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梯子来了。”
冲木还没找到,却先找到一把梯子,于是几名士卒把梯子往墙上一架,便准备顺势而上。
看着搭在墙头的梯子,
被逼到宅院内的那些青皮,顿时慌乱不已。
一群人围着其中两个像是头领一样的人物,焦急询问
“魁哥,这……这么多官军,如何是好,咱们开门降了吧,”
“官军说不定看我们主动开门投降,也许会饶过我等。”
“放你娘的屁,咱们干的什么勾当,你不知道?”
“还死了人,你他妈的还想活命?”
那个被众人叫魁哥的汉子,一脚踹倒提议投降那人后恶狠狠道
随即又对那群人斥道
“知道你们是群腌臜泼才,所以才让我和徐二在这儿盯着。”
“去放响箭,给外面发信号。”
“再去两个人,把里面那些送出去又被退回来的小崽子全杀了,其他的留着做人质。”
“其余人先去顶住,老子马上就到,最少要顶到把里面那些娃子解决掉才行。”
被叫做魁哥这汉子,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快速来到一堆木箱旁边,不断翻找,最终从一堆木箱里面拽出两个包裹,递给旁边一人。
“徐二,穿上!!!”
“准备接战。”
等两个包袱打开出现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两副甲胄。
其中有人惊呼道
“甲……甲胄,私藏甲胄可是要杀头的啊!!!”
魁哥听完不屑一笑,
“莫非你们以为,帮着买卖人口就不会被杀头?”
“死在这儿,你们家人可以保全,老子担保,以后你们家人有人帮忙养。
若是被抓住,把不住口风,泄露了上面那些贵人的消息,到时候连累家人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
魁哥一面和被唤作徐二那汉子,相互披甲,一面对其他人说道
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军伍之人身上那种果决的影子。
此刻外面的军士,也准备就绪,当先一人刚爬上墙头,迎接他的便是几柄枪矛铁叉,
尽管不是什么专门的破甲武器,没有对这个军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冷不防之下,这名军士毫无意外被顶下墙头。
就在第一个军士被顶下去的时候,他还顺带将后面两名士兵带了下去,混乱之下,“嘭”一声,原本架好的梯子又倒了下去。
刚刚组织起来的攻势,瞬间土崩瓦解……
李如璋看着这些军士令人堪忧的战力,连连摇头叹息。
一众亲卫里有人看到这个画面,甚至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那少卿大人也被气得面色铁青,不断斥骂这些军士。
就在他催促军士,准备再度攀爬墙头进攻的时候,冲木总算到了,
这位少卿大人,当即大喜过望,赶紧吩咐军士,撞开大门。
几名军士抱着冲木开始撞击大门。
在冲木的撞击下,大门终于有松动迹象。
士卒一看有效果,于是变得更加用力。
“别他娘的愣着了,快放响箭啊!!!”
那名叫徐二那人,一边咒骂,一边夺过旁边青皮手中的弓箭,对着天上,接连三次开弓。
“咻~”
“咻~”
“咻~”
响箭声音清脆响亮,传出去老远。
就在这栋宅院不远处一人,听到这突兀的三声哨响,顿时面色大变,慌忙整理桌上的账簿,然后匆匆起身出门而去……
那少卿大人是文人,没见过响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愣愣的看着天上发出刺耳声响的响箭,还不明所以。
李如璋却暗道糟糕,里面的人发信号,要么求援,要么就是以做示警。
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即,李如璋来到那位少卿大人身边和对方说道
“大人,这是军中传递信息所用响箭,里面或有军伍之人,此举是在给外界传递讯息。”
“当速速攻破大门,尽快擒获人犯,审理拿到证据,好将整个案件的串联参与者,一网打尽。”
听到李如璋要将整个案件参与者,一网打尽,这位少卿大人身体不由自主微抖了一下。
随即,不知是因为心中慌张还是恼羞成怒,对李如璋就是一阵咆哮,
“本官知道!!!无需尔等多言,别忘了,此地本官才是主导。”
说完,一甩衣袖,躲开李如璋,继续催促士卒发起进攻。
士卒还在继续破门,根本没有注意到,里面有人正用箭矢从开合的门缝中,瞄准了外面的撞门士兵。
“嗖嗖”
随着两声箭矢破空声传出,伴随着两声惨叫,两名军士应声倒地,一个面部被射中,另一个脖子中箭,箭矢直透脖颈。
随着倒地两名士卒的不断哀嚎,其余原本扛着冲木的士卒,将冲木一扔,四散而逃。
这下,任凭这位少卿大人如何呵斥督促,这些士卒也不愿意再上前。
外面士卒四下呼喝奔逃,里面困守的一众青皮大声斥责咒骂不断,被关押的孩童啼哭吵闹不止。
现场此刻喧闹嘈杂,乱成一片,
唯独,李如璋有些心惊,越发笃定对方不是寻常青皮,
在被兵马围困的情况下,还能从门缝中射中撞门的士卒,足以证明其心理素质过硬,若不是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绝对不会有这份冷静。
再者对方箭法之娴熟,准头之精准,令人咂舌。
而且看对方箭矢的穿透力道,多半是制式武器才能做到。
因为寻常民间制作的弓矢,绝对不会有这么大威力。
想到这些,李如璋再也坐不住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对方响箭一发,外面其他人必定得到消息,若是再拖延下去,其他人有这空档早就跑了。
于是他对身边一众亲卫道,
“诸位兄弟,这些人指望不上,换咱们上,我为先,你们随我一起。”
一众亲卫诺然领命,就在李如璋要带着自家亲卫攻打宅院之际,
又是这个少卿大人跳了出来,他大声质问李如璋
“将军何意?我的人探明情况了,也折了人手,你现在莫非想上来争功?”
李如璋此刻都懒得搭理他,对他说的话,更是假装没听到,继续带着亲卫开始行动。
那少卿大人见李如璋竟然敢无视他,顿时暴跳如雷
“李将军,若是出了事,你自己扛啊……”
李如璋还是不说话,见李如璋不说话,少卿大人继续说道
“李将军,你个争功小人,事后,我必在帝君面前参你一本。”
一边说,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来回转圈踱步,身上哪还有半点读书人的影子。
李如璋此刻火气彻底爆发,回头厉声呵斥那少卿道
“谁参谁还不知道呢,迁延纵敌,攻击不利,还有方才你询问那小姑娘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最清楚!!!”
“现在没空和你纠缠,你最好庆幸我待会在进攻的时候,死在里面,否则我不光要参你,还要将此案的参与者,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潼关一战毙敌万余,老子也没放在心上,你以为老子稀罕这什么破功劳。”
李如璋将那少卿大人一顿痛骂,
看着李如璋好像有所察觉,加上此刻如同凶兽暴怒的状态,
这位少卿大人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回事,终究还是被镇住了。
亲卫此刻询问,没有防护怎么办,李如璋环视一圈,直接指着一众骁骑营军士道
“拿他们盾牌,反正军械在他们手中也无用。”
此话一出,骁骑营的军士,被气得不轻,领头的营官本来还打算辩驳。
直接被李如璋一句话顶了回去,
“若是不给,便是和里面贼人,串通一气,本官回头参他的时候顺带把你们也参一遍就是。”
李如璋一边指着那少卿何大人,一边对一众军将说道。
骁骑营的军士一听这话,堂堂刑部少卿,文官都被他制住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品级还不如李如璋的军将,此刻也只能是一言不发。
从骁骑营军士那边凑齐刀盾,李如璋便率众发起攻势,
他先是让两人从梯子,攀上墙头,用弓箭吸引对方注意力。
然后他带人继续用冲木从正面进攻。
里面孩童的哭喊,惨叫声,让李如璋揪心不已,他猜测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又不愿意相信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此刻,他只能给自家弟兄鼓劲,只有尽快攻到里面才能解救那些孩子。
里面又陆续放了几箭,都被前面军士拿盾牌接住了,
眼见弓矢不起作用,里面的开始变得焦躁,冲着李如璋他们喊道
“若是尔等胆敢再攻,我便杀光里面这些孩童,然后再自刎,总之不会让你们的想法得逞。”
就在话音未落之际,随着李如璋和亲卫奋力冲撞之下,大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砸起烟尘一片。
李如璋带着亲卫鱼贯而入,瞬间冲进院子,
待烟尘还未散尽,对方便有两人直接大声喊杀,冲向李如璋一众人等。
一边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悍卒,一边游手好闲街边斗狠的泼皮,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只一个照面,两个青皮便血溅当场。
李如璋和他的亲卫依然不敢放松,因为对方领头两个人,居然也披甲执锐。
看到这儿,李如璋更加笃定,若是有没官府军队掺杂其中,那对方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李如璋对那二人怒斥道
“二位既为军伍之人,便当守土报国,即便不思报国,也应该安分守己,为何要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面对李如璋质问,其中那名叫徐二的反驳道
“非是我等作恶,曾经咱们也为国尽忠过,可上官克扣咱们军饷不说,还视我等为奴为仆,
咱们在边疆守土保国,可家里人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忍受官府随意欺压盘剥,被官府横征暴敛,守土报国?我呸。”
“掌柜的把咱们当人看,弟兄们就替他办事,你们这些朝廷鹰犬不也是拿钱办事吗?”
“废话少说,有胆就上来!!!”
另外一个被唤作魁哥的披甲军士叫嚣道
李如璋摇了摇头,对方说的不错,帝国确实薄待这些军士,就连李如璋和幽州军的将士,不也被朝廷薄待过?
但是,这不是他们可以助纣为虐,恃强凌弱,挥刀更向弱者的理由。
哪怕你做逃兵也好,不愿为这个帝国卖命也罢,但是,你不能为非作恶吧?
李如璋不想和他们纠缠这么多,因他们而死的孩童不知道有多少,有什么好说的?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敢做困兽之斗。
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
“不知死活。”
不过李如璋并没有下令立刻动手,因为他准备发动心理攻势,
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劝降这些人,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
随即便冲那些人喊道
“放下兵器,可饶尔等不死,若有放下兵器者,可得赏银五十两,若有主动招供者,赏银二百两。”
还真别说,俗话说的好,财帛动人心,话音刚落,对方便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其中一个还大胆询问李如璋,他说的是真是假,是否属实。
按他们的角度看,自己并未杀人,只是帮忙看守这些孩子,虽然有些孩童是死了,可那也不是他们动手杀死的。
然而,话刚问出,却被之前唤作魁哥那人呵斥打断只听那魁哥冷冷道
“你若信我,就别去,若不信,尽管过去一试,就怕这银子,你有命拿没命花。”
那青皮听他这样一说,原本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
“对,魁哥说的对,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谁知道你会不会秋后算账,事后把我们都杀了。”
李如璋眼见似乎有戏,当即加大游说力度,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们,尔等本是必死无疑,
“只不过,现在我需要有人出来质证,以便帮我挖出本案更深层的那些人,只要诸位提供的证据越多,那奖赏便愈加丰厚,这也算尔等将功折罪。”
“所以,我前面开的条件并非诓骗诸位,机会难得,各位请珍惜。”
“而且,我话放在这儿,只要你们愿降,或许活罪难逃,但是,只要不是罪大恶极者,死罪绝对可免,这点我向诸位全权作保。”
为了加快瓦解对方的意志,李如璋还强调他的耐心有限,只给对方十息时间考虑,一旦超过时间,格杀勿论。
说完便开始计时
“十、九、八……”
眼见李如璋真的开始计时,除了那两名披甲军士,其余一众青皮,纷纷有动摇之意。
眼见自己这边人手被李如璋说得纷纷意动,其中唤作徐二那名军士大声呵斥道
“尔等手上皆有人命官司,既使他不追究,朝廷难道不追究吗?你们若是敢质证,难道就不顾及家中亲友性命吗?”
听徐二这般说法,原本交头接耳的一众青皮,顿时又再度安静下来,
李如璋好容易才使得对面动摇,哪里会就此作罢,赶紧煽风点火,指着那两名披甲的罪犯道
“诸位,你们看看,你们为他们铤而走险,冒着杀头的风险,拿着不过一点微薄的银钱,
“你们如何与他们二人相比?他们到手的银钱,不知道比你们多了多少倍,这点你们比我还要清楚。”
“如今这危急关头,他们要托着你们陪葬也就算了,还要拿诸位家中亲友作为威胁,”
“而我呢?诸位也看到了,我还知道拿银子与诸位做交易,到底谁好谁坏,诸位还不明白吗?”
“好了诸位,时间马上到了,我没空与诸位浪费太多时间。”
说完,李如璋气势陡然一振
“诸将听令,随我杀敌。”
“杀!杀!杀!”
喊杀声,响彻天际。
虽然李如璋这边只有十来个人,但是久经沙场的军卒身上那份肃杀之气,此刻尽显无疑。
一众青皮此刻已然是两股战战,有几人更是直接跪倒在地。
就连外面观望的骁骑营军士和那少卿大人,都被这喊杀声惊得心生寒意。
“我愿降!我愿投降。”
一众青皮当中,其中一人终于崩溃,丢掉手中兵器,跑出来往地上一跪,大声呼喊表示愿意投降。
立马有军士上前,上下检索一番之后,将那人捆缚在地。
眼见有人起了带头作用,对方官兵也未曾伤害他性命,立马就有了其他效仿者。
随着“叮铃当啷”一阵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竟然又有七八人选择放下武器投降,
李如璋没想到,自己的游说居然能起到这么大作用。
一下就将对方人数减少了一半,心中也是大喜。
待自家亲卫把其他投降的青皮捆缚以后,再度摆开阵势。
李如璋森然道
“机会已经给过诸位了,现在,诸位请上路吧。”
“其余贼人,斩尽杀绝。”
随着李如璋一声令下,一众亲卫立马将剩下的几人剿杀,
随着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只是片刻,场中便剩下那披甲的二人,也正是因为他们二人披甲的缘故,才活到最后。
不过,这二人也受了伤,身上甲胄好几处被砸得变形,其中被唤作徐二那汉子,更是一条胳膊被砸中,直接垂了下来,如同悬崖上的枯藤一般孤零零吊着。
被唤作魁哥那名汉子,脸上不知何时也挨了一刀,此刻也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朝廷鹰犬,走狗,不得好死,我王魁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眼见没有生路,名叫王魁那汉子状若疯魔般,冲着李如璋众人声嘶力竭,血水混合着唾液,随着他的咆哮变成血沫,四处飞溅。
说完,便将刀往脖子上一横,轻轻一带,顿时鲜血喷溅四射,
眼见王魁自刎,被唤作徐二那汉子,扑倒在王魁尸体上,声嘶力竭喊了一声魁哥,随即便也拔刀自刎身亡。
窝点彻底被拔除,可李如璋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甚至可以说心情沉重。
其他人犯还未审理,没挖出背后隐藏那些人物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被这二人影响,身亡的这两个披甲汉子,不知是军中逃兵,又或是军中退籍军士,来历已不得而知。
唯一让李如璋知道的是,二人并非一开始就是坏人,也并非一开始便作恶,他们只是觉得朝廷不公,以至于心怀怨恨,最终做出非人之举,
若是能遇到一个好的上官,或是遇到一个清明的朝廷,又或是生在一个好的时代呢?
甚至说有点官逼民反的味道,
能说他们没错吗?他们身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无辜性命,可谓是罪大恶极。
能说他们有错吗?他们也只是被这个荒悖的朝廷,被这个黑暗时代所裹挟的两个微不足道的升斗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