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兄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但很快,宋云筝就收回视线,又重新变回了那副温和的样子,仿佛刚刚给人的阴冷之感只是一种错觉。
他学着谢燕的样子,也慢悠悠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倒是沈玉林听出了谢燕的言外之意,一脸震惊地左右看看坐在自己两旁的两人。
“这意思……难道是宋兄你?!”
宋云筝这回却未否认,而是轻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嘘,沈兄。让我们接着把这出戏给看完。”
直到这时,周围的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把程若南给围了起来。
在一片混乱之中,程若南脸色青黑地倒在了地上,抽搐不已,看上去十分的骇人。
“快,快去找大夫!”
程南春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自己不该退后,正要上前去“关心”自己女儿之时,突觉胸膛之内一阵气血翻涌,丹田之处隐隐作痛。
“噗”的一声,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口血程南春喷得猝不及防,且汹涌到甚至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家丁都被溅了半身。
“老爷!”
这下子,整个前院彻底乱了套。众人慌成了一团,两个倒地之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先看哪个才好。
这时还是紫霄庄主和玄真派掌门最为镇定,二人立刻上前。
一个查看程若南的情况,另一个则把程南春给扶到一旁坐下,替他诊脉。
但其实不用等这二人发话,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父女俩的状况,一看就是中了毒。
且此毒毒性猛烈,先一步倒下的程若南此时正痛到忍不住在地上打滚哀嚎,不过片刻就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
而程南春虽然暂时还未像女儿那般疼痛难忍,但脸上已褪去血色,嘴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青紫。
玄真派掌门脸色凝重的收回手,又站起身来去拾起刚刚两人喝过的酒杯细看。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对着同样一脸沉色的紫霄庄主摇了摇头,道:“此毒之凶猛,老夫闻所未闻,恐怕……”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究竟是何种毒物,竟连两位老前辈都束手无策?!
难道说,程南春今日当真的是在劫难逃,会就这样丧命吗?
“救、救我……”
听到自己恐怕会没有救,程南春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恐。
他强忍着疼痛想要站起来,可双手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连带着声音都沙哑虚弱,“只要谁能救老夫,老夫愿以黄金千两,不,黄金万两相赠!”
紫霄庄主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着四周提声道:“诸位,如今程兄与其女危在旦夕。在场可有精通医术,或是能解毒的侠士前来相助?”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众宾客闻言面面相觑,却还是无人敢应。
并非他们不想救,而是实在是没有办法。
连两位前辈都束手无策的毒,他们又怎么会有解毒之法呢?
眼见着无人应答,程南春眼中不由得漫出一片绝望的死灰。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却突然打破了这一片沉默。
“程老前辈莫慌,晚辈也许可以一试。”
众人回头,只见宋云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嘴角含笑,神色自若,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此刻紧张氛围的影响。
“宋兄!”
沈玉林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坐立不安的小声唤了一句。
但宋云筝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上前,走到了程南春的面前。
他低下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程南春显然也识得这个颇有名气的小辈。见他到来,便强忍着剧痛,嘶哑道:“云、云筝,你若是能解了老夫身上的毒,老夫定、定不会亏待于你!”
宋云筝垂眸看了一眼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掌心。
他的嘴角仍是弯着,但语气却是一片沉痛,“此乃家师生前所炼得的大还丹,可解百毒。但此药珍贵,他老人家耗费无数才只能炼出这一颗来。本是想留着给我保命所用……”
“但如今,”宋云筝轻叹一声,把手中的药丸递到了程南春面前,一眼不错的盯着他的反应。
“人命关天,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程南春此时已经疼到视线模糊,但还是看清了宋云筝手中的那颗药丸。
一听到可以解毒,程南春顿时大喜过望,也顾不得许多,甚至忽略了宋云筝紧随其后的一句——
“可却只有这一颗,不知是应该给哪位解毒。”
他迫不及待地就伸手过去将药抢来吞下。
药丸下肚不过几息,那股一直绞着他五脏六腑的剧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程南春立刻运功调息,直到确认自己已全然无事后,才慢慢地睁开了眼。
正要开口感谢,可一抬头,却正对上宋云筝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不知怎的,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你……”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转过头去看向一旁仍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女儿,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爹、爹……”
程若南的双目流下两行血泪,她伸长了手,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是想要求救。
可此时的她已经毒发攻心,只叫了两声“爹”之后,便再也没了气息。
“若南!”
程南春目眦欲裂,连忙扑了过去,伸手探向女儿的鼻息。
可掌下那具身体很久就变得僵冷,没有半点生气。
程南春僵在了原地,他能感受到众人带着异样的目光都慢慢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虽说在性命攸关之下,一个人难以维持理智。
但他身为一个父亲,一个在江湖上以善举闻名的前辈,却在危急关头,只顾自己活命,而忽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如此作为,实在是令人唏嘘。
而就在此时,一片静默之中,宋云筝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众人诧异的望去,却见他抬起手鼓了几下掌,感叹道:“程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生怕死啊。”
“就像四十年前,在遭遇山匪后,把家人推出去挡刀,自己则趁机逃跑时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