在某一片刻,裴寂昌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人一眼。
这就是死人的面相!
“老子的腿要废了......”
彭中汉长吸一口冷气,裴寂昌低头瞥了眼这人的膝盖,呈弯曲状,都无法正常伸展了。
“诶!”
彭中汉又给了裴寂昌一拳,那张脸依旧阴沉,又龇牙咧嘴道:“今天一号了吧?该给老子工资了,还有锄把队的人,赶紧掏钱。”
“等一会回城中村就给你钱。”
裴寂昌和蔼道。
彭中汉点点头,可怒火还是难消,这人伸出腿,放在裴寂昌身上,鞋底的脏垢踹到农民的衣服上。
“这样就不累了吧。”
裴寂昌却是和蔼可亲地问。
“草你妈的。”彭中汉又骂!
与此同时,在兴平县,乡镇企业的大院里,眼下的阵仗可大了。
李四子一伙人人围堵住许松绳和刘二梅两口子,逼着要钱!
“老子一天也不等,看清楚我们多少人,谁的钱都不能少,妈的,赶紧给钱!”
李四子一把揪住村支书的领口。
“哎呦,头哥,给给给,等明天一早就给大伙交钱,心连心的生意可好了,咱不差钱,晚上货运车回来拉货,会带钱回来的。”
许松绳苦苦祷告。
“今晚上带钱回来?那我们就守在造纸厂,等着货运部的送钱回来。”
李四子怒吼。
听到这话,村支书差点忍不住笑了,就狂吧,还不怕让人瞩目,行,来拿钱!
“也行,先放开我,都是自家人,这是干啥。”许松绳责备地扯开李四子的手。
“支书......”
李四子嬉皮笑脸起来,一把揽住支书的肩膀,“我可是副厂长的待遇,还有这位兄弟,李新民,裴厂长把人家给打了,也得是高工资。”
许松绳抬头猛地看向那后生,然后冲其点头微笑,还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意味着,爹记住你的脸了。
李新民当即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何,心里忐忑得厉害,总觉得裴寂昌、许松绳这些人藏得深。
当下,天阴沉下来了......
城中村的路难走,出租车不愿意走土路,怕伤轮胎,只把两人放在村口。
于是裴寂昌背着彭中汉,往院里走,在出村口的那条路上,还是能遇到些人,可一旦过了土路,走了小道,可就没人了。
农民低着头,迈着大步走!
“许亮在不在?”
“老子要弄死他!”
“裴寂昌,让许亮来见老子......”
彭中汉一直在裴寂昌的耳边怒吼,农民一直在忍受着,终于到了小道上。
“找许亮?”
裴寂昌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背上的彭中汉!
“咋了?”
彭中汉高吼。
“你在老子头上叫你妈了!”
裴寂昌猛地抬手,抓住彭中汉的头发,一把将人拽在地上!
“哎呀!”
彭中汉疼得满地打滚,他又慌忙坐在地上,将右脚抬起,满脸震惊地望着裴寂昌,他不敢相信,这个卑贱农民竟然敢打自己!
“你!”
彭中汉抬手指着裴寂昌!
“叫爹!”
裴寂昌一脚蹬踹在彭中汉的脸上,人直接平躺在地上,都没叫出声。
一阵冷风刮过,彭中汉感到彻骨的冰冷,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朝着裴寂昌嘶吼:
“你他妈的在干啥啊!”
“不怕我伯弄死你!”
“啊!敢打我!”
彭中汉紧紧握拳,那张恶毒的嘴脸,像是要吃人吐骨。
“给爹站起!”
裴寂昌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一把拉住彭中汉的头发,往前拖着。
“啊嗷......”
彭中汉连滚带爬,右腿踩地,骨头似乎在剧烈扭动,那种强烈疼痛感,瞬间令他满头虚汗,脸色惨白!
“裴寂昌,你给我停下!停下......”
彭中汉嘶吼着。
裴寂昌没有作声,大步往大院走去,彭中汉先是左腿跳着,可他跟不上,小跑了几步,传出如杀猪般的嘶吼后,就被拖着走了。
“寂昌,膝盖出血了啊......你快停下来......”
彭中汉终于怂了,开始哀求。
可裴寂昌连头都没回,越走越快。
“爹啊!”
彭中汉的那一声,比二踢脚都响亮,他转身屁股磨着土地,头皮都要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