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别多想了,银芽。”温洛月走到车厢门口,蹲下身子,像个大姐姐一样摸了摸银芽的脑袋,“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教训你做的不对,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在外面都要多长几个心眼。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我知道了,小姐。”银芽认真地点点头,用心记下了她的话。
“乖啦!”温洛月忍不住又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拍拍她的肩膀,“去吧,和林墨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啦!”
“是,小姐。”
回到车厢,留下来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刚刚都翻得乱了,还要重新收拾齐整才能腾出空来坐下。
温洛月微微叹了口气,她也不喜欢收拾东西,可谁让她也不爱使唤人呢。
同为打工人,她自然是不会太苛责这些当下人的,只能自己动手喽。
“来,这些大件,你都叠好放到这个箱笼里去。”
不过嘛,使唤使唤赫连鸷还是可以的,谁让他俩现在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呢!
哈哈哈!
温洛月使唤他使唤地十分心安理得。
赫连鸷自然不会有什么疑问,顺从地收拾了起来,只是眼神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温洛月,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
温洛月收拾到一半,就察觉到他的情绪了,不解地抬头看他,“怎么了?有话就说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俩这关系,有什么话还需要藏着掖着的?
赫连鸷闻言,缓缓放下手里的衣物,离她凑近了些,直直看进她的眼里,“月儿,可以告诉我,刚刚那些话,你是如何知道的吗?”
她与梦里那个小傻子,太过不同,聪慧却不市侩,机敏却不敏感,小小年纪,就能洞察到人心,他有些害怕,是不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她受了太多的委屈,经历了太多的黑暗。
才变得如今这般,能说出人心复杂这样的话来。
温洛月万万想不到,赫连鸷会突然这样问。
当了太久的,聪明的小孩,忽然表现出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思想,确实很不寻常。
是她总忘记,自己现在这个身体,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屁孩,却总想为了赫连鸷,做许多许多,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事情。
眼神躲闪着,温洛月纠结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打算将自己是个外来者的事情深藏心底。
“那个,我虽然没怎么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可是仰月楼开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的生意,你知道,生意人最会算计了,而且,我读过类似天灾的书籍,里面有许多这样的事情。”
历史上,易子而食,杀人害命,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而之后,他们会遇见更多,比这些还残忍,还恶劣的。
赫连鸷看出她不太想聊关于这些事的话题,通过她的话里也明白了,她这样软的性子,或许被别人骗了一回就会伤心很久。
在她的心中,或许,人心就是险恶的吧。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全身心的信任他,真是个好孩子呢!
赫连鸷眼神充满关爱地,伸手抚摸着温洛月带着兔儿帽的发顶,“月儿已经很厉害了,是那些人不好,以后,不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心好么?”
他宁愿,她没心没肺的,对这些恶心的事情,无知无觉。
温洛月抬眼看向他一直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掌,愣愣点头,“我记性不大好,过个几年,或许之前的事情我就都能忘光了,不用担心。”
遗忘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了。
“嗯,那就好。”
温洛月见他终于相信自己的说辞,偷偷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嚣张起来,指挥着赫连鸷一个人继续收拾完剩下的东西。
要不是没地方坐,要是就她一个人在车里,她早就摆烂把东西统统随意塞到箱笼里去了。
可是吧,据她观察下来,赫连鸷不是有点洁癖就是有点什么强迫症,他的一切总是妥帖规矩的,容不得一丝错乱。
那就只好辛苦他啦!
“姑娘,都收拾差不多了,可以走了。”银芽敲了敲马车,轻声提醒。
“嗯!我们也收拾差不多了,走吧,赶在天黑前到那边。”
“是。”
马车的速度不快不慢,晃晃悠悠地,没一会温洛月就感到困意袭来,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赫连鸷脸带笑意地看着她,将肩膀朝着她的方向倾斜,“睡吧,到了地方我喊月儿。”
温洛月迷蒙着眼睛缓缓点头,此刻她脑子已经开始混沌,只听得见他嘴里“睡吧”两个字,头一沾到他的肩膀就立刻睡了过去。
赫连鸷动作轻缓地伸出一边胳膊,拽着身上的大氅,将温洛月小小的一个,整个拢进自己的怀里抱紧,“睡吧,月儿。”
这一觉睡得香甜,温洛月感觉自己都在车里做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梦,马车才慢慢停下。
“月儿醒了么?”
赫连鸷侧着脑袋,低着头看着她刚醒来一副呆滞的傻气模样,慢慢眨着眼睛,在他怀里乖乖待着一动也不动。
“唔~嗯。”过了好一会,温洛月的意识才慢慢回笼,轻轻哼了一声,作为之前赫连鸷问题的回应。
“刚到地方,他们在外面布粥,人多,我们一会再下去可好?”赫连鸷轻声询问,有些怕惊到现在这样乖顺的温洛月。
布粥?
温洛月转了转脑袋,与赫连鸷来了个四目相对,“吃的什么粥?插根筷子在里面能立起来,用普通的粗布兜着不会漏出来的那种吗?”
记得以前看过这类的历史科普,就是这么形容救济粥的,温洛月有点想亲眼看一看了。
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朝廷颁布的救济准则里有对这类东西的规定,赫连鸷也是了解过的,随即点了点头,“月儿想瞧一瞧吗?”
“嗯,看!”温洛月的眼神亮晶晶地,期待地看向窗外。
赫连鸷顺着她的目光,掀开帘子一角,正好可以看见许多百姓排队端着碗在等施粥,大锅里热气腾腾的,一股米香味淡淡传来。
“下一个。”
一人拿着大勺,从锅里深深捞了一大勺粥舀进碗里,看着不浓稠却也没到稀得没有米粒的地步。
却并不是温洛月所期待地那样,浓稠的米粥。
可她明明已经让附近的仰月楼分楼,都竭尽所能地调了许多县的存粮来了啊!
怎么到现在了,却还是只有这样的稀粥?
按理说,那些米和粮食,就是再做些馒头出来,也够这些百姓吃上一阵子了。
温洛月越想越郁闷,眉头紧紧拧起,怄气般让赫连鸷放下了帘子。
“走吧,我们去这边的仰月楼问问。”
赫连鸷对车外的林墨吩咐了一句,又低下头,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揉着她的眉间,“月儿苦恼什么,总归能找到在里头作乱的人,到时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在他看来,这些人托了月儿的福才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他们几辈子都得不到的机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