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闲已经百分百确认这希安是那个魔王修安了。
这株零落火,她认识花茎是血荆棘不是她见识广,而是她见过这种植物。
肖闲皮笑肉不笑:“洛霖同学,问你个事,这株零落火是什么时候种在这儿呢?”
洛霖想了一下:“三天前吧。”
是她和修安出禁制的时间。
肖闲问:“那你知道它怎么开花的吗?”
洛霖道:“刚才说了啊,我当然不知道,估计是变异种。”
肖闲对洛霖说话,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希安,她轻声道:“估计需要魔王修安的血来浇灌呢。”
她对上希安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这根血荆棘,和她当时在梦魇见到府中地牢里折磨幼年魔王的荆棘,一般无二。
汩汩的血浸透了整条枝蔓,零落火才开得妖娆绚烂。
肖闲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候看荆棘缠魔王缠得紧,自己还大发慈悲地弄断,让女仆把他弄到寝宫观察。
而这株零落火的茎处有一处坑坑洼洼的痕迹,是她初用魔法不太熟练的杰作。
这痕迹像只蝴蝶,她那时候看到了,被自己随手弄得魔法还震惊了一会儿,直叹巧夺天工。
现在,竟然成了确认这魔王身份的证据。这株零落火的花茎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痕迹。
还有这次的体检,她隐藏了自己的部分实力,这些实力只有魔王知道。让旁人乍一看,还以为她有些缺陷。所以只有魔王本人,会觉得她有重新体检的必要。
这尔因一队老师,就是那个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魔王修安。
肖闲面无表情:“对不起洛霖同学,一会儿你跟施华同学说一下我的事。”
“怎么了?”洛霖关心道。
“我要退学。”
洛霖有些惊讶,她问:“肖同学,碰见什么难题了吗?”
肖闲心说怎么不算难题呢,兜兜转转又跑到魔王身边。
她战战兢兢躲了这么多天,图啥呢
她微笑道:“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尔因。”
“很适合啊,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洛霖又一次发出挽留。
肖闲再一次拒绝,为了不伤妹子的心,她自黑:“我厌学,咱学校不值得挽留我这种同学。”
“那有啥,谁还不天天想着我要炸学校……”
洛霖还想说什么,希安却直接开口:“可以,”他眉眼疏离:“银徽解绑一下。”
肖闲求之不得,连忙拿出那个徽章:“怎么解绑?”
希安:“按三下那个红色晶石,在滴一滴血。”
肖闲赶紧照做。
毫无反应。
肖闲:……
她抬起头,因为有些烦躁,不由自主说出那个名字:“怎么回事,修安。”
听到这两个字后,希安看着她,一向平静无波地面容如风掠静波般动了。
那些镇静、冷淡、疏离,好像一面镜子,因为这句话,慢慢地在开裂。
“怎么回事。”
“发现了啊。”
他说:“我想……”
这句话一说出口,清冷的神只没有了,恶劣成性的魔王出现了。
一瞬,气场彻底变了,空气中仿佛盈满了零落火的香气,馥郁到窒息中透着迷乱危险,如玫瑰花刺抵喉,锋利又蛊惑。
始作俑者却漫不经心:“让老师一直看着我。”
刹那间,希安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在她眼中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似真非真、似梦非梦,飘若浮云、婉若游龙,一点墨绿沁在眸中,为这仙姿添了一丝妖气,倾国倾城之颜、姑射神人之势。
魔王突然看着她,勾唇一笑,昳丽诡艳,惊心动魄。
“我想念你了,老师。”
他看着肖闲有些呆滞的脸,声音多了一丝玩味:“你不在,很是寂寞。”
他神色认真,语气很是情深,一向冷漠却看着她言笑晏晏,像是说的真的一样。
肖闲退后一步,定了定神:“你别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
她冷着脸,心想刚才竟听了他的话操作解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她拿出银色徽章,想看看刚才那一操作对徽章有没有什么影响。
结果……真解绑了,肖闲看着显示“已解绑”的银色徽章,头也不回立刻催动风系法术逃跑。
魔王没有追,但他的声音却隐隐在肖闲脑中响起:“老师……”
声音带笑,温温和和的:“你记得让那个什么系统调一下我的语文卷子,里面有些惊喜,学生希望您能看到批阅。”
肖闲脚下风魔法不停,反而越跑越远,她直接在脑中呼唤夹子音:“把修安的语文试卷投射在我脑海中。”
修安这么一提,她才觉得有些不对,以他的水平,当初语文怎么才能只考八十五。
她本来以为修安在故意控分,有种看她惊慌失措的恶劣心态。
但今天听他这么一说,还有什么隐情?
那张语文卷子的内容很快浮现在肖闲脑海中,肖闲用精神力快速扫过,正面没什么大错,估摸着最多扣个五分。
那意思就是,修安的作文,是零分?!
肖闲惊愕,连忙把试卷翻过来看作文。
这一年的作文虽然难了些,但不至于……
看到作文的那一刻,肖闲静止了,她的风系魔法一下子收去,踉跄了一下。
倒不是害怕,就是有些震惊,一时没有站稳。
她的精神力仿佛高度集中,又仿佛彻底涣散。耳边恍惚间又响起了魔王温柔又恶意地话:“我想让老师……一直看着我。”
修安写的作文题目很熟悉,依然是《这一次……》
肖闲觉得自己一向是个很冷静的人,虽然做不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但她自认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让她有脱离掌控的事。
但魔王这篇文章,属实让她心神震荡了。
不是《这一次,我想杀了她》,而是……
——《这一次,我注视着她》
很奇怪,明明这个题目比上篇温和不少,肖闲却觉得密密麻麻的寒意爬上了脊梁,她蓦然抬头,似乎天空上都缓缓张开了一只眼睛,静静注视她。
——“我有一个老师,刚开始,我看着她惊慌失措,只觉无趣,蝼蚁一般,何足挂齿……”
——“很愚蠢的一个人,洋洋得意还颇有些自命不凡,我见多了这种人,只觉得厌倦。诚然,她是我第一个动了最强杀心的人,很是奇怪……”
——“那一天,我确实少见的愤怒,心中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它像滔天巨浪一样在我心中猛烈地撞击。“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如此强烈,如此可怖。我对自己说,你失控了。”
——“当她的血溅在我脸上时,我的灵魂竟都在颤栗,如此兴奋,如此……疯狂。我想看她惊慌失措,她为什么永远平静、永远无欲无求。看她的眼泪一滴滴从眼角滑落,这透明的血,唤起了我最深的欲望和渴望。”
——“我失控了,这种感觉很不好,禁制马上要开了,等出去和她分开,或许能再控制好吧。”
——“考试这两天,没有看见她,有点烦躁,很危险……”
——“为什么我想看着她。”
——“我想注视你。”
——“老师,请您注视我。”
——“请您注视我。”
——“请您注视我。”
——“请您注视我。”
……
魔王很少出口的敬称,却在这篇作文里翻来覆去地出现了个遍。
肖闲想,一个杀人犯想杀你,你可以让自己镇静些,妥善应对。
但倘若一个魔鬼对你有了致命的兴趣,他静静地,在暗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你。一直注视着,仿佛永远如此,仿佛理应如此。
达摩克利斯剑悬在头上,摇摇欲坠,却始终不会掉落。
这是何等的……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