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噗噗......”
箱柜上摆放的那盏煤油灯,发出清晰的声响,火光跳动,让裴寂昌的那张脸变得模糊。
屋里太安静了,灯火快要灭了......
裴寂昌脱掉鞋子,脚臭味瞬间弥漫,气候炎热,还得天天下地,可想而知这味有多么酸爽。
何麦赶忙把盆放在地上,嫌弃地往后退去。
“快给我洗脚!”裴寂昌重重一句,先将脚探入盆里,水温倒是刚刚好。
“你自己洗!”
何麦憎恶地瞪着裴寂昌,忽然,她身子前倾,做出呕吐的动作,差点就要吐出来,她真是打心底厌恶眼前的男人。
“我不洗!我不洗我不洗我不洗......”
何麦就像疯了似得,大声嘶吼起来,全身都在剧烈抖动,这种屈辱,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会碰你的那双臭脚!”何麦紧攥拳头,怒气冲冲地瞪着裴寂昌。
这女人是有一股犟劲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家庭遭受巨大打击下,又在艰苦的环境下,还能考上大学。
所以又有心计、城府,性格还很硬气,这种人该怎么收拾?裴寂昌很洒脱地轻笑起来。
“原来老子下地回来都要伺候你,现在让你洗个脚都不愿意了?要是连这点情分都没,就别想好聚好散!”
裴寂昌弯腰准备自己去洗。
“诶!寂昌......”
何麦连忙下蹲,没有任何犹豫,纤细的手指摸在男人布满老茧的脚后跟上。她轻轻揉了起来,哪怕脚臭味辣眼睛。
“这是我欠你的,该给你洗,刚才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何麦一边柔声宽慰。
“真是舒服,小手咋那么嫩呢,就你这质量,高低得八百八十八。”
裴寂昌舒服得闭上了眼。
“寂昌,你在说什么胡话呀,听不懂。对了,明天把婚离了吧,你放心,我家肯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以后咱还是朋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肯定会尽力帮你,毕竟你爹妈我也叫过。”
何麦仰头倾诉着,看似非常重情重义。
“在村里闹成这样,别人都看笑话,的确没办法再过了。”
裴寂昌缓缓点头,他妥协了?
“寂昌......”何麦心跳加快,又迫不及待道:“你能想开就好了,明一早咱们去公社。”
“你家准备赔些啥?”
裴寂昌又问。
这时煤油灯灭了,何麦在咧嘴笑着,如意算盘终于要打成了,只要能开口提条件,那就证明裴寂昌心软了。
“我爸刚刚复职,家里的条件还很困难,寂昌呀,这样吧,赔你家二十斤白面,三斤猪肉,把家里的余粮都给你。”
何麦认真说道。
裴寂昌没有立马应声,他沉默了,在黑暗的屋里,他也在笑着,只不过那抹笑容过于阴冷。
虽然他对这个年代比较陌生,但对体制里的运行了如指掌,何民众既然复职,而且还当领导了,他家之前的遭遇,国家肯定会给赔偿的,少说大几百。
妈的,就给这点,以前何麦可没少吃老裴家的粮,这娘们的心真狠。
“太少了吧,你爸当了领导,每月的工资还能没五十块?”裴寂昌不满嘀咕。
“哪能挣那么多,也就三十多块,他那领导就是个虚职,再说家里都是张嘴吃饭的,我哥还没工作,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呢。”
何麦开始哭穷了。
“那行吧......”
“你答应了!?”何麦的眼睛都在放着亮光。
“你把我脚洗干净点,最后让我婆娘伺候一次。”裴寂昌的声音低沉,给人一种莫名的悲伤感。
“好嘞。”
何麦低着头更加卖力地给裴寂昌洗脚,恨不得把指甲缝的污垢都抠得干干净净。
最后何麦让男人的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拿自己的袖口将水擦拭干净。
总算是伺候了男人一次。
“上炕睡觉吧,离婚的事明早再去办。”裴寂昌往炕上一躺,开始脱衣服了。
“那我们定了,明一早就去办。”
何麦激动地应声,不过有意往后退了几步。
“上炕呀,现在不是还没离婚,睡一起也没人说闲话的。”
裴寂昌故意挑逗女人,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到了深夜,窑洞里很是清凉。
“不用不用。”何麦连忙摆手,“你快睡觉吧,我坐着就行。”
“呵呵。”
裴寂昌讥讽轻笑,也没再理会那女人,倒头沉沉睡去,真的太累了,很快打起呼噜。
何麦倒是冰清玉洁了,连炕边都没沾一下,她缩在一把木椅子上,望着纸窗户发呆,不时窃喜,她在想着好事。
只要把事压在坪头村,裴寂昌不来闹事,谁能知道自己结过婚?
有大学生的身份,父亲的能量都能倾斜在我身上,如果能嫁给高干家庭的子弟,那我的路,肯定是一条康庄大道......
何麦的眼神变得无比坚韧,就如嫁入老裴家的那一晚,同样的,整宿未合眼。
只不过不同的是,躺在炕上的男人,不再是老实憨厚的农民。
“咕咕咕......”
鸡鸣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在天还没大亮起时,何民众、许松绳带着多名公安火速赶到了乡镇。
出村只有一辆三轮,这两人奔波了一夜,就裴寂昌那副疯样子,只不准会干出什么蠢事。
“要先把裴寂昌控制起来,这已经涉及到绑架了,还有故意伤害罪。”
“我家姑娘性格倔,要是把裴寂昌的火给激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快!再快一点......”
何民众不断催促着,最后声音都在发颤,他给了副所长不小的压力。
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公安队伍的人数较少,而全国人口从五亿多增长到快十亿,其工作压力极大。
能让公安派来一辆车,专门处理何民众的事,足以说明其能力。
车子只能行驶到村口,之后他们一路跑着,没想到上了年纪的何民众,身子骨很硬朗,并没有掉队。
是那在农村带头搞建设的村支书,许松绳最先累瘫,呼吸里混杂着浓痰,像是随时要断气。
“同志们先走,我随后就到......”许松绳坐在一块大石上摆手。
老裴家在山腰上,一扇破旧的黑色木门,仿佛里面住着十恶不赦的匪徒,何民众咬牙切齿,一脚蹬开。
“咚”的一声,门框都在晃动!
一大批人涌到了院子里,副所长等公安严阵以待,他们见过太多粗鲁、不懂法的农村人,尤其对自己的婆娘有很强烈的暴力倾向。
像何民众的描述,裴寂昌就是典型的这类人。
然而眼前的一幕......
何麦正在扫院子,那对老农民在整理着农具,准备要下地了,裴寂昌在给鸡喂食,小两口对视时,还在微笑。
“嗯?”
副所长向何民众投去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