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哼,你们两个人近日频频和我作对,天天叽叽咕咕地好不烦人,”
甄仕男面不改色地咳嗽了几声,冷笑说道:“还有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吗,你们俩麻麻搭搭的,就差没明铺暗盖了,既然如此,我索性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的鸳鸯!”
事发突然,一来阿梨距离他们三人较远,阻拦不及,二来甄仕男的功力确实是胜过于她一分,难以阻拦,只能和朱振宇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幕发生。
“六哥,十六妹!老大,你这是做什么啊?!”
四海帮的人俱都默不作声,似是知晓这一切迟早会发生,便木然地静待着下文,只有董懂年轻心热,平日里和李海虹的关系又好,禁不住哭着扑到了他的尸身一旁,落泪哭叫道:“咱们大家都是结拜的好兄弟、好兄妹,就算他们二人最近苦劝了你几次,言辞稍微激烈了一些,那你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弟、妹下此毒手啊!”
董懂说着、说着,忽的恍然大悟且又惊骇万分地指着阿梨和朱振宇,声嘶力竭、愤愤不平道:“老大,你不会是想借着六哥和十六妹的死,杀鸡给猴看,想要胁迫独孤姑娘和朱公子,对外改口是永王捐赠的这三笔款项.......”
“咳咳咳!”
甄仕男又沉声咳嗽了几下,略带疲惫之色地打断他道:“小董,住口!我就是平日里纵容得你们太、太过......”
甄仕男言至此处,突觉嗓子里微微发甜,有些热热的腥水涌出了嘴边,便抬手用桌子上的罗帕擦了擦,这才惊觉居然是鲜红的鲜血,不由吓得又擦了两下,谁知越擦越多,心里猛地明白了过来,用手指向身边的罗宁儿,哑声说道:“是你?!你......”一言未尽,人已是伏倒在了酒桌上,一命呜呼了。
“爹爹,爹爹!”
甄九儿大哭叫道:“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莫要乱叫,他可不是你的亲生爹爹!不错,是我头回在他的茶水里下了别人给的毒,但凡他一动怒,再和他人发功动手,这毒就马上要了他的性命!至于是谁给的毒,你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能容忍属下逆反作乱的人吗?九儿,从此你必须跟我姓罗,改名为罗九儿了!”
罗宁儿用蔑视且憎恶的眼神看着甄仕男的尸身,冷冷说道:“陪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天天强颜欢笑地侍奉你,你可知我等了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唰!”“咳咳咳!”
罗宁儿反手扯下了包间内的帷幔,再一甩手扔在了甄仕男的身上,盖住了他的尸身,也是轻咳了几下,继续冷冷说道:“从今往后,我可是不必再看你这幅难看之极的嘴脸了!咳咳咳!”
“娘,你为何和爹爹.......和他一样,咳了又咳?娘,你不会自己也服了毒吧?你又没有谋逆之心,七爷为何连你都不放过?”
甄九儿拉着她的手,近乎发狂地哭喊叫道:“你说他不是我爹爹,那谁才是我爹爹啊!娘!你的嘴角出血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小董,九儿往后我就托付给你了!”
罗宁儿没有理会她,只是接近于哀求般地对着董懂托付说道。接着,招手让他走近自己身边,对他附耳言道:“九儿是七爷的骨肉,只有甄仕男和我都没命了,九儿才能有被封作外姓公主的命!姓风的那小子今日没有来,是因为就是他向七爷发信告的密,可惜九儿年轻不懂事,怀了他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两个时辰前我便替你除去了他,委屈你......”说着、说着,头一歪,也自告别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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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姑娘,朱公子,不知两位往后的打算是?”
数日后,一身孝服的董懂在和阿梨、朱振宇二人作别辞行时,如此开口问道。
“我本来一心陪着我家阿梨去蜀地那边观赏木芙蓉,但一来花期已过,二来国难当头,本就不该有此心肠。”
朱振宇淡淡说道:“我幼小之时,曾经受过阿梨师兄的恩惠,且不小心将他家祖传的医书弄丢了,必须前往蜀地那边他的二妹面前,亲自致歉赔过,你们四海帮的人就大可不必再盯着了,除了少许的花费,我们俩身上,委实已经无利可图了。”
“这只是咱们私人之间的作别闲话而已,朱公子无须气恼。”
董懂无奈说道:“从前的事情都是甄老大闹出来的,如今改换了伍二哥当家,两位的行踪,已经不再和我们四海帮有任何干系了。”
“董少侠不必理他。”
阿梨哭笑不得道:“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们四海帮的兄弟了,多谢。还要单独谢谢你帮我们留下了两件纪念之物,非常感谢。”
“独孤姑娘不要客气。”
董懂匆匆言毕,转身打马而去。远处,身着黄衣绿裙的罗九儿正在翘首相待。
“如此倒好,我看他们俩不如丧事夹着喜事一起办好了,而且还是‘双喜’!”
朱振宇眼看着罗九儿微粗的腰身,有些幸灾乐祸道。
“咱们还是留些口德的好。”
阿梨微微瞪了他一眼,又莞尔一笑道:“董少侠不会在意的,我看他心情其实好得很。咱们莫要说他人的闲话了,既然碧桃妹妹和她的门下弟子都已回了越州,咱们便赶紧去杜鹃谷拜见大师兄的三妹,好打听‘鬼夫人’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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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青天白日的,可是见了鬼吗?”
几天后,二人才一出了明州的境内,在一家路边的饭摊子上打尖用饭,便远远听闻马蹄声动,有一女子懒洋洋地娇笑言道。接着,柯芙蓉在“紫锏玉郎”孙克己和马兰二人的陪伴之下,施施然骑马走近,一边下马,一边继续娇笑说道:“阿梨妹妹,别来无恙啊?你可是瞒我瞒得好苦哇!”
阿梨想到自己的养父乃是被她所杀,便冷着脸回奉她道:“柯家姐姐,我瞒着你什么了?当日我跳也跳了,你用石头砸也砸了,即便是今日我洪福齐天,大难未死、是人非鬼,那也是与你无关,眼气不得!”
“啧、啧、啧,”
柯芙蓉笑着走近朱振宇的身边,拍手言道:“怎么白跳了一个崖,妹妹就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冷言冷语了起来!怪让人心寒的!再说这个猪头公子哪里好来,短短一个来月不见,阿梨妹妹就和他这么亲近了,不就是小时候救过你一、两次命吗?”
“朱公子,咱们走!”
阿梨因怕她会对朱振宇下毒,急忙起身说道。
“怎么,怕啦?嘻嘻嘻!”
柯芙蓉抿嘴一笑道:“可惜,晚啦!我就这么凌空一挥手间,就已经对他下了毒。我就在想着,既然我杀不了你,那许多的人都再伤心不起来了,可我若杀了这个猪头公子,不知道阿梨妹妹你伤不伤心呢?”
“不是,芙蓉,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不再随意下毒害人吗?”
孙克己着急忙慌地气急说道:“咱们好好地与人为善过活不行吗?”
“孙少侠,你莫要管咱们门主的事情!”
马兰吓得面色发白地阻止他道。
“好啊,你说不下毒害别人,那我就不害别人,专害你好不好?嘻嘻嘻!”
柯芙蓉对着他眨眼一笑道:“其实你不知道,这两个人有多坏,一个以他师父和师姑的声誉发誓,答应了我要跳崖而死,可目前还活得自由自在的,另一个用一本医书做障眼法,却用宝藏图包着医书,骗得我只拿走了医书,却放过了那张宝藏图!你说我恨不恨他,他们这么得罪我,我还不能下毒要了他们的命吗?”
“医书?!”
朱振宇恍然大悟道:“原来去年夏天,我在国公府夜夜昏睡,都是你捣的鬼!就连阿梨师兄家的祖传医书,也是被你换成了一本鬼话连篇的假书!”
“怎么,你才知道吗?哈哈哈!”
柯芙蓉带着马兰和孙克己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开心一笑道:“我给你换的新书好不好玩,有没有意思?你拿给你的宝贝阿梨看,没少挨打吧?嘻嘻嘻!至于原来的医书,你也别问我要,我看过之后,早就一把火烧掉了!书是好书,只是除了最后一个带毒的方子,别的对我都毫无用处!”
“你!”
“朱公子,你和独孤姑娘还是尽快离开,到别处用饭吧!此处危险,不宜久留。”
朱振宇气得正欲发怒,孙克己就好心地劝告他道。
“好哇,你既然这么喜欢帮他们,那就索性替他们死了成不成啊?”
柯芙蓉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就用那本医书的最后一个毒方子!”
马兰一听这话,只吓得浑身发抖,嘴巴张了又张,但最终还是一句话没有说。
“你,你舍得吗?”
孙克己悲哀地说道:“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象我这般爱你,满心满眼里全是你,况且你我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你别做梦了!昨夜和你在一处的,乃是马兰,并非我柯芙蓉!”
柯芙蓉冷冷一笑道:“我是看马兰这么喜欢你,她又一直服侍得我很周全,便以一副迷药成全了她,结果你倒发起痴梦来,紧盯着我说了大半天的胡言乱语,还想管起我的闲事来!象你这般不着调的人,我再也不想看见了!”
“什么?!昨夜和我云雨了一整夜的,是你?!”
孙克己大受刺激地指着马兰,慢慢站起身来,心碎若死道:“你们这样待我,我每天活得与行尸走肉何异?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我劝你,少说两句废话,最好一动别动,否则,体温越高,动得越快,你越会死得无影无踪!”
柯芙蓉悠闲自得地微微一笑道。
“孙少侠,门主命你别动,你不动就是了,何苦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马兰终归忍不住柔声规劝他道。
“你们不让我动,我偏要动!”
孙克己气愤愤地说着,走向坐骑道:“即便是死了,也胜过终日被你们这两名毒妇随意摆布......”然而可怕的是,果然他每走一步,身子便连骨带肉地溶解掉了一部分,没过几步,他整个人,包括衣服鞋子在内,都融化成了一小滩无色无味的水!
“啊——!”
那摊主和一名打下手的小二,先前听他们说得邪乎,并不曾在意,只道是吹牛摆龙门阵,直待此时,眼见着这种邪门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顿时吓得转身逃走了。
“算了,饶你们两命得了,咱们的孙少侠临死前劝我的话,我就当真听进心里去了。”
柯芙蓉摇头一笑道:“可是朱公子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命我还是得要的,不然我怎么看得见阿梨妹妹伤心欲绝的样子呢?”
“你,你真给朱公子下了毒?”
阿梨大惊失色道:“柯家姐姐,你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跳崖跳得耳背了吗,阿梨妹妹?”
柯芙蓉做出一脸诧异的样子,笑微微说道:“为什么?因为想为难你,看你伤心难过,看你着急上火呀!嘻嘻嘻!对了,提醒你一句,你若想保住他的性命,那就马上提起他来,把他先放在低温处放着,然后此地往东四十里有一处庙宇,解毒的方子我就压在了拜佛的蒲团底下,你按方抓药、煎药试试看,还能不能把他的命救回来!”
“低温处?”
阿梨顾不得再和她纠缠、啰嗦,只是提起朱振宇的腰带,骑着飞雪进入了城内,跃上高墙看了一圈儿,找了一家住宅最豪阔的大院子,果真在后花园找到了一座保存冰块用的冰库,放下朱振宇,含泪对他说道:“朱公子,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等等,你莫急。”
朱振宇一脸凝重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只是在骗你、耍你?或者下一刻我便和那孙克己一样,化成了一摊水,又或者等你找遍了四周都没有她所说的庙宇,再不然,即便你拿到了药方,也是无用之物,我该死还是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