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家师父遗忘的小安子挠了挠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行人往幽兰居赶的时候,淑妃和纯昭仪已经到了,韶丽仪、裕贵嫔以及谢婕妤也在,就连太后都收到了消息,派了赵嬷嬷过来看情况。
钟皇后怀着身孕来得迟些,刚走到幽兰居门口却被赵嬷嬷拦住。
说是太后的吩咐,担心幽兰居的煞气冲撞了皇后肚子里的龙胎,这里有淑妃与纯昭仪照看就行,让皇后回长春宫等消息。
钟皇后自然听劝,叮嘱淑妃与纯昭仪两句就又坐着软轿回去了。
路上正好碰到皇帝的御撵。
“陛下万安。”钟皇后下轿行礼。
萧靖凡坐在御撵上,蹙着眉问:“你从幽兰居来?”
“是。”钟皇后颔首,“母后担忧臣妾腹中的龙胎,让臣妾回宫等消息,臣妾离开时吴太医正在替高嫔施针。”
“嗯。”萧靖凡点点头,看向给钟皇后抬轿的太监,“雪天路滑,都仔细着。”
“奴才遵命。”
“走吧。”萧靖凡吩咐周元德。
周元德高喊一声:“起驾!”
“臣妾恭送陛下。”钟皇后目送御撵走远。
“娘娘,眼瞧着雪下大了,上轿吧。”秋穗过来搀扶她。
钟皇后收回目光,问:“方才周元德身边站着的那个宫女可是楚流徵?”
秋穗点头:“是她。”
钟皇后没再多说什么,在她的搀扶下上轿。
高永福等她坐稳了才道:“起轿!”
另一边,御撵来到幽兰居,一番行礼问安之后,众人落座。
楚流徵站在周元德旁边,转着眼四下一扫。
【哇哦,后宫里风头正盛的娘娘们都来了!】
【傻白甜公主越来越好看了啊,这满身金玉琳琅好富贵,也亏得那脸那气质压得住,不然妥妥一暴发户。这谁给搭的衣裳啊?美人根本不用这么多点缀好伐?】
【呃,是我的错觉吗?大力士公主的脸是不是比上回看见的时候圆了一圈儿啊?】
萧靖凡一听,瞥了眼裕贵嫔的脸。
好像……是圆了一点。
阿依达尔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的视线,脖子一缩下巴一压,挤出了两层完美的双下巴,并冲皇帝抛了一个豪放的媚眼。
萧靖凡:“……”
【噗——哈哈哈鹅!】
楚流徵也看到了这一幕,在心里笑出了鹅叫。
【裕贵嫔为了避宠也是拼了,我算是明白她进宫之后的食欲为啥那么好了。这一天三顿正餐加两顿甜点再加一顿夜宵,还故意不动弹,搁谁谁不胖啊?合着长的肉都是为了用在这里呢。】
【啧啧,暴君近期应该都不会想去凝和殿了。】
听着耳边那放肆的笑声,萧靖凡暗暗瞪了眼多事的周元德。
这女人就会幸灾乐祸,你把她带上作甚?
周公公睁着眼略茫然。
他又做错啥了啊又瞪他?
他这不记得把楚流徵给拉上了吗?
“咳。”萧靖凡清了清嗓子,看向背着药箱的李太医,“高嫔因何小产?”
“回陛下的话,高嫔连日来忧思过重,以致心神不宁,动了胎气。”李太医道,“前些日子高嫔便有小产征兆,臣日日过来请平安脉,也开了安胎药调养着,本已初见成效,但今日高嫔不知因何受惊,臣等赶来之时已经晚了。”
他跪下:“臣照看不利,以致龙胎不保,请陛下恕罪。”
萧靖凡冷着脸,正待开口,吴院使突然快步从屏风后出来,扑通跪在地上:“臣无能。”
萧靖凡心中一沉,其他人则惊了一跳,淑妃急声问:“高嫔怎么了?”
“高嫔小产,出血不止,臣勉强施针却也回天乏术。”吴院使垂着头,沉声道,“最多只剩下一炷香。”
他叩首:“微臣无用,求陛下恕罪。”
萧靖凡唇角抿直,捏紧腕上的菩提珠。
“陛下。”纯昭仪看向他,“高嫔姐姐肯定有话想同您说,您快进去瞧瞧吧。”
萧靖凡抬眼看向屏风,眼底黑沉沉的,辨不清喜怒。
【唉!】
楚流徵没想到高嫔真的会因为小产而小命玩完,不禁有些唏嘘。
她偏头看向皇帝。
【好歹夫妻一场,人都要死了,暴君应该会进去见高嫔最后一面吧?】
皇帝的沉默以及无形的死亡倒计时,让殿中的气氛格外凝重,已经有伺候高嫔的宫人小声地抽泣起来,发出零星几声呜咽。
“陛下。”纯昭仪又唤了一声。
萧靖凡松开菩提珠,收回目光,一语不发地离开。
寒风扬起玄色衣摆,越发显得冷寂。
“陛下!”纯昭仪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
萧靖凡没有回头。
见状,周元德也顾不得屋里的情况,急忙跟了上去。
楚流徵自然也跟着离开,因为皇帝身高腿长走得快,以免被落下太远,只得一路小跑。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道玄色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徒留漫天飞雪。
淑妃垂眸看着紧握的双手,从唇间溢出一声轻叹。
陛下还是和从前一样,恶了便恶了,不留半分转圜余地。
“我进去看看。”她抬脚往内室走去,纯昭仪抿抿唇,跟着进去。
谢婕妤想了想,也抬脚跟了进去。
嵬名玉瑾已经哭湿了手绢,同时将妆也哭花了。
“你们又不认识,怎么哭成这样?”阿依达尔抱着胳膊打量她。
“我、我……”嵬名玉瑾忍不住抽噎,“我忍不住。”
虽然不认识,但她害怕死人啊。
“啧,你真是……”阿依达尔不知该怎么形容,索性拉着她离开,免得嵬名玉瑾哭死在这儿。
“我、我自己能、能走。”
“少废话,先把脸洗了去。”
露珠和绵绵赶紧跟上自家主子,将满屋子哀戚的哭声抛到脑后。
内室,高嫔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她在等皇帝进来,她想她总该跟那个男人说点什么。
说什么呢?
短暂的一生从她眼前闪过,无忧的、天真的、开心的、绚烂的、悲伤的、痛苦的、辗转的、死寂的……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再看一眼吧。
高嫔的眼皮缓慢地眨动一下,床边的人影从模糊变得清晰。
没有那个男人。
她虚弱又吃力地问:“陛下呢?”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淑妃握住她冰冷的双手,眼眶泛红,声音放得很柔。
纯昭仪与谢婕妤已经抹起了眼泪。
高嫔转动眼珠一一看过三人,眼前恍惚闪过那道玄色的身影,眼皮一点点合上,渐渐断了呼吸。
中秋宫宴上的惊鸿一瞥,少女红了脸,乱了心。
一眼误终身,一眼终身误。
到底是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