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诺兰岔开腿坐在布莱克腰上,捏着那支抑制剂外包装,随手甩了甩,没甩出来,皱皱鼻子,干脆把抑制剂外包装撕开,捏着里面的药剂,左右晃了晃,像一只好奇的猫。
【给雄虫用的抑制剂。】
随身携带抑制剂,布莱克这是准备做什么去啊?
诺兰拿着抑制剂,从布莱克身上爬起来,头也不回,顺着楼道往上走去。
“诺兰!”
布莱克起身,追在诺兰身后,还不敢站在他身边,只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看着诺兰摇曳的衣角,想拽又不敢伸手:“你听我解释……”
“把你的解释留一会儿。”诺兰捏着那支抑制剂,连头都没回,淡声说。
他话一出口,布莱克就闭上了嘴,比谁都听话。
诺兰喜欢得寸进尺,得了清静就想离布莱克远点,不由得加快脚步,布莱克见状跟得更紧,一副战战兢兢怕他当着自己面逃跑的样子。
从一层到三层路也不长,两个人没追逐多久,就来到了之前来过的三楼平层。
诺兰打开门进去,就听到了哗哗水声,来自客厅旁边的洗手间。
布莱克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听到的瞬间,他脸白了白。
该死,怎么忘了这件事。
诺兰也不着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阳台上次被破坏的玻璃窗户已经被修好,半开着,清早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来,冲散一屋沉闷,让人心旷神怡。
心旷神怡是诺兰的状态,布莱克可不。
他紧张得唇都抿得发白,像绞刑架上已经被套上绳子的犯人,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的死期。
布莱克几次张嘴,似乎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下,但诺兰脸色平淡,对他们的家里忽然多出一个人这件事毫不在意,让他觉得自己无论解释什么,都会像个笑话。
解释要说给在意的人听才行,不在意的人也不会听解释。
沉默了很久,洗手间里的人还没出来,布莱克受不了这样的沉寂,开口找话:“诺兰,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诺兰语气平平:“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大半夜不睡觉,荷枪实弹地带着飞行器去海边打渔,还‘顺便’捞到一艘航行舰,挟持了驾驶室里的迈尔斯,你跟谁说的这是巧合?”
见诺兰肯搭话,布莱克脸色好看了一点,他垂着眸子,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诺兰:“你昨晚去哪儿了?”
“反正不是来这儿了。”
布莱克扯走话题,诺兰也不在意,问一句答一句,话里冒着刺,但布莱克依旧很开心。
开心到忘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洗手间哗哗的水声停了有一会儿了,此刻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挺拔清俊的雄虫身上裹着白色睡袍,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跟艳垢差不多,身高至少一米九,但那张美到充满了神性的脸又昭示着这是个实实在在的雄虫。
他垂着眼睛,被眼帘遮挡的眸子里泛着温和幽深的绿,像是倒映着葱茏树影的夏季深潭,头发被白色毛巾裹着,从缝隙里可以隐约窥见一抹浅绿,是生机勃勃的模样,在星盗窝里,像是泥潭里长出来的一株带花小草。
雄虫开口,声音清澈温柔:“哦?你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新的小朋……诺兰?!”
“……”
布莱克垂眼看着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诺兰,唇抿得死紧,心跳如擂的同时,手悄无声息地攥紧,背后也冒出一层冷汗。
他在紧张,但并非紧张诺兰问责,而是紧张,诺兰会不在意。
诺兰从沙发上静静地抬头“看”向雄虫,声音里没有一丝不悦,只有了然:“别装。”
雄虫嘿嘿一笑,凑上前来,布莱克跟诺兰坐在一块,诺兰又坐在沙发边缘上,没有他的位置,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在诺兰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浴袍下摆因为这个动作微微分开,雄虫线条流畅的腿从大腿半分露到足尖。
他俯身弯腰下去凑近诺兰:“我猜的,你还真来啊?”
“不然呢?”
两个人在那里压低声音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布莱克眼帘颤了颤,颇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
他明白了,如果不是为了来找这个雄虫,诺兰怎么可能会上三层,这个……留着他不好记忆的三层?
这个雄虫……
布莱克抬眼,看向他。
他那次麻痹信息素受伤时,这个雄虫莫名出现,也是穿着一身灰色的斗篷。恍惚间,他还以为是诺兰回来了。
但当他站在布莱克面前的时候,布莱克就知道不是诺兰。
诺兰没有这么高,诺兰不是个雄虫,头发也不是绿色的,不会散发青草味的信息素,更不会对他笑。
雄虫用信息素隔开空气中的麻痹信息素救了他,以此要挟他让自己留下来。
他对雄虫怀揣着警惕心,把他留下,却让人给他打抑制剂,准备跟其他雄虫一起关在笼子里。
但就在布莱克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这个雄虫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做交易。
他说,他知道诺兰的下落,有办法让诺兰回来。
雄虫没有说自己的条件是什么,只是说不想待在阴暗的笼子里,也不想被打抑制剂,布莱克为他安排了房间,他也说不满意,在堡垒里转了一圈,相中了布莱克跟诺兰的家。
布莱克当时就让人杀了他,但雄虫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成竹在胸的样子。
布莱克都快忘记他们是怎么拉扯的了,反正最后,他相信了这个该死的雄虫,相信他会把诺兰带回自己身边,也就耐着性子,把客房让给了他。
雄虫存在感很低,一天到晚都在房间里,也没有声音,几天下来,布莱克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个人。
直到昨晚接诺兰回来,布莱克在外面找了一晚上诺兰,也没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个人。
要是想起来的话,早就让人把他扔出去了,也省得他们在自己面前……
正这么想着,布莱克听到雄虫的声音:“帮我们准备一个普通房间吧,谢谢了~”
布莱克下意识看向诺兰,诺兰反应平平,甚至有点蔫蔫的不愿意说话,但还是顺着雄虫说了声谢谢。
“……”
再无奈,布莱克也只能压着嗓子,说了个好。
他们离开的时候,布莱克抓住了诺兰的衣袖。
雄虫见他们似乎是有什么悄悄话想说,自觉避险,自己先下了楼等着星盗,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布莱克跟诺兰两个。
布莱克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只挑了个对自己的好点的:“老约翰的诊所,我没有碰。”说完他就咬了咬自己的舌头。
这算是什么好话?他本来就不该碰老约翰的诊所,这么说,怎么有种凭空邀功的感觉?
诺兰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平淡的反应让布莱克松了口气:“我也把家里所有电子脚镣都扔了,主卧翻新了一遍,你不喜欢的装潢……都改了。”
诺兰又点了点头,还是没说什么。
布莱克没由来地委屈了一下,声音都低了许多:“这里是我们的家,你说喜欢这样的布置的,真的不留下来吗?”
“我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把你关起来了。”
布莱克脑子里想着艳垢口中的“心甘情愿”,嘴里说着从未说过的话,话语像挤牙膏一样一个一个从牙缝里蹦出来,透着一股生涩和不熟练。
这个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星盗首领,从诺兰离开他身边开始,就变得像条淋了雨的大狗,委屈又可怜。
“……”
诺兰只是在他面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连头都没有回。
只留下一道颓然落寞的身影,留在这个看似温馨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