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叶轻舟,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百姓父母。现被当今巡抚被逼至此,难道只能落得个凄惨下场了吗?”
叶轻舟红肿着额头,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解下腰间佩带,口中不知喃喃自语着什么。
赫连鸷眼疾手快地伸手覆盖住温洛月的视线,“脏,莫看。”
“......”
人家约莫只是想找个绳子上吊吧,又不是宽衣解带要沐浴了,怎么就脏了。
而且,她现在好像还只是个刚十岁的小女孩吧,这眼睛是不是捂得有点太早了?
眼见房梁下的叶轻舟又抬头找合适的地方挂佩带,赫连鸷揽过温洛月,往旁边更深处躲了起来。
“人家在上吊诶,我们这样袖手旁观,不太好吧?”
他们是不是来找他商量事情来着?怎么就看起戏了。
赫连鸷低下头与温洛月对视,“月儿难道不觉得,人死了,事情反而会更容易些?”
确实,他说的这话,抛开人道主义来说,事情会变得更容易一点。
把这叶轻舟的死赖到楚涵的身上,再加上他们手里的真账册,然后顺藤摸瓜把赫连君寒在这里的线一根根断了。
是容易很多。
但是,那是条人命啊喂!
温洛月感到一阵恶寒,深深觉得自己在纠正赫连鸷三观的这件事情上越走越远,都快偏离正轨了!
“那什么,趁着还没出人命之前,我们还是伸以援手吧?”
温洛月说着,从袖子里扒拉出匕首,在赫连鸷眼睁睁的注视下,割断了一旁房梁上叶轻舟刚系好的腰带。
叶轻舟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腰带,欲哭无泪,怎么现在寻死都这么难了吗?
看了一圈周围,目光精准地落在桌上覆盖着的桌布上,上面诸多的缝补痕迹,都是出自他母亲的手笔。
“娘啊,”叶轻舟抚摸着桌布上缝补的痕迹,边感叹道:“原谅儿子吧,这世道实在逼得儿子无法了啊!”
说完,继续把桌布拧成一条绳抛到房梁上挂好,刚想系上,刺啦一声又被什么割裂了。
齐齐断成了两截,叶轻舟看着手里两截破布,瞬间泪流满面,呆愣跌坐在地上。
这是,他娘在天上拦着他吗?
房梁上,赫连鸷冷着脸收回佩剑,这人也太软弱了,咬舌都比他这样磨叽下去来的更快些。
哎,温洛月悠悠叹了一口气,拍拍赫连鸷的肩膀,她知道他都快忍不下去了。
“你还想寻死吗?”
“谁?谁在说话!”
自然是温洛月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三山县的百姓呢,你想过他们的后果没有?”
“可若是我活着,他们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过些!只要那些人还在这世上一日,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全都是他们手心里的玩意!”
叶轻舟痛心疾首,他何尝不想做一个带领一方百姓过好日子的好官,可是,他做不到,那些大人物在一天,他就永远做不到!
“所以,你可以和我们合作。”
温洛月和赫连鸷一同从房梁上落下,出现在叶轻舟的视线里。
合作?!
他们是,叶轻舟带着一丝期望抬头——两个小少年映入眼帘。
“你们是来寻我开心的吗!”叶轻舟气急败坏地起身,他一个要寻死的人了,这两个小孩从哪来的,竟然还拿他开玩笑!
“咳咳!”温洛月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介绍一下,这位是当朝太子,赫连鸷。”
“这是我最重要的人,温洛月。”赫连鸷有样学样,眼底透露出浓浓的骄傲。
太子?
那个自愿守皇陵十年为国祈愿的太子赫连鸷?!
虽然他这通身气度,看着是非富即贵的样子,可叶轻舟怎么也不信,太子会忽然出现在他这小小的县令府里。
又是一个不相信的,温洛月看着赫连鸷,无奈地耸肩,自己解决吧,她累了。
赫连鸷好心情地摸了摸温洛月的发顶,打发她去桌边坐着休息。
“当年你在朝堂上与父皇所说的兴农水利之策,可还记得?”
记得是记得,可这话,有心之人都能探听到,就连那个赫连君寒也知道。
“后来,孤派人送了一块玉佩给你作为信物,若是有朝一日你有壮志凌云未酬,可凭此玉佩找孤。这,你可记得了?”
赫连鸷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叶轻舟。
他腰间的玉佩象征着东宫主位,是太子之象,而给叶轻舟的那位,带有东宫的独有印记,世间再无第二枚一模一样的。
叶轻舟颤抖着接过玉佩,就着烛光仔细端详,这玉佩,是真的!
他真的是太子吗,太子愿意相信他,帮扶他重建三山县吗?
“您真的是,”
“叶轻舟,你会知道,这朝堂险恶,并非凭你一人之力可保清明。”
这是当初,他送他玉佩时,让人传的原话。
“殿下!臣叶轻舟,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叶轻舟喜极而泣,跪下磕头久久不愿起身。
“还不起身,等着孤亲自扶你起来?”
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死板了。赫连鸷最不喜欢与这样的迂腐之人打交道。
“啊,是,下官这就起身,谢殿下。”叶轻舟闻言急急忙忙地起身,重新整理仪容。
看到一旁喝茶的温洛月,想起来赫连鸷刚才的话,在脑海里紧急思索了一番,才恍然忆起,这是那位接替护国将军之位,温将军的独女。
虽然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带上一个小女娃,但看殿下的态度,想来是有他的道理的。
“下官见过温小姐。”
“嗯?”温洛月喝茶的动作一顿,差点没反应过来,“哦,见过叶县令,不必拘礼,坐吧。”
她都忘了,叶轻舟一个小小的县令,见了她父亲是要见礼的,这一礼自是看在她家老头子的面上行的。
“是。”叶轻舟挑了个离两人最远的位置坐下。
“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明显的渴求,叶轻舟此刻俨然已经把赫连鸷当成了救世主。
“你手下官员与赫连君寒之间的所有往来,你都清楚吧?”
赫连鸷开门见山,直言不讳。
他肯来,自然不会是小事。
“自然!”叶轻舟激动的站起身,转身在供奉香火的案桌前翻找了一通,半天找出来一本巴掌大的册子,呈给赫连鸷。
“这些,虽然没有那么详尽,但名单都是我与身边可靠之人记录下的,不会有假。”
赫连鸷接过册子,随手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所有三山县与赫连君寒来往的人员名单,比之无痕提供地那个,更加的细致。
温洛月凑过去也看了一眼,眼中兴味顿时浓厚起来。
眼睛弯成月牙,温洛月笑的极其嚣张,“叶大人,想不想跟咱们太子殿下一起,干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