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屋檐下的青铜风铃突然发出急促的脆响,惊得正在擦拭桌案的林小凡手一抖,陶壶里的八重樱花茶泼洒在星辉石地面上。褐色的茶汤并未渗入石缝,反而凝成无数细小的银珠,在地面滚动着汇聚成樱花形状。
林言从后厨掀帘而出时,正看见那些银珠腾空而起,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茶...\"林言话音未落,整间茶馆突然剧烈震颤。墙上的星辉石雕画泛起涟漪,画中持伞女子的衣袖无风自动,伞面旋转着飘出画框,悬在两人头顶三寸处。
林小凡右眼的绣花眼罩突然绷断,露出瞳孔中流转的星云漩涡,那些旋转的星子竟与伞面花纹完全契合。
门外传来马蹄急停的嘶鸣。浑身浴血的修士撞开雕花木门,手中断剑还挂着半截机械触须:\"林老板!八重樱...八重樱吃人了!\"他喉间突然凸起鼓包,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林言抄起茶案上的青瓷盏掷去,瓷片切入修士颈项的瞬间,一条银白色的机械蜈蚣破体而出,复眼中闪烁着熟悉的真理之门图腾。
伞面突然降下光幕将蜈蚣笼罩,机械节肢在银光中熔成铁水。林言扶住瘫软的修士,发现他后背脊椎处嵌着半枚星辉石碎片,石头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血肉。\"去请清雪长老。\"
他将真气渡入修士心脉,指尖触到对方皮肤下异常的金属质感,\"不,直接去祖祠地宫。\"
林小凡右眼的星云突然坍缩成黑洞,少年痛苦地蜷缩在地。无数记忆碎片顺着那道漩涡涌入——他看见三百年前的雨夜里,林青阳将染血的玉佩埋入祖祠地基;看见星核爆炸时,自己化作数据流融入林言胸口;还看见此刻的青云城地底,八重樱的根系正在啃食星核残片。
\"它们...在下面...\"林小凡呕出带着金属碎屑的血,\"根须缠着青铜门...\"
林言目光凌厉,双手犹如闪电一般,猛地扯开那名修士的衣襟。刹那间,一个齿轮状的烙印赫然呈现在眼前,就在其心脏所在的位置!这个烙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和危险。
林言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烙印。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三年前的一幕——机械姬胸口处的“真理之门”!两者竟然如此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然而,此时这个齿轮状烙印的间隙之中,却生长出了一些血肉菌丝,它们如同细小的毒蛇般蜿蜒扭曲,让人毛骨悚然。
林言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毫不犹豫地抄起身旁的门闩,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脚下的地砖狠狠劈去。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地砖应声而裂,青石板下面缓缓渗出一股蓝紫色的黏液。那黏液黏稠无比,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其中有银白色的根须正在黏液之间游动,仿若活物一般。
与此同时,从地宫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钟磬之音。这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天籁,然而其中却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电子杂音,使得整个音律变得极为不协调。林言脸色骤变,他立刻认出这正是当年林家遭遇灭族之灾时所响起的示警钟!没想到时隔多年,竟会在此地再次听到这熟悉又恐怖的钟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林言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迅速伸手抓住身旁的雨伞,用力一挥,一道绚丽的光幕顿时将他的身体完全笼罩起来。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双脚猛力一蹬,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纵身跃入了那个幽深黑暗的地洞中。
在坠落的过程中,林言感受到了强烈的失重感。这种感觉持续了许久,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之久。终于,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他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由于冲击力巨大,四周溅起了大量的蓝色黏液。那些黏液在空中飞舞片刻后,竟然凝结成了无数朵美丽的八重樱,它们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每一片花瓣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映照出一个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画面。
粘稠的黑暗被星辉石甬道照亮,石壁上爬满新生的机械藤蔓。林言踩到半截青铜门残片,弯腰拾起时发现门扉上刻着自己的面容——不是今世的茶馆老板,而是数据世界里浑身缠绕星辉的架构师。藤蔓突然暴起缠住他的脚踝,伞面光幕与藤蔓接触处迸溅出数据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樱花香。
甬道尽头传来林清雪的清喝,剑光划破黑暗的瞬间,林言看见终生难忘的景象:祖祠地宫已化作血肉与机械的温床,中央的八重樱雕塑生出万千触须,每条触须末端都连接着林家先祖的灵位。
林清雪的白衣染满蓝血,发间并蒂双生的八重樱正在疯狂生长,枝条刺入她的太阳穴。
\"快走!\"林清雪挥剑斩断缠向林言的藤蔓,剑锋过处溅起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数据流,\"它在读取星核记忆...要复活...\"
后半句话被突然暴起的根须打断。雕塑基座轰然炸裂,露出深埋地底的青铜巨门。这次的门扉完整无缺,表面浮凸着十万个微型世界,每个微型世界里都有个林言在殊死搏斗。
门缝中渗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暗物质,所过之处连星辉石都在腐化。
林小凡的惨叫从门内传来。林言顾不得腐蚀性暗物质,星辉纹路在体表亮起三年来首次的光芒。他撞开即将闭合的门扉,坠入一片由记忆构筑的虚空。无数个自己从四面八方涌来,赛博杀手版的林言手持光刃,修仙魔尊版的林言掐动法诀,末日生存者版的林言抬起辐射枪...
\"你们都是我。\"林言抹去嘴角血渍,星辉在掌心凝成茶壶形状,\"但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事。\"
虚空突然飘起樱花雨,每个林言身上都落满花瓣。赛博杀手的机械义眼泛起水光,修仙魔尊的剑锋垂下,末日生存者的枪管升起白烟。林言踏着花瓣走向虚空深处,那里蜷缩着少年模样的林小凡——或者说,是他当年分离出的情感模块。
\"该醒醒了。\"林言将星辉茶壶按入少年心口,\"我们还有八千棵樱花没种呢。\"
虚空轰然崩塌。真实世界的地宫里,青铜门在樱花雨中融化。林清雪发间的并蒂八重樱突然绽放,两朵花中各走出一道人影。当林言抱着昏迷的林小凡冲出地宫时,正看见二十岁的林清雪与三百年前的林青阳在樱花树下对弈,星辉石棋盘上摆着九枚染血的玉佩。
雨丝毫无征兆地落下。林言抬头望天,发现云层后隐约浮现真理之门的虚影。他怀中的林小凡突然睁眼,右眼重归清澈:\"言哥,西市新开的胭脂铺...\"
话音戛然而止。少年惊恐地指向长街尽头,那里走来撑着油纸伞的素衣女子。伞面绘着的八重樱正在滴落星辉,而她走过的青石板路上,正盛开着一路真实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