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的脸上蹦出，和视频中听到护卫延迟的年轻七海一样的青筋，“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当时还很担心遭遇了意外呢。”
“哎呀，”五条悟一点也不心虚的挥挥手，“如果是七海也会这样选择的吧，毕竟是少女最后的心愿。”
即使是现在看到理子的脸，夏油杰还是会感到遗憾，她曾经那样鲜活的存在过。明明有那么多的破绽，如果他在思虑周全一点，如果他在强大一点，曾经日夜折磨他的挫败和别离随着时光流失只剩下微弱的残壳。
虽然已经不再鲜明，但永远不会消失。
如果不为他人感到痛苦，这样的夏油杰也就不是夏油杰了。五条悟感受到夏油杰的呼吸，夏油杰血管轻微的跳动跳动，还有从光滑裸露的皮肤上散发出来的遗憾和追悔，无形无状的情感仿佛在此刻变成了某种可以接收的光波。
传递到五条悟这个和情感绝缘的躯壳里，一路游荡到他跳动着的冰冷的心脏里，于是，五条悟也感受到了和夏油杰同样的失落和惋惜。
同样经历过完整的天内理子事件的人，五条悟也会被少女的坚强而打动，因为少女的快乐而高兴，同样也因少女的死亡而难过。
但这样的情感是即时、快速的、刹那的，这或许是人类保护自己我的一种机制，没有人能长久的沉溺在一种情感当中，尤其是负面的情感。
但是夏油杰会，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怎样的世事变迁，夏油杰的情感始终浓烈弥新。快乐也是，悲伤也是，爱也是。
时光不曾拯救这个可怜的承载者，只会不断的积累加码，直到他无法承受。
五条悟咬住夏油杰的手腕，他没有虎牙，但是两侧的牙齿也比其他的略微尖一点，很快就尝到了清淡的鲜血的味道。
夏油杰只是庆幸，他们两个坐在最后一排，众人此刻都在关注视频播放的内容，没人注意他们两个的动作。
夏油杰受到比这更加严重的伤不知繁多，他凌厉几乎无敌的体术都是从生与死之间磨砺出来的，但是这道轻微的由五条悟制造的伤口存在感却无比鲜明，酸麻的快要让人无法忍受。
“你在干什么？”他几乎是用气音说道。
温热的舌头从伤口上舔舐而过，五条悟的嘴离开夏油杰红肿的手腕，他缓慢的张开嘴唇，吐出沾着血丝的舌头。
“只是觉得我和杰很般配呢，杰的悲伤，杰的遗憾，好像填补了我空虚的心。”
五条悟将那只受了凌虐一般的手腕按到胸口上，“所以没关系，杰可以尽情的悲伤，尽情的难过，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是负担。”
“你是我和这个世界的纽带。”
夏油杰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他看着屏幕中的视频。
穿过花海的理子、眺望着大海的理子、躲过五条悟恶作剧的理子、站在玻璃窗外的理子，成群的游鱼在她的身后穿梭。
他一直以为最令他痛苦的是理子死时的画面，但是到了此刻他才幡然醒悟，死亡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瞬间。微笑的，快乐的理子才是他最恐惧见到的画面，她曾经那样鲜活的存在过这个世界上。
这样的画面，一遍遍提醒他，这样一个纯洁天真的脆弱的女孩子毫无意义的死去了。
“抱歉......”夏油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既然已经答应了和你一起活下去了，但是，再次看到理子，我还是.......”
“这样的悲伤，是没有意义的。”瞳孔里倒映着天内理子的脸，“理子已经死了......我应该向前走去。”
“沉浸在悲伤和悔恨之中，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没有意义的。”
“有意义的，你的感情是有意义的。”五条悟握住夏油杰的手松开，沿着手腕向上滑动，插进指缝里，变成一个交握的姿态。
“对意义的衡量是站在普世的价值之上的，电车难题，看起来似乎是选择拯救人数多的那个更有意义，但无论怎么样的选择，都会有牺牲。”
“缺乏悲悯理解的人，只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牺牲就会一直在这样的正确中重复。只有理解悲伤的人，只有永远无法稀释这份疼痛的人，才会打破规则，选择第三条路。”
“在我看来杰就是这个人，抱着巨大悲怆的杰，才是可以革新这个世界的人。”五条悟的眼睛澄澈的像极北之地的天空，里面是比极光还要绚丽的色彩，“所以，是有意义的。”
夏油杰的手几乎快要被五条悟揉进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声顺着手臂传送到另一颗心脏里。那些纠缠他的痛苦如同烟雾一般散去。
不断的纠正着自己，不断地反驳着自己的夏油杰，找到了一个完全可以接纳自己的港湾。
他可以在里面痛哭，他可以在里面哀嚎，他可以在里面狼狈不堪，因为这里永远爱他。
理子的笑容占据了整个屏幕，夏油杰看着少女生动的脸庞，那些遗憾不舍还在，但是有更为庞大深沉的东西托着它们。
是五条悟。
夏油杰在绝望之中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