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俘虏与奴隶
可能是察觉到帐中的气氛,有些诡异,阎柔悄悄的瞥了众人一眼。
他心中疑惑,低声问道:“可是吾等之言有甚不妥?”
“阎将军所言,并无不妥!”
张既摇了摇头道:“诸位将军建言很好,但是对方既然已经缴械投降,我等便不可太过苛责!”
“贬为奴隶有些过了,与我军以往的仁义标准严重不符...”
“仁义?”闻言阎柔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目光喷火,死死的盯着眼前文士:“那以你张大人的意思,是放他们返回北方?”
“还是要像之前那样,用仁德感化他们?”
“若是如此,我军辛辛苦苦,流血用命所为何来?”
朝廷当初,为了彰显自身仁德,经常对胡人俘虏恩德厚赏。
或者赏赐牛羊奴仆,给他们划下一块地盘,作为栖身之所。
而这些,也被夏军学了一手,当初在武皋大战之时,夏军就曾大鱼大肉的好生款待过这群畜生。
甚至还赏赐了一些金银财物,释放了千余名俘虏和头人北归,与鲜卑求和。
以上种种,他们都知道,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大营内不过几万俘虏而已。
如今河套大营内,新增俘虏九十多万,甚至北方沿途战场上,后续还有更多的俘虏,在源源不断的押往大营的途中。
如此多的胡虏,若是都用大鱼大肉的款待,或者赏赐牛羊与奴仆,这要耗费多少人力和财力才能去完成,。
想到北地无数儿郎流血牺牲,最终却换来这样一种结果,王雄等人便憋屈的想要流血。
这些个文臣整日里在后方不见刀兵摧残,不见热血横流,他们能风轻云淡的用所谓的仁义,去体谅北地胡虏。
但一众山珍流血厮杀的将士却做不到,此刻一个个目光喷火,恨不得要活撕了眼前这弱鸡。
“呵,无能狂怒而已!”张既心中不屑,对这群整日里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将领没有丝毫好感。
相反他还巴不得,这些人对他怒目而视的粗汉,都战死沙场呢。
张既言语毫不客气道:“尔等想将俘虏,贬为奴隶,是万万不可能的...”
“此举不但有失中原仁德,更与我军施政,严重不符...”
“你!”众将愤怒,有千言万语却堵在胸口,潘豹等人当下不愿与对方逞口舌之力。
他们遂向上首,抱拳道:“主公,胡人畏威而不怀德,我等今日心怀仁义,只会被他们视作软弱可欺的两脚羊...”
“今日我等放过他们,给与他们赏赐,来日他们便会变本加厉的寇略边疆,继续烧杀抢掠...”
“哦!”李信神色不变,半阖的眸光深沉而威严:“诸位将军既然齐聚于此,吾今日便在再重申一次!”
“记住,我李信尊重每一个思想,尊重每一个灵魂,尊重每一个人...”
“所以军中不许有奴隶,河套不许有奴隶,乃至将来的并州,也不允许有奴...”
“亦不会强迫他人为奴隶,这是夏军的坚守,亦是吾等为人的底线...”
说到这里,李信环顾一圈,郑重道:“今日不会,将来不会,以后也不会,只要夏军还存于世,便不会让治,再下出现奴隶这种东西!”
“吾可以让他们解脱,可以让他们一了百了,绝不会让他们当奴隶....”
李信言语轻缓,却铿锵有力,有振聋发聩之音,听在众人耳中,更是沉甸甸的,不知何言。
亦如之前所言,李屠夫这人很复杂,乃至很矛盾。
亦如当初在匈奴,在美稷,面对大营内的数以百万的汉人奴隶。
可以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可以让他们解脱,但绝对不会强迫他们做奴隶,也不会让人做奴隶。
无论是汉人也好,匈奴人也罢,又或者是如今,新俘虏的鲜卑杂胡。
无论他们是什么出身,什么成份,什么人种,李信都不会让他们去做奴隶。
河套施行新政的底线,就是不能有奴,任何形式上的都不行,这是夏军的底线,也是李信的底线,
是李信当初重新做人后,在河套画的一条线,一条心中坚守的线。
虽然看起来有些天真,有些难以理解,但李信就是做了。
不管士兵们何想,不管将士们何解,这条线就是夏军,以后行事的准则。
王雄等边将,没有经历过当初美稷之事,但是他们对于李屠夫喜怒无常的性格,是又敬又畏不敢有丝毫反驳。
他们可都是刀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汉子,可以直面生死,不惧流血,却唯独对李屠夫又敬又畏。
对方虽然经常在一些战略性的问题上,表现的独断专行,甚至偏执与固执,但不可否认他的韧性,和战略感知真的很强。
这些其实是大多数将领,都具备的特点,还不至于让众将对他敬畏。
真正令一众将士,敬畏的是,李信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些事,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极限。
然而有些事,后知后觉,细思起来,却有一种发人深省的道与理。
这些难以理解,又发人深省的矛盾点,才让他们保持着心中敬与畏的原因...
亦如河套新政,当初的废奴之举,为了保证河套七郡,从内到外的纯粹性。
李信坚持要将所有奴隶清空,哪怕是宰了吃肉,或者就地掩埋,也在所不惜...
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人能够理解,更感受不到,其中举措的深度在哪。
但随着南北大战,随着两线抗压,河套七郡展现出来的顽强韧性,展现出来的恐怖动员能力,展现出来的极致行政效率...
乃至,以河套一地人力物力,供养夏军南北百万大军,两线作战仍有余力...
如此种种,也让一众军中文武,认识到了,废奴的真正精髓所在...
河套决战到胜利,不只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后方的胜利。
是地域上的,是人力上的,是效率上的,是制度上的,是环境上的,更是从内到外的,全面碾压式的胜出。
夏军对治下的统治与管理,与中原王朝,有着很大的区别。
河套州府的统治,是一竿子插到底的形势,对治下人员物资的安排,明细到每一村,每一户每一人,乃至家里的每一粒米,都详细无比。
这是一种,哪怕说出来,常人也难以理解的道理,难以理解的东西...
只有那种,真正的高屋建瓴者,真正的亲身经历,亲身体验,乃至亲身见识过,可能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悟。
普通人,就算见到了,看到了,体验到了,也难以理解其中的妙用,与精髓所在…
“踏踏!”正当帐内气氛沉凝之时,一名侍卫前来禀报:“报,主公!”
“太史将军...回来了...”
“嗯!”李信先是习惯性的嗯了一声,而后猛然惊醒:“你说什么!”
“子义回来了,还不快请入帐内...”
“不!”李信心中激动,腾的一下起身道:“无需再请...本帅要亲自…出帐相迎...”
“亲自为子义将军...接风洗尘...”
说着,李信直接把俘虏之事抛却脑后,奔出大帐,迎接自己的心腹爱将。
河套之战,之所以进行的如此顺利,太史慈一行,可谓是功不可没。
若不是他们在大漠肆虐,给诸胡施加压力,给联军施加压力,和连还真未必会贸然决战。
太史慈虽然没有在正面战场杀敌,但其中功劳,却不容忽视。
而且李信也好些时日,没有见到麾下的这员大将了。
“踏踏!”一阵深沉有力的脚步声响起,众将亦同时起身,跟随主公出帐迎接。
铿铛,一阵铁甲碰撞之音响起,太史慈在见到李信的瞬间,心中猛然一惊。
他不顾身上重甲,深深拜倒:“慈,拜见主公!”
“劳烦主公出迎,吾心中有愧...”
“子义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李信在见到心腹大将精气神皆在状态,心中激动,急忙上前将其扶起:“子义,辛苦了!”
“真的...辛苦了...”
“主公,折煞末将了!”
“好汉子!”李信看着爱将身上,红染透甲的战袍。
他心情复杂,只得次拍了拍肩膀,宽慰道:“好汉子,你们都是好样的!”
“快...着人准备...为子义将军设宴...接风洗尘...”
“主公!”太史慈亦能感觉到主公关切的的目光,心中感动。
他从身后接过一个锦盒,郑重道:“主公,末将有一物,特献之!”
“礼物?”李信闻言先是一愣看着眼前的锦盒,心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紧接着,他目露不可置信之色:“这锦盒...莫非是...”
“正是胡酋首级...请主公过目...”
“啪嗒!”盒盖开合,正中间一颗漆粉头颅,赫然其内。
头颅完好,双目圆睁,凄惨而狰狞,正是鲜卑大单于,联军大首领,李信的宿敌,和连二世。
观头颅状态,和那暴凸的眼球,显然是死不瞑目。
目睹此景,李信心中振奋,当即大笑起来:“哈哈...此物...吾甚喜之...”
“吾甚喜之...甚喜之...哈哈...哈哈...”
李信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心绪,吩咐左右道:“去,召集军中,最好的工匠,最好的医师...”
“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最快的时间,将此颅打造成最精美的酒器...”
“今日,本帅要以此杯,与军中将士,畅饮三百杯,以示尊重...”
这一刻,李信心情大悦,眼前这颗头颅比慕容老贼,还要来的有分量,还要来的让他振奋...
和连这厮,三番五次坏自己好事,不惜两败俱伤,搭上鲜卑底蕴,也要与自己死磕,与自己僵持流血消耗。
甚至在和连举旗之前,李信都没见过对方,没有丝毫交集,更无一丝仇怨。
然而就是这样,两不相关的的情况下,和连却逮着自己,穷追猛打。
后面更是不顾道义,弄死自己的心腹谋士,如此种种,如此仇怨积累下,可谓是让李信压抑到了极点。
若非和连阻挠,李信说不得现在已经,完成了燕赵战略,与大汉朝廷划河而治,在后方花天酒地的享福了。
如何还要再这冰天雪地中,顶着西伯利亚寒流,顶着北风冷刀子,活活遭罪...
这一切,都是拜和连二世所致,没能千刀万剐,做成猪割人彘,已经是自己仁慈的最高体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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