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人悄然退下之后,殿内只剩下了母子二人。
淑妃的脸上虽带着责备之色,但她的话语中却没有丝毫的责难之意。
“在众目睽睽之下,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本宫自会扮演那个坏人,而你只需保持你的闲散温和王爷形象。”
皇上如今龙体康健,太子的地位稳固如山,无人能够撼动。
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名声,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失误而毁于一旦。
皇上这几年对他们母子的戒心已经有所放松,但若他们表现出对皇位的觊觎,皇上绝不会轻饶。
“母妃不必担忧,儿子只是开个玩笑。”
“即便是玩笑,也可能被人当真。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后说话要更加小心。”
裴羡听后,微微点头,环顾四周,“月儿去哪里了?”
淑妃冷哼一声,“不用管她,她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她的话题一转,关切地问道:“你的后院情况如何?有好消息吗?”
她最担心的是儿子的子嗣问题。虽然儿子的后院已经有了不少侍妾,其中不乏怀孕之人,但至今生下的都是女儿,都是不中用的。
太子只有一子,慎王有八个女儿,自家儿子也有七个女儿,恭王有一子五女,而齐王尚无子嗣。
兄弟几人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优势,除了太子和恭王有儿子,其他三个一个子都没有。
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淑妃甚至怀疑是皇上为了保护太子的地位而暗中做了手脚。
毕竟皇上对太子的宠爱是出了名的。
看看太子府后院的那些美人就知道了,这些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对于其他儿子的后院,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基本上都是她们这些母妃挑选好之后呈给皇上定夺,只要不威胁到太子的地位,皇上一般都会同意。
这种偏心简直到了极点。
也不怕寒了其他儿子的心啊。
裴羡听到淑妃的问话,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还没有。”
淑妃责备道:“你那王妃真是不中用,到现在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生下。”
其他生下女儿的,她倒不会怪罪,但一个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生下的王妃,让她极为不满,至少其他侧妃都有女儿。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一亮。
淑妃压低声音问裴羡,“羡儿,你那王妃的身体现在如何?”
“还是老样子,经常需要服药。”
“那为什么不……让母后为你重新挑选一个。”
贤王王妃原本是翰林院侍读之女,官位不过是从五品,本就配不上王妃之位。
但为了消除皇上的疑虑,母子俩最后决定选择一个官位较低的,于是选中了老实本分的聂家女。
没想到却是个不中用的。
裴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但最后还是装作无奈地说:“儿子听从母妃的安排。”
“那就好,母后这就去查查京城中适龄的贵女,这次只要官职不是特别高,你父皇都会同意,但也不会像聂眉那样低微。”
“母妃做主便是。”
凤仪宫。
皇后斜倚在柔软的榻上,享受着宫女轻柔的按摩。
林嬷嬷净了手拿起帕子擦干净后,接替了宫女手上的活,轻声地对躺在软榻上休憩的皇后说:“娘娘,奴婢回来了。”
皇后缓缓睁开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悠远,“淑妃有何反应?”
“淑妃娘娘并未多言,只是默默接了娘娘的旨意。不过,奴婢隐约听到殿内传来声响,似乎是她打了大公主一巴掌,有宫人看到大公主捂着脸跑出来。”
皇后的唇角微微上扬,笑声中带着一抹深意,“她倒是舍得动手。”
“淑妃对大公主,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毕竟不是手把手养大的,她的心思可不在大公主身上。不过,奴婢听闻贤王今日进宫了。”
“哦?这倒是少见,咱们且看着吧。”
话音刚落,皇后便再次合上了双眼,这几日的公务让她感到身心俱疲,后宫的账目更是让她头疼。
林嬷嬷望着皇后闭目养神的模样,默默将未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
她心想,娘娘或许并不会对此太过在意。
裴羡在离开皇宫的宫门后,轻声吩咐他的贴身侍从秘密地请一位郎中到府上。
“切记,此事不可外泄。”他低声嘱咐。
“遵命,殿下。”侍从恭敬地回答,随即匆匆离去。
裴羡目送侍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示意车夫启动马车。
他的思绪飘回到那晚寿宴上,那个令他难以忘怀的女子的倩影。
然而,他的好父皇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毕竟她背后是药王谷这样的强大势力。
这样的女子,他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那晚,慎王的当场开口,无疑证明了她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
包括他那被百般宠爱长大的太子皇兄。
所以裴璟更在意的是太子的态度,那晚太子的举动是为了不让大皇兄得手而出声阻拦的还是他也对药王谷的势力有所图谋?
近来,裴羡感到颇为烦躁。
太子的地位稳固,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也只能与那些官位较低的官员暗中往来,且必须小心翼翼,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
如今,他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更换王妃了。
想到府中那位缠绵病榻的王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每日与她虚与委蛇,他已感到厌倦。
恰好母妃提出了这个建议,他便顺水推舟,接受了这个提议。
若不从,母妃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而在另一端,裴月香在愤怒中离开青棠宫,并未返回心韵斋接受禁足,而是直奔摘星楼附近。
她一脸怨气,手中的花瓣被她一瓣一瓣地掐下,纷纷飘落在地。
花瓣:“……”
“大皇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黯然神伤?”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裴月香正将最后一片花瓣掐下,随手丢弃花梗,这才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位男子,眉毛如墨画般斜挑,透露出一股不羁的痞气,嘴角微翘。
正是庄妃之子,齐王裴齐。
但齐王向来与贤王不和,淑妃从小就教导她要远离齐王等人。
“不劳你费心。”裴月香冷冷地回答。
裴齐并未生气,反而玩笑般地说:“弟弟我怎敢过问皇姐的事,只是这花如此美,实在不忍见它被糟蹋。”
裴月香低头看着满地的花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乐意!”
可是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裴齐身旁的那位男子,她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下意识捂住她半边红肿的脸。
男子的眉眼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疏离,衣衫随风轻摆,宛如流动的云彩。他手中轻握着一卷书册,远远望去,给人一种温文尔雅、高贵不凡的感觉,定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公子。
裴月香被那男子清冷的目光所吸引,另一边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羞涩。
毕竟那红肿的半边脸也无需再羞涩了,都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
她带着几分羞涩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钱书远面无表情地行了一个礼,声音平静地说:“在下大理寺少卿之子,钱书远,拜见大公主。”
裴月香掐着嗓音用柔和的语调回应,“钱公子不必多礼。”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向在场的三人行了一礼,然后对裴月香说:“公主,娘娘命您立刻回宫。”
裴月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当她想到身旁的钱书远时,她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得体的微笑,“那么,本宫就先行告辞了。”
她缓缓地离开了,还不时地回头,带着一丝羞涩地望向钱书远。
裴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几乎忍不住要作呕。
“她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钱书远依然保持着淡定,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只需装作没看见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