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的国祚,似乎真的衰落了。
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自古以来,天下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大炎的统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落幕了。
不少暗中观察的诸侯或是贵族终于按耐不住。
再不起兵,那就晚了!
只怕好处与名声都被别人给分完了!
有人带头叛乱后,不知多少暗中的野心家也跟着妄起刀兵自立为王。
一时间狼烟四起,将人们口中蒸蒸日上的大炎送上最后一把火。
……
这一天,夕阳如血,斜照在这片饱受战火蹂躏的大地上。
硝烟虽已散尽,但空气中仍弥漫着刺鼻的血腥。
四处散落着残破的兵器与断裂的箭矢,一具具横七竖八、遍布战场的尸体。他们有的保持着冲锋的姿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跃起;有的则蜷缩成一团,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试图躲避致命的伤害。
又或者脸上带着狰狞未凝固的笑意与不肯瞑目的憎恨。
数只乌鸦从远处的枯枝上振翅而来,它们盘旋在低空,目光锐利而贪婪地扫视着下方的盛宴。
很快,这些黑色的身影便纷纷降落在尸体旁,开始它们残忍的啃食。
鸟喙坚硬而锋利,轻易地撕开已经僵硬的皮肉,露出里面白骨森森。
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有人踩过随风摇曳的破布与断箭。
这一年,苏迹早已看惯了生死。
这点场面,连引起他一点内心的波动或许都做不到。
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与乌鸦没有什么区别。
哪里有大量的死亡,他就会降临在哪里。
一个月多则数十场,少则三五场。
他也记不清自己吸食了多少腐朽的血腥。
十万?百万?
谁知道呢?
他再一次感觉自己快要‘吃饱了’。
他现在需要一个契机。
让这数百万的亡魂构成的灵魂海与自己滔天的血海融为一体,极致升华。
精气神,血魄体,六者合一,踏出一条不逊色于仙路之巅的武之极限。
苏迹越过了这片战场。
这种状态下的他无论再炼化多少魂魄,也不会带来任何收益。
长天门大多数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能够承载的灵魂,大多比苏迹少了一个计量单位。
只是如何做到最后的极致升华。
苏迹没有一点头绪。
他漫无目的的游走这片战乱的土地上。
田野荒芜,庄稼颗粒无收,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哀鸿遍野,一片凄凉。
也不走了多久。
忽然,苏迹注意到一群难民。
难民他其实见多了。
但这一群有些不一样。
他们眼中有‘光’,而且前进的目标似乎有些明确。
这样一个世道,苏迹在别人的眼中见过太多的绝望与麻木。
这种眼神,是很罕见的。
至少不该是在一群难民眼中看到。
……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柳沐风便命人架起数口大锅,于城中空旷之地开始熬煮米粥。
那粥虽稀如清水,但消息不胫而走,很快,饥饿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施粥现场,柳沐风身着粗布衣裳,亲自执勺,面带微笑,将一碗碗热腾腾的米粥递到每一双颤抖的手中。
他的话语温和而坚定:“乡亲们,再苦再难,我们也不能放弃希望。喝下这碗粥,暖暖身子,来日我们再想办法重建家园。”
有人接过粥,眼眶泛红,有的老泪纵横,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有人狼吞虎咽得喝下,也有人面无表情端着碗,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极少的孩童捧着碗,小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照亮了周遭的阴霾。
那碗稀如清水的米粥,此刻仿佛变成世间最甘甜的琼浆玉液。
很不巧,这人。
苏迹认识。
就是在青杭的那个跟屁虫,柳瑶的父亲。
只不过,这里距离青杭怎么也得上千里地……
苏迹懒得去想这其中的变故。
他走过前去:“北路的伐炎军三天后会经过这里。”
偶遇故人,他不介意送上一点顺手为之的善。
谁想到,柳沐风看着苏迹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中的汤勺直接跌落在地上,眼中带着怒火:“我女儿呢?”
苏迹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女儿找不到了,问他有什么用?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当初没带她走对吧?
但很快,苏迹就笑不出来了。
“她不是去京都找你了么?你没看见她人?”
“现在京都锁城……”
说着,柳沐风的眼眶有些红了。
苏迹饶是见惯生死,也有些虚心的低下头,不敢去直视眼前这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凡人。
未曾想到当初敷衍的随口一言,却成有人当了真。
苏迹从未去过京都,就连当初平定狼烟峡,大炎封他为异姓王,他都没有去京都受封。
苏迹一言不发就扭头离开了。
柳沐风不依不饶,哪怕他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曾经一掌击毙宗师,捏死他比捏死蚂蚁还要轻松:“我问你话呢!聋了?”
“你这是想逃去哪?”
苏迹手指肚轻轻拂过凌云剑柄,挪动嘴唇,逼出一道听不出感情波动的声音:“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