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已经11点,司马熙特意带关山路参观了直播间,见了几个网红。
几十个直播间一字排开,很是壮观。男女主播在灯晕里,滔滔不绝,肢体语言也特别丰富。
最引人的是一位大叔,白衬衣,黑裤子,一副行政做派。关山路猜测应该是相关部门领导,司马熙翘起大拇指:“最近流行领导推农特,他的直播间流量也不小,带动了三产融合。”
最后到了杜鹃的直播间,五个人为她服务,旁边摆满各种包装的茶叶,大家忙的不亦乐乎。
很奇怪,这么大的网红,欢声笑语却掩饰不住她的那股幽怨。如果不是幕后人员的烘托,现场的氛围可能会有点尴尬。
她应该属于那种硬包装的网红,背后的商业意味更浓烈一些。无论如何,成功变现,应该让她开心才对。
司马熙似乎看出关山路的关注点,解释说:“每天直播四个小时,要保持亢奋状态,是很难的,表面的风光,也抵消不掉疲惫啊。他们确实都很累的。”
关山路很久没刷过短视频了,里面的门道,也不清楚。听司马熙这么一说,不得不感叹各行各业的卷。
司马熙带他到对面的一间直播房,里面设备齐全,却在空着。
“这就是方方讲的,我筹划了很久,突然放弃的那间。也联系好了商家,主推时尚用品,面向职业女性。”
关山路问为何停顿下来,司马熙没直接回答,却问:“今晚有空吗,我想单独和你聊聊,一件很纠结却不能外泄的事情。当然,你可以拒绝。我好像有点唐突了。”
“为啥信任我呢?”
“有些事情,只能信任没有利害冲突的人,再说,感觉你值得信任。”
关山路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被你的真诚感动了,几点在哪?”
“你捎我回去,路上聊几句就行了。”
中午下班,关山路拉着六个成员会见张奕轩,她早早就在大厅里等着。进了包间,张奕轩说话很客套,用词也讲究,让大家很拘谨。
关山路缓和气氛,说张校长先展示一下语言组织能力和表达水平,目的是让大家放心。
张奕轩这才缓过神,连忙转换了语调和姿态,请大家随意。吃完饭,张奕轩从包里取出一份稿子,交给方方,一会敬请过目,一会敬请斧正,搞的很正规很行政。
返回的路上,大家聊起张奕轩,有人说她很专业,有人夸她很有领导气质,也有人说她很精明。
司马熙说:“她还特别有镜头感,正能量很足,契合主流宣传。当然,伯乐很重要,只能说关同志慧眼识英才。”
大头却说张校长有点橘里橘气,少点亲和力。
到了公司门口,关山路不下车,直接躺倒在后排。再不补觉,下午就崩溃了。
蔡澜漪嚯嚯了他的时间,早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纯属报复吕洞宾。
醉成那样,也不知道今天的工作如何做的。关山路想着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却又放弃了。
不主动,不骚扰,不纠缠,才是最好的尊重。尤其对待蔡澜漪这样的人,擦肩而过,装作不认识,也许才是最佳的交往方式。
关山路一口气睡到三点,方方过来敲窗户,说去他老家一趟,定几个群演。
看来,一天三百也不是白拿的,工作流程紧密衔接着,如丝般顺滑。
关山路洗了一把脸,喝了一口水,开始干活。
路上,方方又聊起司马熙,特意问大龄男友的事情。关山路想回避,却耐不住方方的穷追不舍。
他似乎不避讳自己对司马熙的关心。
关山路真想劝他停止幻想,自己有家有孩子,还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关键是,他根本与人家不是一个当量级别。
方方的老家离城区很远,不明白他为啥要舍近求远找群演。可能,只要有点权限,人都会动用点私心吧。
群演的报酬不高,一袋面粉,可对于乡亲而言,也是颂扬馈赠者的良机。还能让方方的亲戚特有优越感。
去哪取景找镜头都无所谓,反正还要后期剪辑。问题交给了关山路,事后,他还得拉一车面粉跑几十公里,给人家搬下来。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方方自说自话,聊起司马熙的父亲。他有过不良记录,侵犯过邻居家的女人,尽管私下协商,赔了人家一笔钱,可还是以别的名义蹲了三个月。
那时候司马熙正上大学,学费都交不起了,当时的所长解囊相助,才让她顺利完成了学业。
司马熙对父亲恨之入骨,几年不见一面。
“这些事情,她都给你讲啊?”关山路很诧异。
“我们俩是高中同学。”
关山路这才明白其中的玄机。一条线越来越清晰,他已经可以用这条线,贯穿出一个传奇故事了。
到了方方的老家,他拿出两包红盒烟,见人就发,和老乡们攀谈,半个小时才走进自己的家门。
关山路坐在车里,保持着一个司机应有的规矩,他要给足方方时间和空间,让他在乡亲们面前展示自己的成就。
农村买车的很寻常了,但能用的起专职司机的,还是少数。
返回城区时,已经六点。方方提前下车回去了,关山路回到公司,司马熙一个人坐在电脑前。
“我们去滨河路吧,农家乐的饭挺不错。我请你?”
关山路犹豫了一下,司马熙立即明白,去叫杜鹃,三个人一起出发,到了地方,司马熙提议还去那家川风。
三个人选择了后院的一个竹帘厅,点了四个菜,老板又送来一盒红包烟,很是客气。
关山路看的出来,司马熙与杜鹃的关系,肯定亲密无间。
因为当着杜鹃的面,司马熙就讲述了那件纠结心头的事情。
和方方讲的差不多,司马熙的父亲犯事后,自己的生活极度拮据,当时的所长清楚她家的情况,主动跑省城去找她,愿意资助。
等她毕业后,所长也调到区里升职了,又帮她聘入市台,两个人虽然悬殊十八岁,可还是走到了一起,她做了他地下的情人。这种关系保持了10年,她本来也不抱希望,一直想退出,过自己的生活。但对方已经无法断舍离,答应处理家事,扶她上位。
她觉得那只是镜中花,他已经身居高位,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前程,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
可就在上周,他突然就亮出离婚证,要兑现诺言,娶她为妻。只要正式离婚,再找谁,都不会出问题。
她想不通,他是怎么说服自己家人的,除非他们的感情早就荡然无存。但不可能,她太清楚他们夫妻的关系了。每次出差买东西,两个女人不偏不倚,有时当着她的面,就和老婆亲密通话。
司马熙没有资格和理由吃醋,她是地下工作者,更是后来者。
他突然如此决绝,抛妻离子,反而让她心里不踏实了。当初他正值壮年,意气风发,很有魅力,她也因为报恩而情愿献身。
可眼下他已经五十有余,为了新欢,狠心抛弃有感情基础的妻子,那么,就有可能,她是下一个被换掉的人。
司马熙本来盼望的不是上位,而是好说好散,各自安好。岂料,他却亮出了离婚证。
此时此刻,相伴十年的她,却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决定了。
杜鹃说,她特别能理解熙熙姐,就像她自己一样,选择走网红的路子,贸然签约,等发现问题时,毁约就难了,成本很高的。
杜鹃红了,反而纠结起来,根本原因是付出与收获不成比例,可是又不能反悔。
同样的道理,以那个人的背景,多少女人都往前凑呢。可司马熙却因为太熟悉而犹豫。
她的犹豫,不是因为年龄差距,而是隐隐感觉到,他早晚一天会出事。
“你可能没见过他,但我相信你的眼力,如果找个机会碰上一面,希望你帮助我,我真的特别矛盾、苦闷,而且无助。除了杜鹃,我真的不敢说给任何人听,怕影响到他的未来。说实话,现在真后悔不该优柔寡断,他离婚之前,我就该离开本地,彻底断绝联系的。”
关山路无法表态,这样的事情,涉及到两个人的终身苦乐,他没资格多说一句话。
他只问了一个小事:“可爱的女孩子,都应该有个乳名吧?”
司马熙惊奇道:“这你也知道?我的小名很土,妈妈起的,叫早杏。我妹妹的更好玩,叫晚桃,有意思吧?”
关山路幽幽道:“很有意思,难怪你那么早熟呢!”
“那个事情,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关山路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提醒:“有机会见面时,咱俩聊过的话题,千万要保密。”
“那怎么介绍?”杜鹃帮着问。
“恰巧是新来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