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闲躺在船里,接着一片一片的雪花,那丝冰凉停落在她的指尖,并没有立刻融化,而是变成了纷飞的零落火。
血色乱舞,极凄、极艳、极冷,鬼魅又靡乱,惊心动魄的肃杀和倾城。天空中纯白与血红交杂,美的像神话才能中难得一见的盛景,泼泼洒洒,开得烂漫。
在成千上万的花瓣中,一枚花瓣打着旋儿,扑到肖闲耳边,亲吻了她的耳朵。
“零落火,血荆棘变异种,修安种植,赠与心上人肖闲。”
花瓣里隐约传来那个人含笑的声音。
“肖闲,想看烟花吗?”
肖闲鼻尖萦绕着冷香,零落火的香气,是那种让你平静下来的清冷,舒畅又放松。
她突然想热闹一下,于是开口:“想。”
“遵命。”
魔王笑着道。
下一刻,极夜天幕突然划过一丝长长的金光,紧接着整个天空都被深深划开,裂口处涌出了流淌的火焰,像赤金的瀑布,自万米高空飞流直下。
从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零落火突然调转方向上升,在金色瀑布上炸开,搅得天空天雷动地火,浩浩荡荡,火树银花盛开后坠落,就像从天空落下一颗颗小星星。
“这是你的世界,所行所动如你所愿,”她听见魔王道:“你在这里想待多少年就待多少年,外面的世界永远静止状态。”
“你在这里,只要你不愿意,那你烦躁的事物都与你无关。”
“亲爱的,我送给你自由。”
……
肖闲听见这话,突然想起了这些日子困扰她的另一个问题。
——她到底是幻灵界人,还是现代社会的人。
——哪个是梦,哪个把谎言当了真。
但现在,她看着那只为她一人盛放的灿烂,心中的因疑惑而起的烦扰淡了很多。
就算她不知来处,可现在,有一点她是确定的。
她至少拥有一个世界。
拥有了归处和自由。
那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
“这个世界叫什么名字?”肖闲问道。
“安闲,休闲……都行,”魔王笑吟吟地挖坑:“你拥有这里的一切权利,包括署名。”
肖闲挑了一下眉,缓缓道:“为什么我的名字不能在前面?”
没想到这人立刻从善如流地应下了,像是早料到了这种情况。
他欣然道:“那就叫闲安。”
然后含笑:“神明大人抬爱,修安愿与共名。”
……
魔王有八百个心眼子,七百九十九都用到了恋爱脑上。
肖闲摇头,也笑了。
“我有一个问题,”她躺在船板上,看着天上的日月金银、火树银花,懒洋洋道:“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因为我聪明?厉害?勇敢?善良?还是漂亮?”
他这么个冷漠无情,好像天上地下无一人能入眼的人,怎么会对她心向往之呢。
不是说她不优秀,只是奇怪像魔王这种人,看起来注定无爱无情。
而这个并不难答的问题,却让魔王沉默了好久。
耳边扑簌簌的雪花,在沾湿肖闲衣服前化作零落火,温柔地铺在她身上,为她遮去寒风。
肖闲的心此刻处于两个极端,既冷静,又要马上沸腾般的汹涌。
她就在这冷热交替之间,听见魔王轻声道:
“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个人,就是为了你而诞生的。”
她蓦然睁开了半阖的眼。
“你还在疑惑他为什么会爱你,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你。”
“当他看见你时,你的愚蠢他会觉得可爱,你的弱小他会觉得坚韧,你的怯懦他会觉得谨慎,你的残忍他会觉得果断,你的平庸他会觉得灵动。”
“这个前提是‘你’,你的一切,他甘之如饴。”
“爱是没有理由的,爱上了就是爱上了,离不开就是离不开了。”
“他不会奢求很多,他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魔王缓缓道出,接着话音一转。
“但是他配不上你,他卑鄙无耻,他满口谎言,他喜怒无常,他想让你爱他,又不想让你爱他。前者因为他的私心,后者因为替你感到不值。”
“修安这个人,不值得你爱他。”
魔王一字一句,轻轻地告诉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心剖开,让她完完全全地看见他的卑微和低落,还有不可更改的坚定。
“你不必喜欢我,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爱上我的,是我心甘情愿,是我想看到你的欢喜。”
“是我强求,你不必困扰,更不必回应。”
听到这里,肖闲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才道:“可如果……我万一喜欢上你呢?你说你帮了我那么多……”
魔王顿了一下,然后把声音放到更低:“你可以把我当一个男宠,没事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
“不行啊。”
肖闲打断了他,喃喃道:“你想当我男宠?可我想让你当我男朋友,怎么办呢。”
魔王瞬间失声。
“你说这个世界由我掌控,”肖闲从小船上站起来,看着天空道:“那我想见你,你能立刻出现吗?”
话音刚落,魔王便出现在她面前,但此时此刻,他的面容还是怔愣的。
“真不像你,说的那么卑微。”肖闲不满地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雾气,都是迷茫。
“你这个人那么小气,醋性也大,把你当男宠,我岂不是这辈子别想找到对象了。”她最终叹了一口气:“而且灵魂契约都签了,还是我主动,我可不想当渣女。”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了,这辈子可能只说这一回。”
她说:“我这个人,看上去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但实则非常执拗。我要是爱上一个人,就是不可更改的。谁也别想让我放弃,我决定了的事九死不悔,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了黄河也不死心,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我不想爱一个人,因为那太危险,我的冷静从此会毁于一旦,我的理智也会天崩地裂。”
“我克制了那么久,我下了无数次决心……”
她叹气,“可是没办法,我还是爱上你了。”
“你听见了吗,我的,男、朋、友?”
她一字一句,最后三个字,咬的格外重,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尘埃落定。
魔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通红。
他一把把肖闲拉在怀中,低下头吻上她的嘴唇。
这个吻很漫长,刚开始重了些,后来逐渐细密,一点一点地舔舐,透入骨髓的欲望和渴求。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一句一句地在她唇齿间喟叹,入骨的贪恋与缱绻。
他吻去她唇边因用力溢出的血珠,撬开她的牙关,疯狂地索取,像一个饿了好久的魔鬼,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而手却向下,抓住她的手,与她五指紧扣,不准她离开分毫,强势中带了依恋。
“不准反悔。”明明是他主动,眼中却落下一颗血泪。
他咬牙切齿道,声音有些颤抖:“你爱上我了,不准再抛下我一个人了。”
肖闲握了握他的手表示听见了,但这一举动,却让吻蓦然变得更加深重。
她想撤离,却被他禁锢在方寸之中,肆意索取。
窒息一般的压迫,和狂热的求取,病态的欲望。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听见他一字一句,像是甘愿剪断翅膀的鸟,又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疯狂又可怜,病态般的渴望。
“肖闲,肖闲,肖闲……”
他一声声喊着,声音嘶哑,刻骨又惊心。
……
……
……
那是我的肖闲,我的爱人,我拼命去撞的南墙,我一生的执迷不悟。
我的神明。
是我沉沦的开始。
——肖闲的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