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数百位宾客济济一堂,矮桌罗列其间,佳肴美酒琳琅满目。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艺妓们轻歌曼舞,为这场庆功宴平添几分旖旎风情。
行宫之外,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空。
身姿曼妙的艺妓,如同盛开在夜色中的娇艳花朵,腰肢盈盈一握,仿佛风中杨柳般婀娜。
她们身着极具异域风情的胡服,深红与金色交织的衣料华丽夺目,精绣着繁复神秘的图腾。
宽大的袖口随着舞动轻盈飘扬,肩上披着锦绣披风,边缘缀满了细碎流苏,步履轻移间,摇曳生姿。
头上银饰璀璨,面纱半遮面庞,更显神秘,隐约可见白玉般的肌肤和嫣红的唇瓣。
有的艺妓怀抱胡琴,纤细指尖轻拨琴弦,琴声苍凉而悠远,仿佛在低声吟唱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壮阔景象。
浮屠军的千夫长、万夫长以及副将们推杯换盏,气氛热烈,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沈灾不必因此事葬送前程,而御前侯温梁也成了自己人,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局面。
“沈灾,这次你可是因祸得福,将军宴后定会赏赐你突破凌霄境的机缘。”
一位浮屠军副将满面红光,举着酒杯,豪迈大笑道。
“届时你摇身一变,从万夫长晋升为副将军,便可与我等平起平坐了!”
沈灾已有了几分醉意,眼神迷离,举起酒杯轻轻摇晃,目光迷离地扫过正在献舞奏乐的艺妓们。
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开口:
“副将之位,沈灾岂敢奢望,就算侥幸晋升,我也是晚辈,日后还需诸位前辈多多提携指点。”
“嘿!你这小子,喝了几杯酒,倒是文绉绉起来了,少废话,喝酒!”
副将闻言,佯装愠怒地笑骂道,抬手重重拍了拍沈灾的肩膀。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气氛愈发热烈。
就在这时,行宫入口处,出现四道身影。
颜璐拄着一根古朴拐杖,缓缓走在最前面,许知易、红衣少女扶摇、姜小粟三人紧随其后。
刹那间,原本喧嚣热闹的行宫,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骤然变得寂静无声。
无数道目光,带着各异的神色,齐刷刷地汇聚而来。
许知易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身旁的扶摇,温声问道:
“对了,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
扶摇闻言,嫣然一笑,眉眼弯弯,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
“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扶摇,等你我成了真正的好朋友,你便可以直呼我的乳名,瑶瑶。”
“好的瑶瑶。”许知易从善如流地点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扶摇杏眼圆睁,佯装愠怒地瞪了他一眼,娇嗔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许知易故作疑惑地挑了挑眉,追问道:“难道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吗?”
扶摇顿时语塞,被许知易这直白的问题噎得哑口无言。
这种问题,让她如何回答?说是,似乎显得太过轻率,说不是,又好像显得自己小气。
她娥眉微蹙,粉嫩的脸颊微微鼓起,认真思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拒绝理由。
最终,只能愤愤地一偏头,红润的唇瓣微微撅起,语气带着一丝赌气和无奈:
“真是的,随你便吧!”
两人旁若无人地轻声说笑,气氛轻松愉悦。
颜璐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神色淡然地走到一张空着的席位旁坐下。
挥退了想要上前斟酒的侍女,自顾自地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
姜小粟则默默地跟在许知易身后,眼底深处燃烧着熊熊怒火,紧紧绞着衣角,指节泛白。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在扶摇和许知易的背影之间来回扫视,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可恶,又让他抱上了一颗大腿!”
姜小粟在心底怒骂,贝齿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再这样下去,我何时才能报仇雪恨?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当个卑贱的丫鬟,任他予取予求,余生都活在屈辱的床榻之上,被这畜生肆意糟践一辈子吗!”
“可恶!可恶!可恶!贼老天真是不长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酒席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逐渐消失,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满脸堆笑的沈灾,笑容也渐渐凝固,默默放下手中的酒樽,与身旁的副将石文山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颜大祭司?长生天的副天主,她怎么会突然驾临,参加这种庆功宴?”
沈灾压低声音,凑到石文山耳边,低声问道。
在沙场之上,运筹帷幄,指挥作战,沈灾自认为不逊色于任何名将。
但对于王庭之中,那些波谲云诡的勾心斗角,他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难以应付。
副将石文山神情肃然,目光紧紧盯着颜璐的方向,同样压低声音,沉声回应道:
“长生天和黑星殿,乃是陛下手中掌握的两柄利刃,一明一暗,分别执掌着帝国的律法规则,以及情报暗杀等要务。”
“颜璐身为长生天副天主,地位尊崇,权势滔天,传闻其实力,早已臻至凌霄境巅峰,只差半步,便可突破天衢,成就无上境界!”
“她今日突然造访,恐怕并非偶然,而是在向我们示警,御前侯温梁,乃是长生天的人,是最接近陛下的人物,绝不允许被任何人掌控利用。”
石文山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继续说道:“合作可以,但若是想要将其拉拢为党羽走狗,那就等同于挖陛下和长生天的墙角,触犯了天条!”
“看来,我们之前的想法,终究还是落空了,高兴得太早。”
说到这里,石文山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如同从云端坠入深渊,心中充满了失落沮丧,颇有一种乐极生悲的感觉。
沈灾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再次低声问道:
“您的意思是,颜大祭司此行,就是为了替温梁站台,警告我们浮屠军,不要轻举妄动?”
“不错。”石文山肯定地点了点头。
被邀请而来的宾客,都是浮屠军的盟友,与浮屠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长生天和黑星殿,则超然于世俗权力之外,从不轻易卷入任何党派之争。
一旦这两大机构中的人物公开现身,就代表着一种强烈的警告,代表着重暝女帝的意志。
“将军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吧,将军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沈灾心中仍然有些不甘,抱有一丝侥幸的希望。
石文山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扶摇的方向,示意沈灾仔细观察。
“你再仔细看看,颜璐一同带来的那位红衣少女,难道不觉得有些眼熟吗?”
听到石文山的话,沈灾连忙侧过头,再次仔细打量起正与“温梁”并肩而坐,谈笑风生的红衣少女。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渐渐涌上心头。
“她是……”沈灾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惊呼出声:“扶摇!?长生天新一届圣女?!”
沈灾愕然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
石文山再次苦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杯中酒液辛辣酸涩,如同此刻的心情一般苦涩难言。
“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放下酒杯,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某种程度上,长生天圣女的地位,甚至比九位柱国还要高上一等,有扶摇圣女亲自在此坐镇,纵然耶律将军再有通天之能,也不敢轻举妄动,贸然发难。”
就在这时,位于高台主座上的一道魁梧身影,缓缓站起身来。
他从阴影之中走出,步入灯火照耀之下,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半张脸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之中,更显威严莫测。
他身披厚重冰冷的玄铁重甲,肩头雕刻着狰狞可怖的兽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面容刚毅冷峻,剑眉斜飞入鬓,星目深邃如渊,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同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
一头浓密黑发束于脑后,几缕碎发随意垂落额前,更添了几分不羁和野性。
他手中握着一只古朴的青铜酒杯,指节粗大而有力,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动,映衬着他深邃如海的双眸。
周身灵气若有若无地流转,无形威压如同巍峨山岳般沉重,令人不敢直视,心生敬畏。
耶律斡难迈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许知易和扶摇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他锐利的目光先是瞥了一眼许知易,随后转向扶摇,微微躬身,右手紧贴左胸,语气低沉而庄重:
“末将耶律斡难,见过扶摇圣女。”
扶摇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免礼,免礼,不必如此多礼。”
圣女?
许知易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回头看向扶摇,挑了挑眉,语气夸张地问道:“我去,你竟然还是个圣女呢?”
“哼哼,怎么样!现在知道怕了吧!”
扶摇得意地叉着小蛮腰,骄傲地扬起雪白下巴,挺起尚显稚嫩,却已颇具规模的胸脯,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和娇蛮:
“你这个区区四等官身的小家伙,还不快快跪下,向本圣女行跪拜大礼!”
许知易脸色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真跪?你要是真想看我跪,那我们之间这短暂而脆弱的友谊,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别别别!”扶摇没想到许知易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摆手认怂。
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许知易将了一军,心中暗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嘟着嘴,娇嗔道:“开玩笑的啦,其实我还没有正式受封,只是挂个名头而已,无需跪拜的。”
“想必你就是温梁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耶律斡难,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许知易,语气冷漠而威严。
许知易缓缓起身,神色平静地抱拳道:“正是在下,见过耶律将军。”
啪!
一叠厚厚的册子,被耶律斡难重重地扔在许知易面前的矮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耶律斡难神色淡漠,语气冰冷地说道:“翻开看看吧,你所犯下的罪行。”
罪行?
许知易伸出的手猛然顿住,指尖距离册子仅有咫尺之遥,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心中充满了不解。
什么意思?
这场庆功宴,难道不是为了拉拢自己吗?
反手甩出一叠罪名状,又是唱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