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菱坐着车来到了县里的国营药店。
临下车前,她往王师傅手里塞了两毛钱:“今天真是太感谢您啦!要是靠我自己走过来的话,估计走到明天都到不了!”
王师傅本来是看在张信忠的面子上,才同意顺路捎她一程。
可这会见她这么懂事,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本来就是顺路的事,还白赚了两毛钱,王师傅高兴得合不拢嘴。
忙不迭地承诺道:“这都是顺路的小事,下次你要来县里,直接去卫生院等着就行,我送你过来。”
周菱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喜笑颜开地应了。
王师傅还要继续去仓库装车送药,周菱便下车独自进了药店。
药店里,几个店员都正忙得热火朝天。
离门口最近的女店员店员听见脚步声,条件反射地以为她是来买药的。
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买药去医院,这里不看病。”
周菱把背篓放在柜台上,解释道:“我不是来买药的,我是来卖草药的。”
店员正低着头忙着分拣药材,闻言语气稍微好了点,但还是有点生硬:“我们只跟公社对接卖草药,你有批文吗?”
他们药店每天都有很多人走错门,不是买药就是卖草药,每天解释得嘴巴都干了。
这会看见周菱进来,也以为她是其中的一员。
“有。”周菱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公社的批文,然后递了过去。
店员伸手接过,发现上面确实有南阳公社的盖章后,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周菱。
这一看,顿时面露惊讶。
其他公社来卖草药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大爷大妈,没想到南阳公社派来的竟然是个年轻小姑娘,长得还这么漂亮。
要不是有公社的盖章,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假冒的了。
店员把批文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收了下来。
其他公社也有来卖草药的,周菱前面还有两个人,她便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排队等待。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大爷。
头发花白,背脊略为佝偻,但人看起来很精神。
老大爷在旁边排着队觉得无聊,一看到周菱过来就主动搭话道:“小姑娘,你是哪个大队的?”
周菱如实告知,“我是南阳公社新华大队的。”
“新华大队?”
老大爷面露惊讶,“那边离县城可远得很,有好几十公里呢!你怎么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卖草药了?”
周菱笑了笑说:“没办法,其他地方都不收草药,只有这里收。”
老大爷满脸唏嘘,“那你岂不是每次都要跑这么远?光走路都得走上大半天吧?
不是我说啊,你们大队真不应该派你这种小姑娘来干这事,跑来跑去太辛苦了,你肯定吃不消。”
老大爷误以为她是走路过来的,但蹭下乡送药的车这事不好对外说,周菱便笑了笑,没说话。
老大爷却把她这副表情当成了默认。
又看了眼她的背篓,发现上面放的都是些路边常见的花花草草,更加觉得她是个新人没经验。
忍不住指点道:“你挖这些不顶用,卖不了几个钱。”
老大爷把自己背篓里的草药翻出来,得意地跟周菱展示,“像我这种去山林里挖的野山药,才真正值钱咧!”
老大爷明显是个话痨,一直拉着周菱说个不停。
周菱无意跟他说太多,每次都随口含糊过去。
好在没过多久,就轮到了老大爷卖草药,周菱耳根子这才清净下来。
老大爷乐颠颠地走到柜台前,把背篓里的草药稀里哗啦全倒在台面上。
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等店员结账。
刚才听他吹嘘了大半天自己挖的草药值钱,周菱便也抬头扫了一眼。
发现他除了野山药外,还带来了很多品种的草药,但全部都混杂在一起,乍一看不好区分。
果然,店员一看就炸了,“每种草药的价格不一样,你把它们全部混在一起,我怎么称重算钱啊!”
老大爷却不以为意,摆摆手道:“哎呀你帮忙分拣下就行了,我下次注意。”
虽然每天来店里的人不少,但店员记性好,认出这个老大爷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当即板着脸道:“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一定要把草药分好类再拿过来。下次你再这么偷懒,我可就不收了啊!”
听到这话,老大爷这才不情愿地应了声,“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这个女娃娃这么较真。
大家都是采完就放在一起,然后就拿过来卖了,哪个还有精力再去做分拣咯!”
“那大家都这么做,也不代表就是对的啊!”店员很无语。
就是因为这些人总把草药混在一起卖,然后等着店员来分拣,所以结账才需要很长时间,导致店里经常排队。
而她们这些店员也总是从早忙到晚,忙起来连口水都没得喝。
店员一边在心里怨念,一边把草药全部按品类分拣,然后挨个称重算钱。
最后给老大爷结完账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店员把钱递给老大爷,然后冷漠地说了句:“下一位。”
周菱走上前,麻溜地从背篓里掏出草药。
店员看着她那张生面孔,心里忍不住哀叹。
这一看就是个生手,第一次来卖草药,连那些常来的都不知道分拣,更别提她这种新人了。
店员想到自己又得花半天时间去分拣,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