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修书要这么多钱?”
林止陌看着面前一份筹划书,以及上面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当场没忍住爆了个粗口。
一百二十万两白银,还只是第一阶段的预估费用。
徐大春是粗人,对这种事更是完全理解不了,只是在心里默默算着数。
“一百二十万两,给我老徐的话能抵得上罚多少年俸禄?”
送来筹划书的岑溪年唏嘘道:“修书造典只在盛世常见,我大武近百年风雨沧桑,数位先帝虽皆曾起过此想法,却终究是没能做成过,前无明策可鉴,陛下自然对此无甚概念,老臣所列名目及这数字,已是尽量苛刻算计之后给出的最底所需费用了。”
林止陌回过神来,失笑道:“恩师莫要多心,朕只是被这数字震惊了一下,从未有怀疑恩师与何大学士费大学士之意。”
这话是真心的,岑溪年在当今天下的士林之中,无论是学问还是清名都是无人敢质疑与诋毁的,而何礼当年在宁嵩只手遮天时都敢在文渊阁里当众斥责宁白,一把老骨头硬得铮铮作响,另外那位费行费大学士则曾是冯王姬景俢的恩师,为人内敛沉默,从不参与党争,只看他能教出姬景俢那样的脾性,就知道他的为人了。
如果说这个朝堂里还有真正清廉的官员,那这三人绝对是可以上榜的,而且他们还都仍存着认真做学问的心,是大武不可多得的文坛功勋耆老了。
岑溪年望着林止陌那清澈的眼神,心中一暖。
他曾因患上了眼疾而不得不退出朝堂,从此苟活于乡间,空有满腹学问而无处可用。
学问和做人修到了他这样的境界,一颗心都是纯粹干净的,只想为天下做些什么,但眼疾却让他什么都做不了,这种痛苦无人能体会。
偏偏那时候的大武又是风雨飘摇,朝堂内一片乌烟瘴气,腐败污臭,就连皇帝都被堂而皇之的架空了。
岑溪年其实知道,眼疾或许是他能体面退出这片糟污之地的一个非常完美的理由,纵然日后大武败落,甚至亡国,史书野史上都不会有他半分不是,可是他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怎样,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那天,被架空了朝权的陛下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随后为他治好了眼疾,又将他请回了朝堂。
岑溪年不敢相信,但亲眼见证了这位自己曾经教授过的太子,如今的陛下,是怎样一步步改变朝堂,治理民间,甚至将朝中那些害群之马以雷霆手段一一清除,就连当初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宁嵩都被掀落。
他激动了,兴奋了,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流动得更快速了。
大武,有救了!
于是他安心接下了陛下所托,勤勤恳恳将整副身心交给了这片天下,交给了皇帝。
只是他心中一直有个秘密,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并且他决定就是到死都绝不会吐露一个字。
那就是——他知道,现在高坐金台龙椅之上的那个人,其实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弘化帝姬景文了。
这是一个连灭族都不足以抵消罪行的大事,若是哪天不慎泄露,就连他这个知情不报之人都将会被牵连,被砍头抄家,但岑溪年不在乎。
他是士林名宿,是文坛首领,可他并没有当世文人迂腐酸臭的特性,而是有一颗纯粹干净的心。
只要能真的为了这天下变好,让百姓更好,皇帝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果然,自从回到朝堂中,他渐渐确信当初自己没有看错人,也愈发坚定了继续辅佐这位“新陛下”的心。
岑溪年望着书桌后的林止陌,心中默默感慨:“盛世修书,造福天下,陛下果真是一代明君,便是当初太.祖都……”
念头还没转完,就见林止陌站起身烦躁的来回踱步,忽然回头看向他,一本正经道:“恩师,这笔钱太多了,有没有办法找个冤大头坑一把?”
岑溪年:“……”
林止陌又道:“说起来修书这种大事,应该是从户部官仓拿银子用的,但是朕手头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还是首选薅别人家的羊毛。”
现在大武集团确实能挣钱,但是各地开埠,开挖矿山,还有钢厂船厂药厂工具厂以及各类作坊,户部每月的税赋银子如流水般哗啦啦的进账,又哗啦啦的出账,户部官仓不是官仓,只是个负责流通的水闸而已。
岑溪年:“……”
大意了,他忘了这位皇帝陛下除了手段厉害,还有颗不太正经的心。
御书房内没几个人在,除了岑溪年就还只有徐大春和王青。
王青一如既往的站在旁边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徐大春则和林止陌最为亲近贴心,听到这话当即眼睛一亮。
“对,陛下说得有道理!修书竟然要这么多银子,还有没有天理……”
话说一半,看到岑溪年不善的目光,徐大春赶紧改口,“不是,修书是天大的好事,既然如天大,想必天下人都有一份能参与的心,既然如此,咱们想想这天下谁是最有钱的,跟他商量商量便是。”
他嘴里说着商量,手却摸上了腰间的刀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很浮夸的狰狞笑容。
林止陌对他说的话深以为然,但是随后沉默片刻说道:“如今天下最有钱的,好像就是朕。”
徐大春身子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摸着下巴沉思道:“话说这天下若是论钱财,当以江南傅家为首,就是不知道咱们找傅家打秋风,宁王那边能不能答应。”
岑溪年哭笑不得,说道:“傅家原本确是巨富,但如今大武集团和开发公司再加银行等等事宜,已然投入无数,再薅……咳咳!再找他们资助,是不是有点……”
吃相太难看。
最后半句话他没说,但是在场几人都听出来了。
然而林止陌却意外的没有反驳,也摸着下巴沉思起来,片刻后说道:“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