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没生气,只是觉得你说的,也确实有那么些道理。”
柳承书看了眼沈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感觉有些不对。
他又重新问了问,“真没事?”
“没事。”
沈舟笑道:“来这里,本是想问问你们近日的状况如何的,没想到又聊回那些事了。”
顾锦不知道怎么接话。
柳承书显然也知道沈舟在找新话题。
便也顺着说。
“是啊,干脆别聊那些事了,泽玉兄,你最近在忙什么?”
柳承书承认,自己这话说得有些生硬。
但也没办法。
他瞥了眼旁边像是傻了的顾锦,暗暗叹了口气。
顾锦却是不想转移话题。
“泽玉兄,你要还生气,你打我,我不会还手。”
沈舟好笑地看过去,“我打你作甚?”
柳承书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识趣地没有说话。
他看出了顾锦的心思。
顾锦叹道:“因为我说错话了,该打。”
沈舟若有所思,“你不会做错了事,你哥就打你吧?”
顾锦一听,有些不想回答。
但他还是回了。
“这是轻的。”
重的,又打又要抄书,跪祠堂。
这打两下,还是轻的。
柳承书向来不需要家里人操心,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
顿时好奇了。
“我看你哥不凶啊。”
顾锦含糊道:“哎,那是在外面,在家可凶。”
尤其他做错事的时候。
柳承书觉得有点好笑,尤其是看顾锦这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更是觉得好笑。
他看了眼旁边的沈舟,却见沈舟已经笑起来。
眉眼间都是笑,刚刚的那些平静,淡漠,都不见了。
他笑道:“没想到顾大哥是这样子的。”
沈舟笑着点头,“确实。”
顾锦一看,眼睛一转,哪还不懂。
“你们不知,我小时候不想去私塾,被我哥拉着去夫子面前跪着认错,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然后再也没敢说过不想去私塾的话。”
房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气氛显然缓和了不少。
顾锦又说了自己几件小时候闹出的丑事,见沈舟和柳承书笑得挺开心。
便也趁机提出想跟沈舟聊一聊的事。
沈舟很是爽快地站了起来。
“去哪?”
说着,他看了眼先前两人窃窃私语的位置,“不会就在这里吧。”
柳承书失笑,他站了起来。
“我出去走走,你们就在这聊吧。”
“不用。”
沈舟笑道:“我那两个侍从还在外面,不知道我来了这边,我得过去一趟,安华兄干脆跟我一道过去吧。”
顾锦一听,连连点头。
“行,我跟你过去。”
柳承书笑道:“那你们好好说。”
两人下了楼,径直出了酒楼大门。
外面的冷风一吹,脑子顿时就清醒了不少。
两人迈步走进人群中。
顾锦看了看周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我大哥先前还说,说没想让我能有多大成就,毕竟我这性子,很难不得罪人。”
沈舟摇头。
“吃一堑,长一智,就像顾大哥拉你去夫子面前跪下认错一样,你知道了,以后就不会再说不想去私塾的话了。”
顾锦沉默一瞬,随后点头。
“确实,我今日就说错话了。”
沈舟转头看他,“安华兄学得挺快。”
顾锦笑了笑,“唉,明明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了。”
沈舟也笑了,“没事,我懂。”
顾锦却是摇头,“泽玉兄有自己的考量,我不应该说那种话的,而且,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人。”
“是吗?”
沈舟目光落在前面不断挥手的石头身上。
嘴角更是上扬了。
“是也无妨,不是也无妨,我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
他看向顾锦,“安华兄,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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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赴宴之后,沈舟便没有再出门。
苏婉清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沈舟寸步不离。
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今年这个年,热闹之余,沈家人多了份紧张。
吃过年夜饭后,也不让沈舟在厅堂里守夜了。
让他一会赶紧回房去陪苏婉清。
沈舟十分听话,跟沈大谷几人聊了会,便起身回房。
苏婉清先前光长肚子没长肉。
现在沈舟回来后,心情好了,没有担心的事,又被沈舟盯着吃饭,现在倒是变得圆润了不少。
又白又嫩又软的,让人稀罕。
咯吱--
春荷端着木盆开门,一抬头,便见沈舟正迈上台阶走来。
顿时笑道:“姑爷,您回来了。”
“嗯。”
沈舟走到檐下抖了抖身上落下的雪点子,然后把披风带子解开。
“都弄好了?”
春荷点头,走出来顺手把门掩上,以免寒风吹进去。
“姑爷回来得正好,小姐刚还提及您了呢。”
沈舟把披风搭在手臂上,闻言,挑了挑眉。
“说我什么了?”
春荷笑道:“小姐说您好像没吃多少,让我去一趟伙房,让弄些粥膳备着。”
沈舟心一暖,周身都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嗯,多备些。”
春荷一听,乐道:“姑爷放心,我会的。”
春荷走后,沈舟看了眼右手,随即推门走进去。
门外的声音,苏婉清都听见了。
她在秋荷的搀扶下起身,缓步从内室走出来。
沈舟关上门,把披风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怎么出来了?”
他走上去,从秋荷手里扶过苏婉清,把她往内室里带。
内室比外室要暖和不少。
暖得苏婉清的脸色白里透着红。
她看着沈舟略为苍白的唇色,忽而伸手摸了摸沈舟从袖子里微微露出来的指尖。
“夫君,你手怎么这么冰?”
说着,她转头看向身后。
“秋荷,把汤婆子拿过来。”
“是。”
秋荷连忙转身去拿汤婆子。
沈舟瞥了眼离去的秋荷,顿了顿,便也没拒绝。
“你先坐,我刚从外面走回来,手冰也是正常。”
苏婉清依言坐下,微微蹙着眉,道:“夫君是从堂屋里回来的,路也不远,怎地会冰成这般样子?”
沈舟闻言,眉头扬了下。
“很冰?”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倒没有太大的感觉。
“我摸着还好。”
他把椅子往旁边挪了些。
“那我还是离你远一点,许是那寒气还未散去。”
苏婉清委屈地皱起眉头,“我又不怕。”
“我怕。”
沈舟笑道:“我怕呀。”
苏婉清的委屈,瞬间就没有了。
秋荷很快拿来汤婆子。
沈舟接过,边暖着手,边跟苏婉清说起明日的事。
让她若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及时跟秋荷春荷说。
秋荷在一旁应道:“姑爷放心,我和春荷肯定会有一人寸步不离小姐的。”
苏婉清也道:“夫君别担心,我若有什么不舒服的,不会忍着不说的。”
没人能知道,苏婉清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说起这个,她笑道:“夫君,你想得如何了?”
说的是孩子取小名的事。
沈舟最近都在想。
他没想到,原来取小名也这般的难。
像是所有的美好期望,都想要放到孩子身上一样。
他笑着摇头,“哎,好难,夫人可有想好的?”
苏婉清伸手轻轻摸了摸肚子,垂下眼,满目温柔。
“我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一生顺遂。”
“那就叫平安吧。”
沈舟看向苏婉清的肚子,“都可以叫平安的。”
苏婉清愣了愣,随即眼睛一弯。
“好,就叫平安。”
正月初一,是大乾的大日子。
文武百官都要参加的大朝会。
天还黑着,沈舟便起来了。
这就跟上朝的时辰差不多。
外面静悄悄的。
沈舟洗漱好,简单吃了两三块糕点,又喝了两口热茶暖了暖身子。
便让吕长青把披风拿过来。
吕长青一边给沈舟整理披风,一边道:“少爷,外面有风,但没有下雪。”
“那就好。”
沈舟把兜帽戴上,伸手接过汤婆子。
“把盒子带上,走吧。”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院子里悬挂着的红灯笼还在亮着,能清晰地看清脚下的路。
夜间寒气更重,风一吹,沈舟都能感觉到脸上的疼意。
吕长青连忙换了个位置,替沈舟挡风。
“少爷,坐马车去吧?”
虽然颠簸了些,腰和屁股会受些罪,但起码不会被寒风吹到。
沈舟想了想,“嗯”了声。
吕长青一听,忙道:“少爷,我去让人备车。”
“好。”
沈舟应了声后,吕长青撒腿就跑开了。
等沈舟走出大门时,门外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了。
吕长青一看,连忙跑过去,“少爷,快上车,我让人垫了个厚垫子。”
沈舟上车后,坐下才发现,这可真是个厚垫子。
坐着跟坐摇摇车似的。
车一动,他也得跟着动。
车一颠,他也得跟着上下颠。
这通下来,腰可是要受不住。
半路上,沈舟又把垫子给换回来了。
忍着坐了大半段路,沈舟叹了口气。
“我下来走走吧。”
走着还能舒服些。
吕长青撩起帘子看了眼,见也差不多到了,便开口让马夫停车。
车一停,吕长青拿着东西连忙跳下车。
“少爷,小心。”
月色昏暗。
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黑影。
沈舟扶着吕长青的手下了车。
“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是。”
马夫调转车头,听从吩咐回去了。
吕长青看了眼,随即把手上提着的灯笼点亮。
“少爷,走吧。”
“嗯。”
今日可是大朝会,京中的官员都要参加。
先前沈舟没注意,等走了一会后,便也发现了不少正埋头往前走的人。
沈舟看了眼吕长青手里提着的灯笼,让他把灯笼熄了。
吕长青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把灯笼熄灭了。
他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少爷,怎么要把灯笼给熄了?”
沈舟清了清嗓子,也没敢说太大声。
“别让人认出来了。”
他社恐。
这种时候,暗点有暗点的好处。
吕长青看了眼前面正在走动的黑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聪明的没有再说话。
走到大乾门时,沈舟把披风解下,递给吕长青拿着。
然后又把手里的汤婆子递过去,接着从他手里接过盒子。
“天也快亮了,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吕长青迟疑了下,才点头应好。
等吕长青转身走了一段路后,沈舟才整理了下衣服,抱着盒子缓慢地往前走。
寒风吹得衣服簌簌作响,沈舟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时,全是白雾。
这样的天,这样的大喜日子,还要半夜起来上朝。
沈舟觉得大家都挺惨的。
而这大家里,也包括皇上。
皇上子正就得起来,准备一切事宜后,还要面见他们,这一通下来,也说不准谁最累。
反正都挺累的。
沈舟埋头走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胡思乱想。
这时,一道大大的哈欠声被风吹了过来。
沈舟转头往后看了眼。
只能看到一个跟他一样双手拢着,埋头往前走的身影。
至于面貌完全看不清。
他也没有再看,收回视线,僵硬的手指缓缓摩擦了下要送给皇上的贺礼。
他二哥也是厉害,硬是给他把贺礼给弄出来了。
本来他都准备好了另一份贺礼了。
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一份常规贺礼。
但这些东西弄出来后,沈舟便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虽然皇上并不一定看,但想来,若是被下面拆贺礼的人看到了这样的东西,也是会禀告给皇上。
皇上看到了就行,至于什么时候会看到,他也不在意。
他若是着急了,皇上怕是又要怀疑他拍马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