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慕容威面色阴晴不定,虽然袁先生说了一通废话,多少听懂了一些意味。
联想到对方之前所言,再加上战场凶险叵测,心中逐渐有了决断。
他扫了眼面色同样阴沉的大单于,又看了眼南部席卷而来的战车洪流。
他不着痕迹的,朝身侧使了个眼色,慕荣举会意,轻手轻脚,悄然下了帅塔。
此番战场上,局势逐渐展露端倪,他们中部也该早做打算了。
若不然,真等到尤碶和伊楼智败亡,中线全面崩溃,到时大势裹挟下,恐怕他们左右两翼也不能幸免。
待心腹离开之后,慕容威蓦然转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和连,沉声道:“大单于,李屠夫所依仗者,无非是那几辆战车而已!”
“联军百万众,只要中线顶住战车进攻,待左右两翼破敌合流,必是李屠夫授首之时...”
“合流!”和连猛然转首,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这位中部大人:“慕容老贼,尔想要我王庭精锐,用血肉之躯,抵御敌军的钢铁战车?”
“汝真以为...本单于是...弱智不成...”
此时此刻,和连已经撕破脸皮,连大人都不叫了,足见胸中恶意汹涌。
“大单于!”慕容威无视对方逐渐森冷的言语,直言道:“亦如大单于所言,李屠夫底牌已出,其手中已经没了余力!”
“只要我军果断将中阵四十万骑兵,压上战场,则可一战而定河套,到时整个北方皆任由我族驰骋...”
“嗬嗬...慕容大人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模样....”
和连面露讥讽,既然慕容老贼包藏祸心,他也不再客气,当下道:“如此就依慕容大人所言,传令让拓跋凌带三十万中阵联军,前往战场拦截夏方战车…”
“再令,东西两翼,所有士兵,无论是我族主力,还是东西杂种…”
“各部大军,全线出击,这一战谁也不能例外,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说到这里,和连眸光陡然一凝,死死的盯住他,寒声道:“慕容大人,为了此战之胜,你没有意见吧!”
话音未落,和连身后一众侍卫,腰间利刃出鞘,跨前三步,将在场一众联军高层围在中央...
很显然,到了这个时候,和连已经与各部撕破脸皮,没有了任何缓冲的可能...
因为此战,若是战败,实力大损,他和连离死也不远了...
但如果,联军各部,皆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那他和连便还有一线生机...
是以,和连现在已经顾不得任何道义,顾不得任何底线,和后果。
他要用刀子,用所有人的性命,逼迫他们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
因为有一句话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所有人都被削弱,他和连至少能保持,短暂的安全感。
“哼!”慕容威见此,对于和连狗急跳墙的行为,很难看。
但他环顾四周虎视眈眈的王庭亲卫,也知道现在不是与和连这头疯狗,较真的时候。
因为现在的和连,已然是条失去理智的疯狗,谁敢龇牙,他就敢咬谁,死咬的那一种。
想到这里,慕容威冷哼一声,举目远眺,果断下令:“传我军令,让右翼慕容虎轲比能,率本部主力,全线出击…”
“务必...先中军一步...击溃西线夏军...”
“大单于!”东部的弥加张了张口,想要争取一二。
但当他看到和连愈发难看到脸色,和欲要择人而噬的眼神时,心中不由毛骨悚然。
他知道,和连这是疯病暴发的前兆,保不准下一刻就要吃人。
“呼!”弥加深吸口气,旋即吩咐左右道道:“郗侑,持我令旗,让索隆和却榆各率六万骑,支援东线战场...”
“务必给老子...顶住夏军铁骑压力...为中军争取时间...”
“此战任何人都不得后退,韦族勇士不惧战争,不成功便成仁...”
联军帅塔上,随着慕容威和弥加,两位重量级的大人妥协,并着手发起全面进攻。
剩下的一些散部头人,和东北各部胡酋,以及西域诸多凑热闹的小种代表,也不得不给麾下士兵,下达进攻的指令。
哪怕他们明知道,此战凶险,派出的士兵恐怕会凶多吉少,也不得不为。
因为和连这位,鲜卑大单于,联军大首领,已然不顾任何会盟道义。
并且丧心病狂的,要在中军帅塔上,在南北大战的关键时刻,对他们动刀。
汉人有一句话,叫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有一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就地被砍死和将来战败赴死,其中的时间差异,和早晚区别,他们还是能分的清的...
联军内部复杂,夏军的雪地战车,可不会有丝毫停顿,冲锋起来战马,亦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九千多辆高大的战车,横亘战场,宛若一浪浪装甲洪流,直接从后阵向中军战场杀去。
“噗嗤哧!”高大的车身,锋利的撞角,打磨的铜片,如死亡收割者,将敌人串成肉串,而后搅成碎肉。
战车身后,是阎柔梁习等人,率领的三万多名新训骑兵,他们紧随其后挥动屠刀,顺势掩杀灭敌。
这些骑兵皆是整训后的新兵,他们战场冲杀或许不行,甚至正面碰撞,他们都未必是三千鲜卑王骑的对手。
然而这一刻,紧跟着战车的脚步,顺着装甲洪流之势,追亡逐北。
砍杀一群失了胆气,失了组织的败军之师,却展露峥嵘。
中阵联军被雪地战车突入阵中,联军士兵哪怕人多势众,依然被杀的人仰马翻。
当他们发现手中的长矛与刀剑,和自身的血肉之躯,在战车面前不堪一击时。
那种如山倾般的压力,和无可阻挡的气势笼罩下,让他们绝望无力。
“啊,俺跟你们拼了!”死亡的威胁下,有鲜卑勇士奋起反击。
亦有人心中恐惧,情绪崩溃,转身逃离:“怪物,这是来自地狱的怪物!”
“他们就是一群怪物...一群魔鬼....”
普通士兵,乃至百战老卒,甚至是王牌战士,根本想不到,拿着刀剑去面对装甲洪流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就像是一战时期,战壕的步兵,面对装甲怪兽碾压时的那种,从身心到肉体上的,恐惧和震撼。
夏军的雪地战车,虽然是简化版的,但正是因为了没有复杂轮毂的累赘,它们的体型更庞大,所能容纳的士兵也更多。
借着雪地湿滑的惯性,庞大的战车,冲击力也更加强大。
此时此刻,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兵种,已经完全不是一层次。
鲜卑人也没有多少对付战车的经验,两者的战术,甚至都不在一个时代。
这种面对比自己身体庞大百倍,且迎面急速冲击的战车时,他们的脑海里在想什么呢。
可能思维一瞬而过,身躯被碾压而过,徒留满地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