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馨不曾想胡明轩的个性比她想象得还要恶劣几分,她将自己洋裙上那根串珍珠被烧焦的丝线捋了捋,又接着抚了抚裙子上被火舌燎过的几根面料的浮毛。
在商圈里新购的早秋款,价格不便宜,她很是爱惜。
田馨仰脸略带不满,“胡上校,你听错了。”
“我耳朵尖得很,不可能听错。”胡明轩气场跋扈。
霍霆在前顿住脚步,他转过身发现田馨没有跟上来,还在长廊处,旁边站着胡明轩,看起来像是被绊住了脚步。
男人的面孔瞬间变得冷锐不少,扬声道,“小九,为何不跟上?”
田馨忙抬头望向霍霆,一旁胡明轩居高临下望着她,手里的打火机没收,燃了根烟叶卷烟。
惹是生非的主,脸上丝毫不害怕田馨将刚刚自己的举动公之于众。
他巴不得看到霍霆恼。
“胡上校在叮嘱我,让我小心别让地上的污水湿了裙角。”
局势复杂,田馨不想旁生枝节。
女孩应完话,提起裙边,也不撑伞,小跑进雨里,迅速躲到了霍霆的伞下,男人顺势揽住她的细腰,手掌拂去她脸颊上滴落的一两滴雨水。
胡明轩从长廊处望过去,女孩在霍霆的怀里笑面如花,仿佛根本不把他捉弄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她刚刚明明因为自己漂亮裙子被损而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恼怒神色,一转头就烟消云散,倒是个不记仇的。
他猛吸了一口烟叶,有趣真有趣。
脑子里浮现在滨海大道上见到田馨的第一眼。
并行的车辆,她乌亮头发凌乱,脸上也贴着发丝,神情错愕,一双无辜杏眼里满是慌乱地在趴在霍霆的身上。
像个什么挂件一样,细弱不起眼。
宴席不止他们五个人,季国南在正位高坐,还有陆陆续续来的心腹,都是北省的肱骨之臣,头衔抬出来政界都要颤抖的。
白道的顶级人物们在这样的席面上说话都滴水不漏,官腔调浓得让人觉得个个都是冠冕堂皇的正派人士,马屁也拍得毫无破绽。
上来先是赞颂季国南的政绩,野心,临近的大选高升指日可待。
季国南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甜言蜜语听得还少,身子歪在木椅上,常常只听不说话。
不知道是谁提了嘴军区的陆卓闻,说他近日好像没在忙大选的事,而是去了地方操练子弟兵,正逢最近秋雨绵绵,地方县城的村庄山洪暴发。
半拉山都塌了,盖住了大半个村庄。
陆卓闻亲自领着部队去前去抗洪,地方新闻滚动联播,记者着急采访他,他接二连三拒访,还指着记者鼻子骂有这闲工夫扛个相机,不如担两担淤泥清路。
那人当个趣闻讲,季国南的脸色却瞬间大变。
席间的人察言观色一流,就连厨师切鹿肉的手都停了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说话的人汗毛倒竖,大气不敢喘,坐立不安。
就连胡明轩这样的军装在身的“混世魔王”在此刻都敛了在桌上大口吃肉喝酒的动作。
胡蝶在一旁想要上前给季国南的空杯斟酒的动作也暂停。
田馨觉得这样的席面连吃饭都放不开手脚,跟着提心吊胆地停了筷子。
唯有霍霆,漫不经心地用汤勺舀了块煮熟的鹿血,放在鼻下嗅了嗅,鹿血有奇香,在高汤里煮过之后更是香气扑鼻。
他慢条斯理道,“干爹真是棋逢对手了,遇到个爱搭戏台自导自演的老将军。”
季国南闻言哈哈大笑,手指霍霆,“你啊你,真是个狂徒,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敢说。”
在座都不是真的来品尝着鹿肉的,都是为了给自己搏一个仕途,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军区威严,陆卓闻也不是空有其表,手里捏着的是货真价实的实权,如果是落下把柄,保不准以后就是仕途上的污点。
但是霍霆不一样,他是黑,是匪,利益至上,两头不沾边,也根本谈不上得罪谁。
更不要说污点,他满身都是污点。
席间气氛又恢复如初,言笑晏晏,却是半点错都不敢出了。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间,两头鹿还剩下大半个骨架。
其他人不是来吃饭的,田馨还真是来吃饭的,到了下半场,她觉得与这里的气氛已经不融到根本坐不住。
凑到霍霆耳边说,“我想去上个洗手间。”
霍霆撂下手里的酒杯,他的身上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甘醇酒香,“要我陪你去吗?”
田馨虽然不想在这个席面上久待,但是她也不是那么分不清楚形势,摇摇头,“我一会儿就回。”
霍霆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口,“速去速回,小九,要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说完侧过脸跟在不远处四合院墙根下站着的李志伟对了对眼色,许川也在一旁,他是后面那辆车来的。
李志伟将嘴里的烟踩灭走上前听吩咐,霍霆走不开,让他找个人跟着田馨。
田馨跟着四合院里的家佣去找卫生间,许川跟在身后。
家佣给她指了条路,路尽头就是卫生间。
田馨也不是真的想去洗手间,她就是想出来透口气,跟家佣道过谢之后,又往回走了一段路,坐在庭院中有屋檐的石凳上。
视线一抬,就能跟席间的霍霆对上,男人目光遥遥凝着她。
小雨还在下,田馨不知道是第一次吃鹿肉还是吃得太多,胃总觉得不舒服,坐着也不太舒服。
她站起来,走几步想要消消食,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忙扶住一旁的红木柱子,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许川正打算上前问问田馨是什么情况。
有道声从田馨的身后传来,“现在捂嘴也是在笑吗?”
胡明轩从洗手间出来,正了正自己腰间的皮带,看到田馨冷不丁出声。
“是我吃撑了。”
胡明轩倒是笑了,“他唤你小九是你在家中排行老九?你妈怎么这么能生。”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田馨微蹙眉头,将肩头上的坎肩理了理,她并不想解释,只说,“这是我与淮炀情人之间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