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皇上为了躲避追兵?”玄凤很认真地分析,“漠北骑兵为主,人高马大,不便登山,那皇上若是走山路,就安全多了。”
“所以,我要去黑风谷,是为了什么?”
九霖看了玄凤一眼,耐着性子道:“若是长烟安然回来了,他不需要我接。可若是有追兵在后,我才要接他啊。”
“哦,属下懂了,还是将军思虑周全!”玄凤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九霖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和他多说了:“行了,赶紧的集合出发。”
“是,将军。”
玄凤和云鹞答应一声,立刻出去集合队伍。
九霖看着城门的方向叹了口气。
这个季长烟,整天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永远不会为自己考虑。
漠北三族敌酋枭首,的确能瓦解漠北三族的斗志。
可若是要用他的安危去换,这是不值得的。
漠北三族的首领是首领,他们大夏的皇帝也是首领啊。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住,他现在是皇帝,肩担社稷,身负江山!
而被九霖惦记着的季长烟,离了天堑城,已经到了漠北大营。
三天前天机楼飞书送来了漠北大营的分布图以及三族内部的一些资料,将漠北扒了个底儿朝天。
松散如漠北三族,对季袅开始如入无人之境。
当天夜里,漠北大营都进入梦乡的时候,溜进去一条鬼魅般的影子。
影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甚至没有人发觉,他们的大营里多了个人。
而将近五更天,潜伏在黑风谷的九霖,果然在山上遇到了季袅。
事实证明,季长烟虽然不是猴子,但是不走寻常路。
当这人牵着马慢悠悠地出现在九霖和他的侍卫营视线中的时候,玄凤小声嘀咕了一句:“瞧,皇上还真走山上。”
“闭嘴。”云鹞低声道,“想绕苍狼峰跑步你自己去,我不想监工。”
玄凤乖乖闭嘴。
季袅向前走了没多远,远远地停住了。
山上有伏兵。
这个位置位于两方相交之处,有可能是任何一家的伏兵。
他没兴趣以身涉险。
看季袅准备掉头离开,九霖哼了一声。
这人倒是警觉。
“长烟。”
九霖喊了他一声。
季袅愕然。
看九霖带着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季袅笑了:“阿霁来接我?”
“嗯。”
且不说当着士兵的面,他不会让季袅难堪。
便只是看到这人安然无恙,甚至还有闲心情牵马赏景,他那颗悬着的心落了地,也就没有什么生气的了。
所以九霖也笑着打趣道:“末将来接皇上回城。”
季袅笑着上马,对九霖道:“天亮还早,阿霁陪我跑跑马?”
“好。”
两人上马,九霖吩咐玄凤和云鹞带人回去,自己则陪季袅在苍狼山跑马。
说是跑马,还不如说闲逛。
离了过渡地带,回到天堑城能够辐射的区域,九霖看着季袅悠闲自得地模样,叹了口气:“可有受伤?”
“阿霁小看我。”季袅挑眉笑道,“我怎么会受伤,我只会让他们受伤。”
“呵,我还以为你只会要他们的命呢。”
九霖笑了一声:“去做了什么丰功伟业,讲给我听听?”
“估计天亮以后,斥候就传回来消息了吧。”季袅轻笑,“你让我先得意一会儿。”
“你就得意吧,回去我得好好检查一遍,要是伤着哪儿了,我可不饶你。”
“好,回去让你好好查。”
“以后不许这样。”九霖与他并马而行,歪头看他,没有责备,全是关心,“你就算不把自己当皇帝,也得为我保重。”
“好。”
季袅答应的无比乖巧,看九霖刚要松一口气,又接着笑道:“我有把握才去的。”
“十成的把握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
九霖叹了口气,眼神中也漫上了些许哀伤:“长烟,你以为你的世界只有我了,我的世界又何尝不是只有你了啊。”
“当年,父帅也觉得不过是一场小冲突,可他去了,就是再也没回来。”
人往往就是这个样子,因为觉得简单,所以并不当心,反而一败涂地。
父帅遇袭身亡,母亲闻讯殉情,柱国将军府一夜之间只剩了他一个主子。
母亲虽然贵为郡主,从小养在太后身边,金尊玉贵。
可是外祖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封地,与他从未见过。
天地之大,竟再没有第二个与他亲近之人。
真要说起来,他与季袅,才是同病相怜,相依为命。
当年父亲殉国,母亲殉情,他才十六岁,就要一个人撑起北疆的柱国军,还要与朝中斡旋。
外有强敌,内有昏君。
那两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除了比季袅的出身好些,竟也找不到别的依靠。
季袅入朝的时候,老将军已经殉国。
等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林斯在背后捣鬼的时候,九霖已经在北疆站稳了脚跟。
之前种种,他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有机会去了解。
所以他从未想过,他在白鹿书院的那四年,九霖是怎么过来的。
他一心只想让九霖站在权力的最高峰,从此不受任何牵制,却从未想过,纵然强悍如九霖,也希望能有一片柔情似水,让他可以依靠。
他自卑地以为,只有他需要他的将军……
他真的很怕,九霖对他只有见色起意四个字。
可是今天,他的将军告诉他,他也需要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底一片温暖。
如今听九霖这么说,季袅有些愧疚:“对不起,阿霁,我从未想过……”
“从前没想过,以后多为我想一想,好不好。”
九霖歪头看他,笑着说。
“好,以后万事都听将军的。”
季袅笑得明媚,那笑不像是平日里刻在脸上的,倒像是从心底发出了光。
如果平日里的季袅是一盆炭火,不温不火地燃着,那么如今,这盆炭真的燃起来了,热烈明媚,暖进了人的心里。
九霖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好啊,不枉他卖一次惨,这人总算知道他到底有多重要了。
他的爱人就该这样子,明媚而自信。
怎么能总小心翼翼地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