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望向幽暗的通道内部,那里充斥着未知的恐惧——她没有勇气返回通道。
湫抬腿向通道外走去,渐渐地,紫色光线明显了起来。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有残留的稠浆在禁锢她的双脚,让她感觉到行走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湫的每一步行走都成了负担,而她的心境除了沉重外,更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对于黯淡前景的迷茫与怀疑,就如同通道前方诡异的紫色光影——那是一种令人毫无安全感的异样心情。而她此时多么希望,瞬移通道里能走出一个她所熟悉的人,呼唤她回头,走过来抚抚她的双肩,用安详的目光安慰她并说:“没事儿了,一切都将会好起来的……”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实依旧是那么冷酷与恐怖。
昏暗而幽深的阶梯,无比凄冷。推开接通地下室与易北冰家卧室兼实验室的最后一扇门,明耀的灯光晃得湫睁不开眼。等到湫走到硕大的铁箱旁边拉下开关,看着暗门一寸寸缩小并封严的那一刻,她的眼角湿润了。不过她终是没有让眼泪淌下一滴来。
半夜的屋内安静得可怕。窗外,死气沉沉黑透了的夜空,月光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蒙上了一层积雪的大地昏沉沉的,晦暗而寂寥。
湫在客厅的沙发上面缓缓坐下,她轻轻地用无名指抹了抹眼角,此刻孤独与无助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内心。
而就在湫的心绪尚在波动的时候,隐隐约约传来了敲门的声响。湫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回想起昨日傍晚的一番经历,她便感到惶恐、不知所措,她侧耳静听,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一分钟过去了,敲门声并没有再次响起。湫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断定刚才的敲门声只是由于自己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听而已。
湫搓了搓手,用双臂围住僵硬的身体。她突然间感觉到凄寒,尽管别墅内有供暖系统不间断地供暖,但她仍然感觉到有阵阵冷风直逼自己——想到今后很有可能要一个人在这幢大别墅里生活下去,无助与迷茫的寒冰便开始在湫的心中疾速冻结起来。
湫有了倦意,但她却没有想去睡觉的意思,不只是因为不敢,而更多的是压抑的心情使她根本无法安然入睡,这种压抑始终挥之不去,尽管她多次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要“接受现实”。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困倦逐渐占了上风,湫终是无法抵抗过这种疲惫,犯起了迷糊。
……
寒冬季节里的日出,晨光显得格外红火,它叫醒了安睡在棉被里的人们,迎接新一天的到来,湫也被溢目的日光所唤醒。
“我睡着了?”湫心里想,她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望向窗外。
雪停了,阳光和煦温暖,不过令她惊奇的是,她不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醒来的,而是醒来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而且就连被子也很细致地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湫见此状很是奇怪,她下床叠好了被子,满怀疑惑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顺着楼梯来到一楼。起居室被晨光照得很亮堂,但是并没有人在。
厅堂里也没有人。湫沿着走廊朝后会客室走去,途经厨房,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的人正在切菜的声音。
湫打开门走进厨房,果然,有一个男生站在案板边仔细地切着蔬菜,没错,真的是湘!
湘抬起头,看见湫。“早上好,湫。”湘道。他看上去真的没一点儿事的样子。
“湘……”湫站定在原地,注视着湘,眼神中透露着惊疑与胆寒,却少有喜悦。
“湫,昨天让你受惊了,别怕,已经没事儿了。”湘放下厨具,向湫走了过来。
湫谨慎地后退了两步——她在提防,而她的神色与举止也告诉了湘她对这一切的将信将疑。
湘见状便停止继续接近湫,他用友善的目光看着湫,温和地说道:“湫,请相信我,我真的是湘,我知道你昨天害怕极了,但请你相信我,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没事,坚果和豌豆也都很好,我们都还在。”
“真……真的吗?”湫好像有点儿相信湘的陈述了,但是再当昨天那些骇人的场景在湫的脑海中闪现而过时,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最终会归于完美的结局,真的可能这样吗?
“请相信我,湫。我一定会向你阐明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我需要你的信任,湫,我们都回来了,你要坚信这一点……”湘慢慢迈步朝湫走去。而湫并没有再警觉地后退,她只感觉到双眼有一丝湿润。
湘走来握住了湫的双手,看着她润湿的双眼,说:“我确实是湘,要相信我,湫,别忘了我们从小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旅游一起探险,一起让教授给我们讲故事听,还一起在学校的艺术节上同台演出……虽然我失去了对你记忆,但是所有这些事情,我都还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
“湘……真的是你……”湫眨了眨眼睛,想将眼泪咽回去。
两个人伸开了双臂,紧密地拥在了一起,湫的下颊贴在了湘的颈弯处。
“难为你了,湫。”
“不,没关系的,湘,谢谢你,我真的以为要失去你了。”
……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绿色的稠浆全都消失不见了,实验室还是原来那样,坚果和豌豆都还昏迷着。”湘坐在餐桌前,拌着蔬菜沙拉说道,“豌豆不一会儿就醒来了,而坚果则是回家之后才醒过来的。而且豌豆的身子和坚果的眼睛居然一点儿也没事,我们都很好,只是一个个都成了绿泥人,就像…怪物史莱克一样。”湘说道这里,哈哈笑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湫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清,很好听。
“当时已经接近黎明了,坚果和豌豆都很疲惫,于是回各自的房间去睡觉了。我看见你睡在沙发上,就把你抱回房间,好让你踏实地去睡。”湘看着手中的面包片,慢慢撕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湫微微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湘,真的谢谢你。”
“不必客气,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嗯,可是……埃德博士呢?”
“我醒来之后就没有看见他,嗯,这也正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实验室很干净,但我叫他的名字,却并没有人答应。”
“是这样啊。”湫轻轻点点头。
“可惜我们没有机会参加茆在恶魔教堂举行的恶魔学讲道了,不过希望复符仪式能够顺利进行。”湘往蔬菜沙拉上补加着沙拉酱说。
“是啊。但茆和菁都加入了恶魔教派,我先前都没有意料到。”湫舀了一勺燕麦。
“我也是,没有想到。”湘瞥了一眼窗外,“昨晚的雪真的很大,院子里已经积雪了,而且,很厚呢。”
“是呀。”湫的目光落在湘望向窗外的眼睛上,他的眼圈泛着浅浅的暗晕,看样子他是一整夜都没合眼了。
“湫,还记得昨夜我们遇见两个埃德博士的时候吗?第二个埃德博士自称是在西格尔山地国出生的。”
“记得,昨天的那个埃德博士还说自己五岁开始学习打猎,埃德博士以前从没有与我们谈起过这些。”
“是的,但是如果博士知道自己从没有跟我们说起过这些事,那为什么在那个时刻要用这些事情来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埃德加博士呢?真的让人捉摸不透!”湘转眼用自己的燕麦粥,一边用勺子搅拌着说道。
“是啊,博士他的记性…向来很好的呀…”湫正了正胸前的餐巾说。
“没错,另一方面,我的印象中,教授曾经告诉过我,西格尔山地国在末世前就是被人们称作‘生人勿近’的高危地带,因为那里是食人族的领土,不是教授经常唱的那首歌里就有‘不要惊醒族人’的一说么?据说那里的食人族残忍至极,没有丁点儿人性,凡是闯入西格尔山地国的探险家都无一生还。异世之后,那里才算是安宁下来,而博士…怎么可能会在那种没有人敢靠近的地方长大?”
“嗯,或许我们并没有真正了解过博士的身世,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怪事发生吧,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事,还不为我们所知。”湫放下汤匙,拱起眉毛说道。
早餐过后,豌豆和坚果也起床了。
两人抖擞精神,就像从未经历过那场梦魇似的腥风血雨般的“险斗”一样。
“早啊,豌豆老弟!”坚果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伸着懒腰冲从楼梯上轻快地走下来的豌豆打着招呼。
“早,坚果!”豌豆一边下楼梯一边做着扩胸运动,活动着他那细得像麻秆一样的绿茎身。
“很想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样的挑战等待我们,嗨,不过好像实在是没有我们渡不过的难关,正因如此,我的生活态度便也就是这样了,不惧艰险,哈哈!”坚果笑呵呵地拍了拍豌豆极窄的肩膀。
“谁又知晓呢?走着瞧吧。”豌豆耸耸肩道。
“我饿坏了,想快点吃早餐,也不知道小湫姐,还有湘哥他们是否起床了。”
“自昨夜怪事接连发生之后,我们都没有睡好,唉,恐怕湘哥一直都没有睡吧,凌晨回来我最后洗完身子上楼时他还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呢。”豌豆扭动了几下他那奇形怪状的大脑袋。
坚果舔舔干燥的上嘴唇:“还是湘哥精力好,呣,管他呢,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