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次那个庄园，还是那个湖边的楼。
陆缘站在门口，对里面的人恭敬道：“老爷子，姜小姐来了。”
几秒之后，里面传来老爷子的声音：“进。”
陆缘朝姜清梵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到百米开外。
初冬的湖很冷，湖边的楼里也冷。
陆老爷子没有开暖气，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面前的茶桌上有些温度。
看着老爷子兀自泡茶的动作，姜清梵有片刻的恍惚。
仿佛她上次未曾离开过这里。
陆老爷子抬了抬眼皮，这次没有让姜清梵坐下，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一种令人本能地感到危险的审视。
“你胆子很大。”
半晌，陆老爷子如是道。
姜清梵垂眸，露出一抹浅笑：“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这样评价我。”
陆老爷子：“坐吧。”
姜清梵却摇了摇头：“老爷子，我就不坐了。今天过来，是想问你要一个人的。”
“哦？”陆老爷子露出一丝玩味，“我这里还有你要的人？”
姜清梵：“有的。我想问您要陆瑾寒。”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仿佛更低了。
面前的陆老爷子忽然一巴掌拍在茶桌上，茶杯震得翻倒过去，热腾腾的茶水蔓延得满桌子都是，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陆缘及其他保镖闻声匆匆赶来，那些保镖身上全都带着杀气，那种气质只有真正见过血的人才有。
此时几人全都站在门口，浑身紧绷着蓄势待发，只等着陆老爷子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齐齐冲进来对付姜清梵！
姜清梵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些人似的，只盯着陆老爷子，毫无怯意地与之对视。
“我当然知道您老若是想让我从这个世上消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但我更相信您的公正，倘若陆家如您所愿的那样干净，您也不会容忍我往陆家头上泼脏水。”
“既然您没有阻止，想必也不会事后追究，所以今天我才觍着脸过来，既是想要让您放过陆瑾寒，也是想告诉您，此前此后，凡是我做的事都由我一人承担，请您不要迁怒他人。”
陆老爷子像是被气笑了：“他身为陆氏总裁，私下帮你就算了，在你要对陆家不利的时候没有劝说制止，就是对不起陆家对不起我，我让他受点罚有错么？”
“当然。”姜清梵这两个字出来，外面的陆缘和保镖都惊了，不敢相信她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和语气和陆老爷子说话！
不想活了吗她？
听到压抑的抽气声，陆老爷子似乎这时候才看到门口的人，不耐烦地看过去，陆缘立即带着人离得远远的。
但陆缘有些走神，不敢相信姜清梵这样冒犯，老爷子居然还能容忍？
“那你说说，我错在哪儿了？”
姜清梵道：“我是在帮陆家清理门户，剔除陆家身上的烂肉，他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他在为陆家着想，为您的名声着想，不想让您为了陆家的一些败类落得晚节不保，而您明知道没有错，却不分青红皂白将他关起来，这就是您最大的错处。”
她说话不急不缓，字字清晰，态度不卑不亢，没有高声，也不见害怕，但始终直视着老爷子的双眼，没有任何退让和怯懦。
陆老爷子冷哼：“我要是不让他跟你走呢？”
姜清梵抿了抿唇，皱眉沉默了几秒，就在老爷子以为她还要跟自己讲道理的时候，她语出惊人道：“那我就只能以死相逼，从这里跳下去了。”
陆老爷子一愣，姜清梵面无表情，眉眼寡淡，“到时候一尸两命，您老就费点心，也把我往陆家后山的坑洞里扔了吧。”
“……”
陆老爷子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无赖，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良久，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开怀的笑声。
不仅外面的保镖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姜清梵也是。
她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让人把她轰出去，或是言辞严厉地警告她，诸多猜想，却都没想到他会发笑。
仿佛她刚才说了一大堆，是给他讲了个笑话似的。
姜清梵心里无语，脸上表情更淡了。
陆老爷子笑了几声，指着桌面说：“把桌子帮我收拾干净。”
姜清梵没什么不乐意的。
对方没把她赶出去，就是一个良好的信号，指着她干活，就是要松口的意思了。
否则他理都不会理她，直接让人把她赶出去。
姜清梵清理干净桌面，又不请而坐，亲手为陆老爷子泡了杯茶。
这些礼仪她从小就学，如何给长辈敬茶那也是懂事起就会的东西。
陆老爷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眯了眯眼。
“你那些资料，有没有作假？”他问。
姜清梵这会儿乖巧了，轻声回道：“都是我倾尽所能查到的东西，没有丝毫作假。如果有，那只能是我没有查清楚。”
她适当的示个弱，陆老爷子冷哼一声，“我是不会帮你查的，少在我这里卖惨。”
姜清梵：“不敢。”
陆老爷子：“如果陆承远当真参与其中，甚至有可能是主谋，你有没有考虑过瑾寒的处境？”
姜清梵恍惚了下，一直以来她故意忽略的东西，就这么被陆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挑开。
她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我没想过。”
“呵，好一个没想过。陆瑾寒为了你，连他自己老子都不顾了，你却连想都没想过。你不如直接说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姜清梵默了默，小声道：“也没有从头到尾……”
陆老爷子：“说什么？大点声儿。”
姜清梵抬起脸，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老人，“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您老就别掺和了，您弄不明白。”
“哈，你倒是嫌弃我来了。”
“不敢。”
陆老爷子哼了哼，却不见多生气。
这丫头嘴上说着不敢，坐在那儿表面一副乖巧的样子，干的全是让人心梗的事。
他忽然有些理解以前的姜总了。
不让她干什么她偏要去干，真令人糟心！
陆老爷子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
姜清梵：“那陆瑾寒……”
陆老爷子没理会她，姜清梵沉吟片刻，起身朝他弯腰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她知道老爷子不会怎么为难陆瑾寒了。
她心不在焉地走到门口，身后，老爷子忽然开口：“当年我把他接回家的时候，他半条命都没了，真不知道是谁那么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