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局势,江烬霜满意,江华琰满意,就连太子江别尘与太后,应当也是满意得不得了。
——哪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烬霜闻言,轻笑一声:“裴度,是本宫喝醉了,还是你喝醉了?”
上下打量裴度一眼。
“皇命非儿戏,裴大人难道觉得靠你那几句话,便能让陛下收回成命?”
顿了顿,江烬霜冷嗤一声:“再者说,裴度,本宫何时要求你这样做了?”
“是本宫向天子求来的婚约,又为何要因为你收回?”
裴度哑声,目光落在了少女腰间那枝稍显黯淡的红尾鸢上。
“江烬霜,你喝醉了。”
他只是这样说。
江烬霜抿唇:“裴大人,本宫虽然喝醉了,但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抬眸看向裴度,一字一顿道:“本宫会跟林清晏成婚,此后,林清晏回住进本宫的公主府内。”
“本宫会给他做药膳养身体,也会给他准备最好的笔墨纸砚。”
“本宫会将他抬上朝堂之上,抬上高位,甚至能与你比肩。”
“本宫能养出一个首辅,便能养出第二——唔!”
后面的话,便悉数被他侵吞殆尽。
耳边有嗡鸣声传来。
江烬霜只感觉面前一片昏黑,整个人被酒气浇灌得轻飘飘的,所有的支点,都撑在了他的身上。
他按着她的腰。
一分分,一寸寸地收紧。
如同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却又固执地想要让她将他融化。
他按在了她腰间的某处,江烬霜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倒在了他的身上。
清冽的檀香像是要将她裹挟淹没,他托着她的腰身,将她抵在了宫墙之上。
光洁的红墙与她的红裙交织在一起,江烬霜喝醉后反应迟钝,耳朵却能听到远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这里来往的宫人不算少,她整个身体被男人覆在身下,那周遭的风声连同脚步声都愈发清晰起来。
“噗通噗通——”
震耳欲聋的心跳。
她浑身发软。
——她甚至都不清楚,裴度是不是在她走的三年练过,吻得她连精神都无法集中。
三年前,这混蛋在床笫之上,还格外生疏来着。
那时候他压在她身上,靠的更多是恼怒与蛮力。
如今,不过只是一个绵长的吻,便让她思绪翻飞。
莫名的,江烬霜想起那晚事后,她因为愤怒,在桌案上留下“差劲”两个字,趁着夜色便接了圣旨,出了京城。
——当时她心里还在想,裴度这混蛋,活该孤独终老!
她对床笫之间的那点事好奇,裴度从前是清楚的。
毕竟她从未掩饰过这一点,在他的寝殿中,套了个书封大剌剌地看“小人儿书”。
甚至曾经,江烬霜还一脸好奇激动地看着正在练字读书的他,神情明艳:“裴度,我们试一试这幅画好不好?”
每每这时,裴度的脸便像是煮熟的虾子,身体僵硬地挪动远离。
“不好。”他回绝得干脆。
江烬霜便会不太高兴地瘪瘪嘴,又自顾自地品鉴一番那幅画,指着画上的小人儿,认真道:“但是这幅画看上去很有趣。”
她对这种事看得坦荡,甚至近乎好学。
裴度拧眉,只是略略地沾了那图画一眼,便猛地别过头去,哑声道:“殿下,这只是图画。”
江烬霜不高兴地反驳:“胡说!画这图的人都说了,能学!”
裴度的喉结动了动。
他仍是不看她,低着头,思绪混乱地看着自己笔下那不成章节的字段。
“会受伤。”
江烬霜闻言,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指着那幅画,还十分“耐心”地向他解释。
“怎么可能?你瞧嘛,虽说看着复杂了些,但还没到能受伤的程度吧?”
“哈哈哈哈,若是这种姿势会受伤,那男子的物件儿该有多——”
长啊……
后面的话,江烬霜没说出口。
脸上的笑容消失,似乎是反应过来,江烬霜瞪大眼睛,看向端挺地坐在蒲团上的裴度。
“裴、裴度,你……”
“江烬霜,噤声。”
其实对于这件事,江烬霜一直都是保有一个怀疑态度。
——男子大概都是要自尊的,哪怕是裴度这样说,大概也是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的。
直到那一晚。
江烬霜甚至觉得,裴度收敛了。
甚至后来,江烬霜还得空设想了一下。
若是当真按照图画上来,她可能真的会受伤。
江烬霜醉酒后,思绪总是能飘得很远,以至于现在,待她再次回神时,男人一只手放在了她的玉带上,带着她的手,去抓她腰间的花枝。
烈火般的红尾鸢从她的腰间取下,裴度牵着她的手,将那花枝,插进了他的发冠。
“江烬霜,这算礼物,好不好?”
两唇分离,他颤着声音问她。
“裴度,只是一朵花而已。”
只是一朵红尾鸢而已。
在白玉京时,那红尾鸢能开得满头满树,许多花枝即便是掉在地上,人们也是经常捡不过来的。
——只是一朵花而已。
并不能代表什么。
男人的声音沉闷低哑,从她的发顶传来,清晰又闷沉。
“江烬霜,他不如我。”
“他才学不如我,相貌家世亦不如我。”
——这似乎是他的底牌,是他以为的,她对他的喜欢。
带着她的手从他的发顶划过,指腹划过他的眼眶与长睫,划过他高挺的鼻梁与薄凉的双唇。
男人轮廓流畅,棱角分明。
他说,江烬霜,他不如我。
曾几何时,江烬霜也曾不高兴地质问:“裴度,这世间容貌绮丽者,比不过本宫权势,身居高位者,又不一定有本宫般美貌。”
“即便二者皆有,也断不会有人比本宫更加爱慕于你,裴度,本宫与你才最相配。”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
他说:“殿下,爱慕不是权衡利弊,不必攀比。”
而如今,他却又说,江烬霜,他不如我。
那只手带着她,仍是缓缓下移。
直到划过他的玉带,直到在一处停住。
后知后觉的,江烬霜才意识到她的手按在了何处。
“还有,”男人压着声,似是臣服,似是妥协,他的头抵着她的肩膀,“江烬霜,我学过了。”